王在晋哪里知道,送礼也能送出祸事来。如果知道,就算是把亲闺女卖了也得凑足一万两银子给倪文焕送上去。
此时的王在晋正在山海关码头上,迎接一支让他刮目相看的队伍。
一百多名明军士兵,都穿着统一的草绿色军装。军装上面,连一个铁片片都没有。头上戴着薄棉帽子,脚上穿着锃亮的皮靴。也不知道上面到底涂了啥,油光锃亮的能照人影。
现在天气已经开春,李枭和手下换上的都是薄棉军装。
与冬天厚实臃肿的厚棉军装相比,薄棉军装更加能够衬托出士兵们健美的身材。当扛着燧发步枪,穿着整齐军装的士兵们一下船。立刻就吸引了码头上所有人的注意力,一路上士兵们昂首挺胸,步伐整齐的行走在官道上。
围观的人很自然的分列两边,对着士兵们行注目礼。
王在晋就在码头上,身边是副总兵赵率教,还有副总兵何可纲,祖大寿!至于袁崇焕,这个告黑状的王八蛋,早就被王在晋赶到山沟沟里面,了解地形去了。没一两个月,休想从大山里面爬出来。王在晋巴不得出来一只为官除害的老虎,把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给咬死。
最好还是嚼碎了骨头,吃了肉,连骨头渣子都不剩的那种。
都是带兵的,军队都看得多了。可眼前这样的军队真没看到过,军装怎么就能这么合身,怎么看怎么好看。
不过其余的几位总兵副总兵的眼睛里,却流露出不可思议。战场上箭如飞蝗,这身上连个铁片片都没有,万一被鞑子近了身不是找死。
另外这腰上的佩刀也不对,这佩刀只有一尺多长。看起来像是匕首多过像佩刀,这玩意能对抗鞑子骑兵?
尤其是祖大寿嗤之以鼻,在他看来这些兵中看不中用。鞑子兵只要一个冲锋,就可以打垮他们。以前还以为立下大功,能跟鞑子干一架的到底是啥样的兵。现在看起来,完全是绣花枕头一样的摆设。
现在祖大寿更加认定,皮岛兵立下的功勋是银子买来的。杀良冒功的事情,大家明里暗里都干过。只不过,这些家伙突袭的是鞑子的百姓。算起来,鞑子的百姓也算是敌人。这些家伙仗着自己的地盘在鞑子背后,抖这些小机灵。
真是他奶奶的!
“立定!”
“枪下肩!”
随着敖沧海的口令,士兵们齐刷刷的将枪顺到了地上。一个个钉子似的的站着,目不斜视的面对王在晋。
“呵呵呵!果然是强将手下无弱兵,今天看到皮岛健儿,我大明如果都是这样的虎狼之师,鞑子也不敢再肆虐喽。”王在晋笑着对毛文龙拱手致意。
毛文龙现在是大明朝廷炙手可热的红人,听说京城里面的各大势力都在争相拉拢。王在晋,也不得不对这位新任总镇总兵陪起笑脸。
“哎呦!督师大人谬赞了,如果不是督师大人率我大明虎贲戍卫这山海关牵制鞑子主力,哪里有我毛某人的功劳。文龙有今日之功,全赖督师大人成全。”
皮岛里面的这些人,也就算是毛文龙在官面儿上混过。互相吹捧这一套,早就是得心应手。
李枭站在边上忍着反胃,听着俩个老家伙互相吹捧了十几分钟。那真是花样翻新创意十足,拍马屁拍得让人高山仰止敬意十足。
当官儿的三大要素,心黑,皮厚,不要脸在这二位身上完美的体现。
“这几位是……!”王在晋笑着看向毛文龙身后的李枭和敖沧海等人。
“这位是昭信校尉敖沧海,这位是把总李枭。别看李把总年纪小,这仗可都是他带着人打的。”毛文龙害怕王在晋怠慢了李枭,赶忙突出介绍了李枭。
“小小年纪,已经是朝廷的七品命官。难得!难得!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少年,老夫对李把总的事情略有耳闻。不错!不错!”王在晋亲热的拍打着李枭的肩膀,不像是以为二品大员与七品芝麻官儿之间的对话,更像是是长辈对于晚辈的欣赏。
看到站在王在晋身后的赵率教撇嘴,李枭就知道自己的事情一定是这货传出去的。联想到对这家伙的态度,他给自己说好话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人胖就显得喜庆,无论王在晋这个人究竟有本事还是没本事。李枭对他的印象还算是不错,胖胖的脸上笑眯眯很像是一位邻家大叔。
胖大叔背着手,上下打量李枭。那状态很像是老丈人打量新女婿,这让李枭有些紧张。万一这位王大人家里真有闺女……,自己是接着呢,还是接着呢,还是接着呢!
