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誓师完毕,数千艘战船当即扬起风帆,浩浩荡荡地往南而去。
如此大规模的兵力的调动,自然不可能瞒得了人。船队尚未出扬州地界,扬州刺史潘树藩的书信就到了,询问王丰为何突然出兵南下,出兵之事是否得到了朝廷的允许。
王丰当即手书一封,言明自己是朝廷册封的东海、南海水师都督,当日朝廷诏令自己平定交州之乱,不想最终无功而返,而朝廷至今仍旧没有撤回这道出兵的命令,换言之,自己此时再次出兵,仍旧属于受命行事,并未违反朝廷的法度,不属于擅自动兵。
书信写完,命信使送回。随后王丰沉吟了片刻,这才又写了表文,命人送往朝廷,详细阐明了自己再次出兵的原因,算是补上了出兵报告。
随后王丰便不再想着理会朝廷的想法,专心思索起接下来的战斗了。
而在交州,一直对王丰的水师抱有戒心的毛家老祖也在第一时间收到了王丰挥师南下的消息,顿时皱眉道:“这个王丰上次已经说好撤退,还特意来央求我们不要追击他,这年余以来,更是与我们商贸往来,亲近的很!谁知道转眼就翻脸了。此人如此出尔反尔,必定图谋极大。况且他是深知我们实力的,上次无功而返,如今却又悍然再来,心中必定是有了几分把握的。来者不善啊!”
金家老祖道:“不过年余时间,难道他就能翻天不成?了不起将麾下兵马练熟了些,还能怎样?如今交州尽皆在我们手中,山川险固,又有十万雄兵,还怕他怎么?”
毛家老祖道:“十万雄兵,也不可能都集中在一处与他对战。出去镇守各处的之外,真正能调动出来,与之敌对的,其实也只有三万水师而已。其中近两万还是我们那位陛下的,与我们其实并非一条心啊!”
金家老祖闻言,目中凶光一闪,道:“如今我们都已经封邦建国,创立社稷,在冥土之中,已经投影出了一片领地,目的已经达到。我看那陛下福薄,不是个长久之君。我们何不逼他禅位,共立毛刚为君,你日后去了冥府,也可再进一步,做个鬼帝,岂不是好?”
毛家老祖闻言,颇有些意动,不过想了想,还是摇头道:“再看看吧,小心过犹不及!如今王丰气势汹汹而来,总要击退了他,才好以得胜之师,顺理成章地行废立之事。若是打不过他,那一切都成空谈。此时上位,反倒没有了丝毫退路。”
金家老祖闻言,顿时惊讶地道:“毛老鬼,你是认真的?你真的对那王丰如此忌惮?这不像是纵横岭南千年的你能说出的话呀!”
毛家老祖道:“或许是我多虑了!不过此时大敌当前,的确名不正,言不顺。还是先准备作战吧!”当下毛家老祖率领众臣来到番禺皇宫,见了杭王,说了王丰领兵南下之事,请杭王调兵抵御。
杭王这一年来日子过得十分艰难,不但交州之地大半被分封了出去,自己真正保留的京畿之地,名义上已经只剩下番禺附近数百里了,而实际上,就这数百里之地,其实也并非完全听杭王的。这且罢了,关键是从扬州带来的二万余兵马,先是在年前与王丰的交战中折损了数千,这一年以来,又不断被毛家老祖暗中下手拉拢分化,这支军队虽名义上还是自己的,但实则已经有大半将领都暗中投了毛家老祖。
杭王自己也不确定,一旦事情有变,自己真正能指挥得动的还有几人?
此时听毛家老祖叫自己调兵,杭王当即冷笑了一声,不无讥讽地道:“以毛爱卿的能耐,想要调兵又何必来找朕?这交州之地,只知有毛家,不知有朕已经很久了,区区调兵之事,你自己做主不就行了?”
毛家老祖闻言,却没有给杭王留什么情面,直接道:“陛下此言差也!要知道你毕竟是皇帝,臣子的权力再大,也总要皇帝点头,才能放手去做事。我自然也能调动兵马,但如今外敌入侵,陛下身为一国之君,若不旗帜鲜明地站出来表明抵御的态度,众将士如何能万众一心?莫非陛下是分不清轻重缓急的昏君?”
