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从此世上有李冰

从此世上有李冰

1

天色已暗,毕鹰带着二郎风尘仆仆来到魏国某城的门关前,兵士们详细盘问:“叫什么名字?”

“毕鹰。”他脱口而出。

那兵士没听清楚,又问了一句,“大点声,叫什么?”

毕鹰猛地想起穰侯的威胁:“你须要改名换姓,远离秦国,并且永世不得返回秦国!”想到此,他连忙改口:“哦,小民……小民名叫冰,”

“姓什么啊?”

毕鹰又犹豫了,低下身来问道:“二郎,告诉二爹,你姓什么啊?”

二郎脆生生地答道:“我姓李啊。”

毕鹰呵呵一笑,说:“对对,姓李。嘿,爹与儿子自然同姓,回大人,小民姓李,名叫李冰。”

几名兵士和旁边的行人都笑了,那问话的兵士就又笑着道:“李冰,嗯,你是哪国人啊?”

毕鹰答道:“小民是……嗯,小民是魏国大梁人。”

那兵士就奇道:“大梁人,大梁人来这做什么?”

“回大人,小民是名工匠,也曾在堤坝上做过工,此来是特意去大河工地上做工。”

那兵士就点了点头,朝旁边另一位兵士做了个手势,那另一位兵士就把一块刚刚刻好的木简递在男人手里。男人凝神看去,那木简上已赫然刻下了“李冰”二字——从此以后,毕鹰消失了,李冰诞生了,这是一个注定要被后人景仰千秋的名字,是一个注定要铭刻青史的名字!

过了门关不远,二郎便问:“二爹,我们不是要回蜀郡么,怎么又来到魏国了?”

李冰回答:“蜀郡也是秦国呀,咱们不能前去。二爹带你去找大爹和三爹,岂不是好?”

二郎就高兴地喊着,“好,好,我想大爹和二爹了!”

李冰抚着孩子的头,慈爱地望着他,日头就要下去了,魏国的巍巍青山笼罩在暮色之下,显得那么柔和亲切。

浑浊的河水滚滚翻腾,无数民工如同蚂蚁一般往来奔走在筑堤工地上。李冰也在这人群之中,他正满头大汗地挑着一副担子向岸堤跑去,担子里装满了沉甸甸的泥土。突然,一身泥土的二郎从人群中钻了出来,立在李冰面前。李冰略带愧疚的看着眼前的孩子,将担子放了下来,一边喘息着,一边用手抹着脑门的汗。二郎却神秘地一笑,说道:“二爹,你猜我找见谁了?”

李冰一愣,摇摇头,二郎又笑着说道:“二爹二爹,我见着三爹了!”

шωш¸ т tκa n¸ ¢ O 李冰惊喜道:“当真?”

二郎朝着旁边一指,道:“当真。三爹就在那边当铁工!”

李冰忙道:“太好了。那你去告诉三爹,晚上下工的时候二爹就去见他!”

二郎应了一声就跑去了,李冰正暗自欣喜着,背上却突然挨了一鞭。一名兵士走过来喝道:“不许偷懒!”

到了傍晚,李冰就寻着来了布顺的铁匠铺,刚到门口,就听里面锤声叮当,先到了的二郎冲着布顺喊着:“三爹,我长大了也要当铁工!”

布顺就大笑起来,然后说道:“你可真没出息!你是念过书的人,要进王宫当大官的!”

二郎嚷着,“我不当官,我就当铁工!”

布顺笑着说道:“好好,你当铁工,我去当官还不行?”

李冰听得扑哧一笑,忙走了进去,二郎看见李冰进来,就喊了声,“二爹!三爹说他要去当官!”

布顺回过头来,果然见李冰走了进来,兴奋地喊了声,“毕鹰!”

二人四目注视,目光中都是满满的喜悦。好半晌布顺才一下笑了,道:“我就说吧,我们兄弟三个会在魏国相见。如何?你还不是投奔我们来了?毕鹰,你快说说,到底是……”

李冰笑着打断他的话头,道:“以后再不要叫我毕鹰,我已改名,现在叫李冰。”

布顺一愣,“李冰?好端端的为何要……”

李冰叹了口气,道:“一言难尽啊。不知庄师现在何处?”

就听外面有人说了一声,“我在这里!”

李冰猛地回头,果然庄古也走了进来。

篝火映照之下,李冰、庄古和布顺三人围坐成一圈,二郎和衣躺在李冰的腿上,已然沉沉睡着。李冰将过往这些日子的遭遇讲给二人听,最后说道:“穰侯要我改名换姓,永世不得返回秦国,真令我百思不得其解。”

庄古和布顺面面相觑,都想不明白其中奥妙,庄古便叹了口气道:“唉,这些王侯将相,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难以揣摸呀!”