话说老子今年也十六岁了,也该到青春发育期。上辈子光当兵之谈过恋爱没来得及结婚,这辈子说啥也得把遗憾给补上不是!不能活两辈子,连个老婆都没混到。
太亏得慌!
“一个把总看到咱们这些总兵,连个礼都不见。还真是狂的没边儿噢!”何可纲哼哼着嘟囔。
“没办法,谁让人家能打呢。咱们节节败退,人家拿人头拿的容易。咱们这些败军之将,在他面前还真没脸。你说是不是,祖总兵。”赵率教念秧一样说着怪话,还刻意压低了声音。只有身边的祖大寿和何可纲能听到!
“把队伍交到这样一个毛头小伙身上,不知道是心大还是命大。哼!”祖大寿早就对毛文龙的战绩不满,不就是偷偷摸摸的杀些鞑子平民。割下脑袋来冒功,老子可是和鞑子真刀真枪的干。
一想到自己拼死拼活,整天受朝廷申斥处分。人家杀几个鞑子平民百姓就能升官儿,祖大寿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心里有气说话的声音就会大一些,周边的人都听到了他说话。
王在晋皱了皱眉头,回头看了一眼祖大寿。
这位祖总兵是锦州人,口音很是怪异。听声音,王在晋就知道是这个刺儿头。
王在晋手下这些总兵,要说最能闹事儿,最桀骜不驯的就要数这位祖总兵。那他娘的是个祖宗,平日里多吃多占。别人营伍里面发一车柴碳,他那里就要发两车。不给够了就横着膀子出去抢!
这货就是个兵痞!这是王在晋对祖大寿的总结!
兵痞归兵痞,可王在晋就是不敢动他。官场里面一般这种桀骜不驯的人都有些本事,祖大寿能这么作。完全归功于这家伙能打!
辽阳失陷之后,明军的防线就被压缩到了山海关。
鞑子也进行了几次小规模的进攻,可都被祖大寿带着骑兵击败。王在晋手下,敢跟鞑子硬碰硬对着干的骑兵,也就只有祖大寿这家伙。如果指望赵率教那些家伙,鞑子早就兵临山海关城下了。
看到祖大寿挑刺儿,王在晋的脸色只是沉下来一秒钟。就换成了一副笑脸,指着祖大寿说道:“毛总兵,忘记给你介绍同僚。
这位是祖大寿祖总兵,说起来打鞑子,他可是当仁不让。这位是赵率教赵副总兵,去年在朝鲜打的也不错。这位是何可纲何总兵……!”王在晋一一介绍自己的下属给毛文龙认识,看起来就像是刚刚的话没听到,正在尽官场礼仪。
“我们枭哥儿虽然年青,但鞑子见到我们都要逃。不像是有些人,被鞑子在辽东撵的像狗一样逃。怕是老家,现在都让鞑子给占了吧!哼!”王在晋正在介绍,敖沧海在毛文龙身后也嘟囔起来。虽说是嘟囔,可方圆五米半径之内,只要长耳朵都能听到。
“你……!”祖大寿眼睛立刻瞪了起来!