杭王闻言,顿时大怒,但看见毛家老祖那幽深的目光骨碌碌地盯着自己,杭王顿时又不敢发作,一口气憋在心里,闷得极为难受,赌气地将桌案上的玉玺丢向了毛家老祖,道:“既如此,你自己写了诏书,自己用印吧!”
毛家老祖见状,也愣了一下,随后也不推辞,居然就真的将玉玺接住,随后大大方方地写了调兵文书,直接将玉玺取出来,用力盖了上去。
随后毛家老祖恋恋不舍地看了手中玉玺一眼,却还是将之装入锦盒之中,恭恭敬敬地奉还在了杭王桌前。
放在玉玺,毛家老祖脸上的恭敬之色顿时一收,直起身来,对杭王道:“陛下,既然诏书已经写好,臣这就奉诏前去调兵了。陛下且在宫内安坐,等着臣凯旋而归的好消息吧!”
说着,微微拱了拱手,便即拿着圣旨,转身扬长而去。
直把杭王气的脸色铁青,坐在龙椅之上,半晌说不出话来。
那毛家老祖将杭王麾下原来的兵马调了一万五千人,只给杭王留下了二三千兵马看守宫城。随后又调了毛家的海上私兵八千人,并其余各家豪强的私兵数千人,合共三万水师,乘坐数千艘战船,克日出兵,离了番禺,施法鼓足大风,浩浩荡荡地往北方而去。
数日之后,王丰的兵马与毛家老祖的兵马在惠来县附近的外海相遇。双方前锋小战了一场,王丰的前锋乘坐的都是小型快船,比不上叛军的船只精良,对战之中吃了点小亏,只得主动后撤。
毛家老祖见状,当即挥师追击,很快与王丰率领的主力船队相遇。
双方在广阔无边的海面上排兵布阵,金鼓之声,一时响彻天地。
过了片刻,就见从叛军之中飞出一道黑光,落在两军阵前,显出了毛家老祖的身形,对着官军这边喊道:“王都督,请出来答话!”
王丰闻言,当即也飞身而出,站在半空中,问道:“毛家老祖,有何见教?”
就听毛家老祖道:“王都督,你去年已经退兵,当时我并不曾追赶,任你安然离去。这一年多来,我们双方贸易往来,你也赚得不少。按说我们两家就算不是盟友,也应该可以相安无事,互惠互利吧?为何你却又突然出兵,来攻打我岭南?”
王丰闻言,冷笑道:“你的岭南?这天下百姓之地,什么时候成了你的?我去年退兵之前,已经明告于你,当时说的很清楚,你若要追击,我自然便率军打出去。是你自己放弃了追击,如今却说的好像给了多大的恩惠一般?至于商贸往来,那更是互惠互利,我得利颇丰,你又何尝不是获利甚多?更谈不上什么恩惠!我受命讨平叛贼,当时偶有小挫,暂时退兵,乃是顺理成章之事。如今卷土重来之日,正是要完成年前未能完成的使命,讨平交州所有反贼,还岭南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毛家老祖闻言,面色一变,道:“王都督,你真要与我作对,一条道走到黑?”
王丰笑道:“我平定反贼,安定百姓,正是光明大道。你作乱一方,陷民于水火,才是真正的前途黑暗。我劝你还是就此投降吧,免得落个身死族灭的下场。”
毛家老祖闻言,冷笑了一下,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战场上见高下吧!”
说着,毛家老祖就要回营。王丰见状,目光一声,开口道:“毛老鬼,何必急着走?说起来我们虽多次见面,却一直都没有单打独斗,认认真真地较量过。今日两军阵前,正是难得的机会。不如请你赐教几招,如何?”