布顺却道:“哎,不必揣摸了!或许是穰侯知道我们三人情同手足,不忍看我们兄弟分开,故而要成全我们。”

李冰和庄古都笑起来,庄古说道:“依你说,他差一点要了毕……不,是李冰,他差点要是李冰的命,我们还要感激他不成?”

布顺便道:“不管怎样,我们兄弟又团聚了。毕……李冰,我们和你一起,再也不回秦国了。秦国没什么好!他们把修建王宫的工师全都杀了!”

李冰一惊,忙道:“此……此事当真?”

庄古点点了点头,道:“也不知为了何事,穰侯一怒之下将大部分工师都杀了。有一些侥幸逃脱的,便来到了魏国,我是听他们说起的。”

李冰愤愤地道:“又是这个穰侯!”

庄古便道:“落到穰侯手上你还能捡条性命,可真是万幸了。”

布顺嚷道:“是呀!我们就留在魏国,别回去了。哎,毕……李冰,李冰,一时还真改不过口,你还不知道啊,庄师当了木师棚的监工了!”

李冰又惊又喜,问道:“真的?”

布顺道:“当了监工,就有了工钱,可以养活妻儿了。等以后我当了铁师棚的监工,再娶个魏国女子为妻,再生个像二郎这样的儿子,为何还要返回秦国?”

庄古见毕鹰神情低落,便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是呀,李冰,不必难过。既来之则安之,就留在魏国吧。”

李冰长出了一口气,说道:“我……唉,心里放不下的是蜀郡的泯水。我们不但没把泯水治好,反而害死了更多的百姓。”

布顺道:“那也不是我们的错,听说蜀郡今年雨水特别大!”

李冰道:“若是堤坝再筑得牢靠一些,也许不会……”

布顺打断他道:“你呀,都死过好几回的人了,还替他人操心!好了,从今以后,把泯水这两个字从心里抹去,反正你也回不去秦国了。”

庄古说道:“你若真想治水,也不必去治泯水,可以治大河呀。”

正说着,外门突然传来了河工的叫喊声,“快来人呀!快来护堤呀!”

三人一听,对望了一眼,忙都冲了出去。

外面不知何时刮起了大风,河水在狂风带动下一浪一浪冲刷着岸堤,岸堤上已有了几处决口,决口处露出的松软的泥土还在不断垮塌,情形十分危急,庄古大声喊着,“大家快快取土!”

众河工们赶忙取来泥土倒入决口处,但转眼便被汹涌的河水冲得无影无踪,毫无作用,庄古又喊道:“不行!泥土冲走了!大家快去取木料!”

李冰不敢靠近河边,只能在远处焦急地张望着,听到庄古这话,突然间想起了什么,忙脱下外衣,抢过一担泥土倒在了衣服中,包好递给身旁一个河工,喊道:“用这个!”

那个河工抱着衣包跑过庄古面前,庄古一下子便明白过来,也立即脱下自己身上的外衣。众河工看到,渐渐也明白过来,纷纷脱下各自的外衣,包上泥土,填在那决口之处。

这晚便一直忙到了半夜。第二天,李冰又喊上庄古布顺,去附近找来了许多鸡粪、茅草、牛羊毛,和众河工一起将这些掺入泥中。庄古不由钦佩地说道:“没想到,羌民们盖碉楼的技艺都被你用于筑堤了!”

李冰笑着道:“中原土质疏松,不易成型,又缺少竹子和石料。若想加固堤坝,惟有此法啊。”

布顺在旁却一撇嘴,“你呀,比治水官还操心!秦国把你赶出来,可真是瞎了眼!”

庄古和布顺各自回去了木师棚和铁师棚,毕鹰领着众河工又将那泥土拓成土坯。正忙碌着,一名工地监工晃悠了过来,见众人在这里仔细地和泥,顿时勃然大怒,喝道:“你们在干什么?快上河堤,干活去!敢在这里偷懒!”

李冰解释道:“我们正在干活,这河堤……”

“啪”的一声,没待他说完,监工一鞭子便抽在李冰身上,嘴里吼着,“还敢狡辩!快上河堤!”说着又是一鞭抽来。

李冰怒不可遏,一把抓住鞭子,只奋力一扯,那监工便摔在了泥里,直来了个嘴啃泥。李冰指着他愤怒地喝道:“你不学无术,只会欺辱河工!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这才是加固河堤的好办法!”

