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醒来,罗玄只觉的手脚虚浮无力,那是从未有过之事,他心里一惊,奔到房中四下查看,不见小凤母女的身影,红木圆桌上放着一封书信,罗玄打开信纸,上面只是半阙诗:
清水寒潭落叶浮,忍将往事下眉头。
纵然桂魄都圆缺,况复萍踪不去留?
孤枕偏生蝴蝶梦,吟鞋怕上凤凰楼。
此情应是长相守,你若无心我便休。
罗玄手中纸翩然飘落,他愣愣的看着窗外。
恍惚中想起昨晚小凤在他耳边的呢喃:师傅,既然不能让你爱我,那就让你恨我吧,至少你不会忘了我……
史谋盾带着一群人气势汹汹的冲进小凤的院子,天相拿着一张纸抢在众人之前跑进石屋,心急如焚的喊道:“师傅,不好了,小凤她走了!”罗玄转过身,脸色发白,原本坚毅从容的眸子有些涣散,天相无比担忧的看着罗玄,虽然他不相信信上所写的内容是真的但是他也不知道怎么解释,颤抖着将手中的信纸递给罗玄,罗玄接过信纸,上面用狂放的草书写着,她聂小凤引诱罗玄生下一对女儿实则是为了偷学他的武功好逃出哀牢山为母报仇,重振魔教。只恨罗玄防备心太重,不得已她又与芙蓉帮的余罂花联手,她们的秘密无意间被万天成发现,为了怕他将这个秘密泄露她设计害死了万天成。眼看现在事迹败漏,只好给罗玄下药逃离哀牢山,并称日后一定会报复回来。看完信罗玄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显苍白,他捏信的手指咯咯作响。史谋盾几人一齐围过来嚷道:“罗大侠,这信上写的是不是真的?聂小凤现在身在何处?”罗玄道:“我确实中了软筋散,她身在何处我也不知。”史谋盾气的咬牙切齿,朝着众人喊道:“那妖女定走不远,走,我们去把她找出来,为我师弟报仇血恨!”说完乌压压带着一群人离开。
天相忧心忡忡道:“师父,小凤她会不会有危险?”罗玄没有说话径直离开。
清风榭,罗玄的软筋散已解,觉生坐在他对面,拿起一杯茶细细品味着,罗玄满面愧色道“大师,罗某有愧与您!”觉生放下茶杯,抬眉问道“为何这么说?”忆及过往的种种,罗玄心绪烦乱,站起身道:“当日在少林寺你叫我好好照顾小凤,我有负所托,我不但没有把她教导成才,反而跟她……”四目相对,齐声叹了口气,觉生道:“因果孽缘,早有定数。”他拿起茶壶给自己和罗玄各倒了一杯“老衲且问你一个问题,何为道?”罗兄颇为疑惑,不知道觉生怎么会突然转换话题,但还是答道“道即自然为天地之根本,万事万物无法脱离道,道即无穷无尽,超脱生死,大道无名。”觉生又问“那何为魔?”罗玄答曰“魔乃入道必经之过程,道魔同源。道心失常则入魔,魔心失常则入道,道即是魔,魔即是道。无道无魔,道魔只在一心。”觉生再问“一念成魔,一念成佛,那你认为现在的小凤是魔还是佛?”觉生看罗玄迟疑不决,继续道“万事万物自有其定律,有些事既然发生了,何不用平常心去对待,为什么一味排斥、逃避呢?”罗玄愁苦莫名“大师,可是我与她之事本就有违伦常,于理不合,于理不容。”觉生起身望天,半晌长叹一口气道“老衲前几日坐禅,忽入梦境,梦中,小凤本是个单纯天真的少女,不幸为情所困,因为求而不得,一念成魔,在武林中掀起了腥风血雨,最后落得众叛亲离、骨肉相残,悲凉自绝的下场,倘若这个梦境是真的,你可愿她今生再踏上这条不归路?”罗玄震惊无比的看着觉生,觉生又道:”那日小凤说要见你,我本是不愿,作为一个父亲我不想看到自己的女儿受伤,可是小凤说,爱上一个人就是卑微到尘埃里,然后开出一朵花。她累了,不愿再做那尘埃里的花,想与你做个了断,从今而后只做那九天之上肆意翱翔的凤凰。“罗玄身子晃了晃几乎站立不住,脸上血色尽褪,觉生悲悯的看了他一眼:“你只知 道为天地人法,却不知,一阴一阳之谓道,天之道,曰阴与阳。道成太极 皆因黑白相接、阴阳互通、一切圆满为好。均使得其平衡之道,为人者也应探求此道,凡事出于平常之心。”罗玄低头陷入沉思。觉生不再言语,他与罗玄相识二十几年,岂会不知罗玄他心性坚毅,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改变,他需要时间慢慢思考。
罗玄一向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不管是出于誓言、承诺亦或是别的什么,他坚持要找回小凤母女,并解决万天成的事,觉生无法自行回了少林寺,罗玄师徒收拾行李下山去找小凤,只是没想到这一找就是五年。