毛家老祖闻言,哼道:“我如今已封了王爵,身份尊贵,岂能与你逞匹夫之勇?我们还是挥军对战,以决胜负吧!”说着,毛家老祖当即纵身回了叛军阵中。
王丰见状,也飞回了自家军阵之中。红烟迎了上来,问道:“公子何不出手,直接将那毛家老祖斩杀于两军阵前?若是得手,叛军必定士气大沮,此战便可轻松获胜了。”
王丰摇头道:“我又何尝不想?不过那毛家老祖乃是鬼修,法力又深不可测,分神化念只是等闲。刚刚在我面前的,虽然鬼气森森,看起来气势不弱,但实际上却是外强中干,只是一具分身,并非毛家老祖的本尊。我若贸然出手,也只不过杀了一个分身,于事无补不说,还反而暴露了我新炼成的神通绝技,得不偿失。我这门神通修成不易,怎么也要拿一个地仙高手来祭旗,方才不辱没了它的呵呵威能吧!”
红烟闻言,点了点头,道:“若刚刚那毛家老祖只是一具分身,那自然便没有出手的必要了。”
二人正说之间,就听叛军阵中金鼓之声大作,叛军的左右两翼往两边散开,朝着王丰的船队包夹而来。而起中军主力,也在十几艘两千料大船的当头率领下,浩浩荡荡地往官军冲了过来。
王丰见状,不由笑了一下,当即命掌旗官挥舞令旗,命令船队后撤。王丰自在船上施法,借来大风,送船队往后退。
然而此时王丰身处大军之中,双方兵马相对,杀气冲霄,王丰施法的威力顿时大减,原本能招来足以搅动大风浪的大风,如今这风却只是勉强合用。然而如此一来,船队后撤的速度就显得极慢了。
很快,叛军的快船便追了上来,双方开始对战打斗。王丰率军断后,便打边退,很快推出了七十余里。
此时天色已晚,夕阳的余晖洒在海面上,映出万丈金光。叛军虽然占了优势,却始终没能将优势转化为胜势,毛家老祖心中却也并无多少焦躁的情绪,事实上,这第一天交战能够大占上风,这已经让毛家老祖放下了大半的心。
从战况来看,王丰的水师虽然实力提升了很多,但依旧无法与久经训练,战船高大坚固的交州水师想比。
嗯,战船坚固高大?不对,这几个月来,屡次听探子回报,说王丰新造了数十艘大船,为何此时却一艘也没有见到?
虽然几艘船料想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但王丰一直秘密藏着,却也终究是个麻烦。
正这么想着,就听身后喊杀声震天,一支船队忽然从叛军的背后杀出,迅猛无比地切入叛军的后阵。这支船队仅有二十余艘大船,但却高大坚固,船上的风帆也与寻常船只不同,风帆倾斜的角度,船身的长宽比例,线条的流畅度,都极为新奇,为毛家老祖生平所未见。
就见这支船队杀入叛军后阵,横冲直撞,后阵之中的老、旧、小船均不是对手,不是被撞得东倒西歪,就是被船队上的重弩和拍杆击中,直接被撞散了架。
一时间,这支船队宛如虎入羊群一般,将叛军的后阵搅得一团乱。
毛家老祖见状,当即急忙调动精锐战船前去抵敌。然而正在边打边退的王丰眼见事先安排在外海之中的新式战船果然已经如约杀出,搅乱了叛军的后阵,当即将令旗一挥,大军当即停止后退,调转风帆的角度,众船止住了后退之势,随后反而在金鼓催促之声中,纷纷调头过来,往叛军攻杀了过去。
毛家老祖在发现新船船队的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不妙,一边分派精锐战船前去剿灭王丰的新船船队,一边收缩阵型,防备王丰趁势反攻。
然而仓促之下,要由攻转守,那又谈何容易?阵型调整之间,王丰的反击已经到来,叛军顿时极为被动,很快被打的落入下风。
胜负之势,在傍晚时分,陡然逆转。
毛家老祖极力指挥众军对战,试图先稳住前方的形势,等到后军扑灭了那数十艘新船组成的船队之后,再集中全部力量,必可一举扳回局面。
至不济也能坚持到天黑,然后趁着夜色,率领主力安然撤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