那监工手脚并用,狼狈爬起,早气得七窍生烟,吼道:“好啊!你……你敢谋反!来人哪!”几名兵士围将上来,将李冰死死抓住,那监工走上前来,一拳便砸在毕鹰脸上。

二郎从人群中钻出,一边嚷着“不许打我二爹!”一边冲了上来。那监工一脚便将二郎踹倒在地。李冰关切地大喊了一声“二郎”,肚子上却又挨了那监工狠狠一拳。二郎就挣扎着从泥堆里爬起,跑过来抱住监工的腿,狠狠咬了下去。那监工发出痛苦的一声嚎叫,然后指着二郎嚷道:“哎哟!快,快把小东西扔进河里喂鱼!”

一名兵士上前,果真抓起二郎向河边走去。李冰大急,猛地奋力挣脱了几名兵士,冲过去一拳将那捉着二郎的兵士打到,将二郎紧紧抱入怀里。监工嚷得更响了,“反了!反了!把他俩都给我捆起来,一起喂鱼!”

就又跑过来数名兵士,一起上前,七手八脚按住李冰二人,正忙乱着,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大喝,“住手!”

兵士们见是治水官驾到,慌忙放开李冰二人,一个个垂手而立。李冰轻轻拍着二郎的后背,柔声哄着二郎,“二郎,不怕,二郎不怕啊……”

那治水官厉声喝问:“为何骚乱?”

那监工便答道:“禀告大人,此人聚众怠工,不服管束,殴打兵士,该当死罪!”

李冰闻言猛地抬起头来,愤怒地说道:“大人,你莫听他一面之词!这段河堤土质疏松,难以成堤,我便将鸡粪、牛毛等掺入泥土,拓成土坯,以抵御河水的冲刷。”

治水官略一皱眉,走到了那堆泥土前,仔细查看,又捏起一点泥土在手中轻轻碾着。那监工见势不妙,忙说道:“大人,他分明是在狡辩,他……”

治水官猛一回头,指着那监工喝道:“将他押下去,重鞭三十!”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惊,那监工慌忙跪倒在地,“大人,冤枉啊!大人!”

治水官沉声喝道:“还不动手?!”

几名兵士慌忙上前,将那惹事的监工押下去了。二郎又指着一名兵士喊道:“还有他!他想把我扔进河里喂鱼!”

治水官便道:“哦?那好,也押下去,责罚十鞭!”

那名兵士一下跪倒,“大人,大人饶命啊!大人,小的只是听命行事,并无过错啊!”

那治水官凛然道:“正因为你是听命行事,才轻责十鞭!带走!”

几名兵士过去也将那人押下去了。李冰心中感激,跪地行了一礼,道:“多谢大人明察!”

那治水官却上前来,亲手将李冰扶起来,笑着说道:“毕鹰,起来吧。”

李冰一惊,抬起头来,诧异地道:“大人……你怎会知道我……”

那治水官一笑,“我可是救过你的命啊!”

李冰仔细打量这位治水官,只见他面庞黝黑,双眼有神,虽蓄了胡须,但那张脸确是自己牢记的面孔,不由惊喜地大声道:“你是玉飞沙!你……你果真是飞沙兄?”

2

桌上酒肉飘香,玉飞沙府邸的大厅里暖意融融,布顺早已喝得满面通红,摇摇晃晃,还兀自在那啰啰嗦嗦地讲个不停,“……我还对庄师说呢,走了一个草包,新来的怎么也是个蠢货?哎,没想到,你这新来的治水官还真不是蠢货……”

庄古听他说得越来越不像话,忙制止道:“布顺,怎能对治水官如此讲话!”

布顺大大咧咧一摆手,“怕啥?他不是治水官,他是兄弟,李冰的兄弟就是我布顺的兄弟,”又朝着玉飞沙喷着酒气说道,“兄弟,你说对不对?”

玉飞沙笑道:“对,对,只是你这位兄弟酒量可不大呀。”

“胡说!”布顺梗着脖子,“我酒量大得很!不信你问李冰,他知道。”

二郎在一旁脆生生地说道:“不用问二爹,我也知道。”

布顺摇头晃脑地说道:“对,我儿子也知道。二郎,告诉他,我酒量有多大?”

“大爹说过,你的酒量和猫尿差不多!”