他老家是锦州人,说话口音特殊。只要一听就能够听出来,敖沧海这话分明就是在说他。
“不就是杀两个鞑子老百姓充功劳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就凭你们这些兵。干掉几千鞑子,呸!”祖大寿身边一个人往地上狠狠吐了一口唾沫。
“吴参将,不要乱说话。还有没有上下尊卑,赶快给毛总兵认错。”王在晋黑着连训斥参将吴襄。
“我妹夫说的没错儿,不就是杀几个鞑子老百姓吗。老子就不信,凭着你们这些兵能打败鞑子骑兵。”祖大寿上前一步,挡在了吴襄的身前。他妹妹嫁给了吴襄,说起来他是吴襄的大舅哥儿。有这层关系在,祖大寿自然会跳出来维护。
“我们打的是鞑子兵,还是鞑子老百姓兵部自然会勘验。杀两冒功的时候,小子虽然年纪小,但还不屑于做。”李枭拉住了还要说话的敖沧海,压着火气说道。
对面也就是祖大寿,换成别人李枭才不会这么好说话。这位祖爷先是守大凌河,再守锦州!最后实在无奈,才不得不投降。可以说绝对对得起大明王朝!他的勇猛,就连皇太极都对他高看一眼。对这样的人,李枭心里还是有一丝敬意的。
“谁知道!”何可纲露出不屑的表情。
“那我们怎么着,你们才相信我们打得过鞑子骑兵?”李枭黑着脸说道。面子已经给了,再不要,就是自己不要脸。既然你都不要了,那就别怪老子打你的脸。
“哼!”几位总兵参将大人,都在鼻子里面哼了一声,扭过脸不去看李枭。
大家都是明白人,这时候也不可能两军对阵,真刀真枪的干上一场。
王在晋和毛文龙两个人都很尴尬,本来这时候应该是他们两个站出来呵斥这些桀骜不驯的丘八。
可偏偏俩人都没有这个胆气,王在晋害怕自己说的时候祖大寿顶嘴,到时候自己更加下不来台。至于毛文龙,借他八个胆子也不敢训斥李枭。如果这是在皮岛,李枭训斥他倒是没脾气。
都是军人,自然知道军队里面靠的就是拳头说话。好勇斗狠在这里绝对不是一个词儿,而是真真正正的现实。
李枭左右看了看,发现周围都是人。忽然看到远处一株树上,落着七八只乌鸦。伸出右臂,大拇指高高竖起测量了一下距离。
足足有一百米的距离,心里一盘算计上心来。
“祖总兵是吧,我跟你打个赌如何?”李枭笑着看向祖大寿。
“打赌?赌什么?”祖大寿不明白,为啥李枭忽然间要跟他打赌。
“小赌可以怡情,咱们就赌三千两银子。看见远处那颗树了么?上面落着几只乌鸦,我的兵一次齐射能把这些乌鸦一个不落的都打下来,你信不信?”李枭指着远处的大树说道。
这个时候的树还没有长出新的树叶,树枝上光秃秃的,几只乌鸦自然是一目了然。
“小赌?三千两银子,小子你还真有钱!老子跟你赌了,到时候你输得没钱,脱了裤子在山海关跑一圈儿就成。也不用非得三千两银子,怎样?我祖大寿还算仁义吧!哈哈哈!”祖大寿爽快的答应了赌约!
火铳这东西到底有多少射程,他心里有数。这么远的距离,想要准确命中一个都困难。更别说把乌鸦都打下来,还一个不落!这简直就是开玩笑,只怕是枪一响乌鸦就都飞了!
既然你小子要给老子送钱,老子就接着。看在钱的面子上,以后老子不找你麻烦就是了。
“那您要是输了呢?”李枭笑眯眯的问道。
“三千两银子照付,老子光屁股在城楼上跑三圈儿。”祖大寿心里根本没想过输。
祖大寿笑眯眯的伸出了手,熊掌一样的巴掌和李枭的手拍在一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字据这东西完全就是摆设。更何况,王在晋和毛文龙都苦笑着当证人。
既然给你脸不要,那可就不要怪老子打你的脸。没想到第一次见到这位历史上大名鼎鼎的辽东祖大寿,会是这副情形。祖大寿裸锛到底是怎么个辣眼睛……!
李枭很期待!
“敖爷,看你的了。不想小子光屁股围着城楼跑三圈儿,就让兔崽子们打准点儿。”
“嘿嘿!我倒更想看看,这位总兵大人怎么光屁股跑。”
敖沧海搓着手,非常期待接下来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