五年后
夕阳西下,烟波浩渺的太湖边,湖面上孤帆点点,往来的渔民熙熙攘攘,罗玄一袭洁白的长衫负手而立站在一处偏僻的位置,静静看着浩瀚的湖面。岁月似乎并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什么痕迹,依旧是一派淡然出尘的谪仙之姿,只是那原本波澜不惊的眼眸中多了几分淡淡的的愁思。这五年来他和天相跋山涉水一边行医救人一边寻找小凤,可是任他们踏遍了万水千山,千山万水还没有没小凤的任何消息,这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翠花娘,你听说了没?咱们落日山庄的璃大庄主马上要成亲啦!”一个头戴褐色草帽身着深蓝色粗布衣衫的老妇人一边收着渔网一边跟不远处的一个着同样打扮也在收渔网的中年妇人说道。那被唤作翠花娘的妇人停下手中的动作,眉开眼笑道:“那感情好呀!咱们的璃大庄主不止富甲天下长得那还是一表人才,幽默风趣,可谓是人中龙凤,只是不知哪家的姑娘能有这般的好福气呀?”头先说话的老妇人得意洋洋的说道:“这你可就不知道了吧!我男人前几日去山庄交租子听山庄里的下人们说,璃大庄主要娶的就是那烟雨楼的老板娘凤姑娘呀!”翠花娘有些惊讶的问道:“你是说嘉兴城最大的那个酒楼,烟雨楼的老板娘?那老板娘可也是个厉害人物呀!我远远瞧见过一回,长的就跟天仙似得,跟咱们璃大庄主倒也般配,只是听说好像嫁过人还带着孩子……”老妇人不满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凤姑娘听说不但人长得漂亮,而且手腕了得,咱别的不说,就说她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外来女子短短几年能将烟雨楼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酒馆发展到全国都有分号,那是一般女子能做到的?我还听说她一手医术也是出神入化,你说说这样的奇女子怎么就配不上璃大庄主了?带个孩子怎么了?我看是那杀千刀的男人没眼光,没听说过那什么自古男子都薄幸吗?”翠花娘忙点头附和:“是啊!是啊!你说说这么好的姑娘他怎么不知道珍惜啊……”
耳边的聒噪让罗玄也失去了赏湖的兴致,他摇头一笑,信步离去。
他沿着熙熙攘攘的大街往客栈走,突然觉得被什么撞了一下,只听得一声“哎哟!”低头就看见一个约莫五六岁,长的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跌坐在自己面前,一边揉着膝盖一边喊痛。他蹲下身温和的说:“小妹妹,你没事吧?”那小姑娘抬起头看了他一会儿,翻了个白眼道:“你说呢!你都把我撞倒了,好疼死我啦!”罗玄看这小姑娘刁蛮的模样不觉摇头失笑。两人对话间一个悦耳的女声由远及近的传来,显然是跑的太急了那声音还有点喘:“雪儿!你怎么了?”罗玄听到那声音猛的抬头,四目相对,那奔跑过来的女子停下脚步,眼中惊诧一闪而逝继而若无其事的伸手扶起地上的小女孩慈爱的问:“雪儿,你的腿受伤了?很痛吗?”罗玄深深看了眼前的女子一眼唤道:“小凤”那女子淡淡撇了他一眼:“先生怕是认错人了吧?对不起,我不认识你。”罗玄心间一痛:“小凤!你竟然说不认识我!”女子不语那叫雪儿的小女孩依偎在女子怀里,仰头看看罗玄又看看那女子伸手扯扯女子的衣袖说:“娘亲,你认识这位伯伯吗?”女子摇摇头说:“娘不认他,他应该是认错人了。我们回去吧。”说完拉着小女孩就要离开,罗玄上前一步抓住女子的手腕道:“小凤,我们在哀牢山相处了十年,你怎么会不认识我!”那女子用力挣扎几下都没有挣脱气恼的说:“什么哀牢山?我从来都没去过,你莫不是得了失心疯吧!”罗玄正待开口忽觉一股强大的内力袭来,他松开女子,掠地飞身跃起,悬空凌驾在半空中,衣衫随风飘动。 一锦衣华服的年轻男子亦是纵身一跃,在半空中状如灵蛇,上下翻飞间两人已是对了两掌,只听“砰砰”两声,二人落地各自往后退了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