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扈三娘想起以前在梁山的日子,虽是在刀口舔血,却也是快活至极,“我还以为只有我受不了规矩,没想到你这种循规蹈礼的人也是如此!”
“束缚久了,自也会挣脱出去,没什么可奇怪的。”
碧云自嘲地笑了笑,“三哥如今已是八部天龙广力菩萨,虽未曾回去可大哥他们至少知道三哥的踪迹,至少知道三哥如今已功成正果超越凡龙,于大雷音寺擎天华表柱上听佛祖讲经。”
“但这几百年来我隐去踪迹,选择的修仙之所也是离西海甚远的子英山,没有人会为了一个当地人捏造出来的莫须有的仙子而来此。”
“对于他们来说,我是真正的杳无音信。估计大哥二姐也没想到,我的逆反更胜三哥。”
“不过现在前尘往事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修仙之人本就应该心如止水,毫无旁骛,那样才能真正做到天人合一。情这东西,终究虚幻。”
于碧云而言,千年岁月不过弹指一挥间。千年枯坐,心如止水,功法步入天仙之境。
也隐隐知晓自己的命中大劫是为何时,她虽心有执念,但却是不会违背天数,所以知道有人要借灵珠时,便知命中大劫已至,故而不违抗也不逃避。
她这是在愤世嫉俗吗......扈三娘没有接话,她和阿碧毕竟是不一样的人。
阿碧翩然出尘,她则入世,阿碧只有兄长的疼爱,她却每一世轮回都有幸福的家庭。
她还有地微,尽管地微其貌不扬,却是真心爱她。像阿碧这样修仙悟道之人,恐怕也早就摒弃了七情六欲吧。
在扈三娘愣神的这段时间,碧云已经把那只肥硕的烧鸡吃完了,她拿手绢浸着水擦拭掉了手上的油渍,道:“吃饱了,我们去睡觉吧。”
“睡......睡觉?”扈三娘抽搐的嘴角暴露了她此刻有多么凌乱。
“你在想什么啊!”碧云抬手一指,扈三娘看去,她指的是满池的荷叶。
“才下了雨,在荷叶上睡觉?”她是故意的吧!
碧云腾身而起,衣袂翻飞,发间步摇还在作响,青衣一晃,便已融入了那翡翠般的颜色中。
扈三娘无奈,只得施展法力飞身而出,飞至荷花池上空,俯身看着身下粉红碧绿相互交错的荷塘,却哪里还看得到碧云的影子?
“阿碧?阿碧?”扈三娘一面向前飞去一面在荷塘中寻找碧云的踪迹,可来回几番仍是一块衣袂都未曾看见。
扈三娘又乃神火所铸元神,不敢轻易下水,就算下水也要捏避水诀,但捏避水诀会法力大减。
不到危机时刻决不敢轻易用。可碧云现在估计是掉进水里了,她能怎么办?
正要心一横捏避水诀下去看看,却听见水下似有异动,扈三娘没有犹豫,手中升起一团火焰,朝着水中抛去。
只听得“哗啦”一声,火焰炸起几株莲荷,扈三娘低头看去,只见被拔出了莲荷之处的那片区域上清澈的粼粼微波下隐隐有光影浮动。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那水下之物从荷塘之中跃出,带起一片水花,扈三娘连忙躲开。
那水中之物原是一条青龙,龙鳞在阳光下闪耀着墨绿色的光芒,目光炯炯。
扈三娘看去,确是一条极为漂亮的龙,只可惜失了颔下明珠,多少失了些风采。嗯,等等,失了颔下明珠......眼前这龙,是是是阿碧?
“你干嘛变回原形!”扈三娘还没抱怨完,那青龙口吐霹雳脚踏彩云便朝她而来。
她还没来得及思索出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一阵强劲的风便从她的耳边呼啸而过,伴着“嗤啦”一声衣帛碎裂的声音。
扈三娘低头一看,左臂上的衣料已经被龙鳞给划上了一条长长的口子,力道刚好以至于毁了衣裳却没有伤到皮肉。
扈三娘倒也不心疼她的衣裳,只是上下打量了那青龙一番,突然光芒一闪,手中绯剑流光。
青龙见了,也兴奋起来,一声龙吟响彻天际,扈三娘亦是微微一笑,手执长剑便直取青龙。
只见天空之上一青一红的流光彼此交错相融良久,斗得正是难分难解之势,最后分离之际,碧云和扈三娘都从天际坠下,躺在了一片荷叶上。
“呼!”碧云的额上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细汗,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全然不符她平日里温和娴静的模样,偏头看着同样累得半死却笑得明艳的扈三娘道:“千年不见法力增长不少啊!”
“法力增长更多的是你!”扈三娘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躺着,眉眼弯弯,笑意盈盈。“法力大减的情况下还能如此,你才是真的厉害!”
“待会儿再说吧,好久没和别人切磋了,累都累死了,我先睡会儿!”碧云伸了伸懒腰,仿佛真是疲惫至极,闭了双眼,翻身睡了去。
扈三娘见她如此,隐隐也有了些倦意,解下身上的披风,给碧云盖好了,自己合了双眼,浅浅睡去。
过了半柱香的时辰,碧云听得身后没了动静,悄悄地坐了起来,看着盖在自己身上的猩红色披风。
再看看已经入了梦乡的扈三娘,清浅一笑,将披风取下轻轻搭在她身上,却有两行清泪悄然滑过脸庞,与荷叶触碰的那一瞬发出“滴答”的清脆之声。
万籁俱寂时极是清晰明显。连碧云自己都诧异声响竟是如此之大。
泪水坠地之声重重击在扈三娘心房,扈三娘微微皱眉,却并未从梦中醒来。
碧云拭去眼角泪水,确定扈三娘没有醒来之后以法力为扈三娘筑起了一道屏障,等她醒来后结界会自动解除。
做完这些事情后,碧云静静地端坐于荷叶之上,等着富曲以法力来驱动灵珠让她灰飞烟灭。
却等了两个时辰也没有一点儿动静,碧云使用法力凝水成镜,发现万里之外的富曲才到西海上空,不禁有些无奈:是她高估了他的速度,这样下去非等月上柳梢他才到得了东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