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济方丈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王丰见状,问道:“金山寺的高僧将那巨鼋给收服了?”
张老相公道:“那巨鼋凶顽成性,并不将我的敕书放在眼里,反还想杀我。幸得金山寺高僧救护,方得无恙。金山寺的广云大师见巨鼋凶狠,已经发下誓愿,必要渡化巨鼋,还镇江百姓安宁。广云大师现在江边结芦而居,巨鼋不除,绝不回山。”
王丰闻言,一脸佩服地看向广济方丈,暗道:这金山寺的和尚真是深得宣传之道啊!凭金山寺的实力若是还不能一举拿下一只小小的鼋怪,打死王丰都是不信的。偏偏人家就不直接出手,而要慢慢地演这么一出,向百姓充分显示了除灭巨鼋的艰辛以及金山寺和尚的慈悲救苦之心。百姓看见,那还不更加虔诚供奉金山寺?
广济方丈人老成精,见王丰挤眉弄眼地看着自己,心念电转间哪还不知道王丰的意思?老方丈不愿意背人误解,于是解释道:“本寺若是全力出手,诛杀巨鼋不难。只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那巨鼋毕竟与东海有牵连,且修行不易,本寺还是想以渡化为主,导其向善,若实在冥顽不灵,倒时再施展雷霆手段不迟。”
王丰闻言,笑着点头道:“了解,了解,佛门广大,见谁都有缘嘛!”
广济方丈顿时宣了声佛号,装作没有听见王丰的话。
此时王母和张家小姐等人游览金山寺结束,也来寻找王丰和张老相公,众人于是向广济方丈告辞。在走出金山寺的时候,就听身后一人叫道:“王道兄留步!”
王丰回头一看,却是印月小和尚。那印月小和尚快步来到王丰面前,双手合十道:“方丈说道兄六根不尽,沉迷人间情爱,于修行恐有妨碍,故叫我送一部《法句经》给你,希望能助你早日堪破红尘,斩断情丝。”
此言一出,王母、张老相公,乃至于旁边的张小姐和一干丫鬟仆役纷纷抿嘴而笑,揶揄地看着王丰这个六根不净,沉迷情爱的俗人!
王丰顿时面上有些挂不住!么的,那老和尚绝对是故意的,肯定是不满自己刚刚说他沽名钓誉,故而叫这小和尚大声揭我的短呢!
不过王丰却想了想,却也不觉得和自己的妻子恩爱算是什么短处!于是窘迫了一瞬间之后又平静了下来,伸手接过《法句经》,微笑道:“在下思念自家妻子,自认为并没有过错。不过还是多谢方丈大师传经之恩!”
王丰这话一出,王母顿时轻叹了一声,张老相公和张小姐却点了点头。就听张老相公小声对王母道:“想不到你家这儿子居然是个情种!对了,我怎么没有看到他的妻子呢?”
王母叹了一下,简单地说道:“小翠如今失踪不见了,我们也在找呢。丰儿这些日子也经常闭门不见人,虽在人前欢笑,但我这个当娘的却知道他心里其实很苦呢!”
张老相公叹息道:“少年夫妻若是情重,最是难舍。张公子如此思念妻子,至情至性,的确令人感叹。”
印月小和尚听了王丰的话也愣了一下,却是没有想到王丰身为道门真传弟子,居然对情爱之事如此执迷不悟。当下双手合十道:“道兄之事,贫僧不便置喙,这就告辞了。”说着转身进寺门去了。
张、王两家也就此下山,又在镇江城中住了一晚,次日一早起行,往吴县而去。
路上,张老相公知道王丰因党争之故,被逼从国子监退学出来,叹道:“国子监乃为国储才之所,如今党争居然蔓延到了国子监中,可见朝局崩坏到了何种程度!”
张老相公一片忧国忧民之心,于是一路之上逮着王丰考教学问。王丰南下这近两个月来并没有看过儒家经卷,不过因有过目不忘之能,倒也能勉强将张老相公糊弄过去。只是一些艰涩的地方,王丰的确是不懂,张老相公对此也不以为意。反倒是闲谈之间张老相公对王丰的策问颇为惊讶,无论说道边境屯垦还是治理河工,也不论是盐铁专营还是贸易互市,甚至是破案诉讼,税收财政,王丰总能别出心裁地找到些观点和方法来解决疑难,而且细细想来效果还十分不错。
张老相公越与王丰交谈就越发心惊,看向王丰的眼神也渐渐布满了赞赏,私下里对王母道:“王公子实乃奇才也,他日若能位列朝堂,必是一代名臣!可惜于经义之道钻研不深,以目前的水平便是考秀才都只能碰运气。本朝最重进士,王公子要想在官场上有所作为,还是必须走科举之道。在乡试和会试之中,经义所占的比重极大,王公子若是不钻研经义,只怕登科无望啊!”
王母闻言又惊又喜,道:“老相公既然如此看的起他,何不就指点他一二?倘得老相公教诲,是他三生有幸啊!”
张老相公迟疑了一下,道:“老朽这些年忙于公务,官场之上蝇营狗苟,经义早已经不熟了。指点他几天倒是不妨,就怕耽误了他。不过江南自有良师,王夫人应该知道大儒封老先生如今执掌着白鹿洞书院,老朽与他颇有交情,若夫人愿意,老朽可手书一封,推荐王公子去他门下求学,岂不强过在国子监百倍?”
王母惊喜地道:“若能如此,我王家上下都盛感老相公之恩也!”
张老相公于是当场写了推荐信交给王母,王母欣喜不已地贴身收好。
一行人加紧赶路,不数日到达吴县。姜家闻听老相公送亲而来,家主亲自到县境迎接,一路热热闹闹了进了城。
因新娘子还没有过门,所以当夜张老相公和王家都住在客店之中,权作娘家,只等吉日到后再举行婚礼。
王丰本以为那姜家乃是吴县的地头蛇,张老相公一家既然已经进了吴县,应该就不会再有波折了,谁想到了第二日晚上还是发生了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