布顺摇摇晃晃站起来,叫道:“好小子,看我不揍你!”只是一步还没迈出去,便一头栽倒在地,转眼便鼾声大作。众人一愣,无不哈哈大笑起来,二郎更是笑得直捂肚子,坐都坐不住了。

笑过一阵,李冰这才说道:“来,我们接着喝。飞沙兄,魏国有了你这个治水官,根绝大河水患有望啊。”

玉飞沙道:“岂敢岂敢!大河流淌千年,水患无穷,纵然大禹在世,也不敢妄谈根治呀。”

李冰道:“哎,我们在蜀郡时,曾去过禹祖故里。”

玉飞沙眼睛一亮,道:“当真?”

李冰微微一笑,“当真。我还比照着他手里的拐杖制做了一根探水尺呢。”

玉飞沙不由感慨道:“哎呀,若是我能去朝拜一番该有多好啊。”

李冰随口便接道:“这个并非难事,待治好大河,我陪你一同前去。除了禹祖,我带你去羌寨,那里的羌民……”说到这里,才猛地省到自己可能永远也回不去了,不禁黯然神伤,叹了口气,又道,“唉,说说而已,只怕这一生再也无法见到夏侯兄弟了……”

听到这话,玉飞沙和庄古也都沉默了,二郎却委屈地说道:“二爹,我想见夏侯叔叔。”

庄古便轻声说道:“二郎,乖,过来,大爹抱你睡觉啊。”

二郎仍说道:“我就是想见夏侯叔叔嘛。”

庄古把二郎抱在怀里,轻拍着他说道:“好,大爹带你去。等治好大河,大爹就带你去回蜀郡见夏侯叔叔。”二郎这才渐渐安静下来。

玉飞沙又向毕鹰问道:“毕鹰,你再跟我讲讲,扣儿她……”

李冰苦笑着插话道:“我现在已叫做李冰了,飞沙兄,你若不想让我被杀头的话,再不要叫我毕鹰了。”

玉飞沙便道:“对,李冰,李冰,你刚才说在王宫见到了扣儿,她还成了魏国公主,你不会认错人吧?”

李冰答道:“我怎么会认错扣儿呢?唉,我暗自思忖,此番遭难或许也与她有关,也不知她那里怎么样了。”

玉飞沙又道:“毕……李冰,你告诉我,你跟扣儿,你们是不是……”

李冰略一犹豫,便抬起头来注视着玉飞沙,说道:“是。早在蜀郡之时,我便明白我此生只有两件事可做,一是治好泯水,二便是与扣儿厮守百年。可如今,这两件事都……都未做到。泯水决堤,扣儿她……也不知是否安好……”

话至这里,语音凝噎,已再难说下去了,眼前恍恍惚惚又出现了扣儿的音容笑貌,李冰伸出手去,当然什么也没触到,眼泪一下便涌了出来。

第二日李冰、庄古和布顺随着玉飞沙一道来到河堤之上,却见整个大河工地里一片寂静,全然不是往日的繁忙景象。李冰不解地问道:“今日为何停工?”

玉飞沙微微一笑,将早就拿在手中的羊皮图纸展开,说道:“此次魏王任命我为治水官,就是采纳了我的建议,哦不对,其实是大禹的治水办法,在修筑堤坝的同时,也要疏浚河道,变堙为疏。”

李冰来了兴趣,忙道:“哦,你且仔细说来。”

玉飞沙道:“舜时洪水泛滥,百姓饥苦,舜命禹的父亲鲧治水。鲧逢洪筑坝,遇水造堤,采用‘堙’的办法,历九年而水不息,鲧终因治水无功而被诛于羽山。禹承父志,继续治水,他采用疏导江河的办法,凿龙门、辟伊阙、疏九河,终于降服了水患。”

李冰眼睛一亮,道:“变堙为疏?对呀!庄师,若是我们在蜀郡也采用疏导之法,今年的泯水也许不会决堤泛滥!”

庄古安慰他道:“江河不同,地势各异。疏导之法用于大河可行,用于泯水却未必适用的。”

李冰还是自责道:“我们虽说朝拜过禹祖故里,却只知跪地磕头,不知领悟其真髓!飞沙兄,你是个合格的治水官,若是能到蜀郡治理泯水,那可是蜀民的大幸啊!”

玉飞沙笑着道:“好啊,你不是答应要陪我去蜀郡的吗?我等着。”

李冰一愣,想到这终究只能是句玩笑话,不由又是长叹了一声。

几人走下河堤,又有数名工匠赶了过来,玉飞沙让人取来一些木棍,自己用这些木棍在地上摆出一个杠杆模样的图形,向众人详细讲解。大家听到机巧精妙之处,无不交口赞叹,玉飞沙最后说道:“听我爹说,这种桔槔由墨翟发明,子贡也曾推而广之。”

李冰这才恍然大悟道:“啊,《庄子·天地》一文曾记载凿木为机,后重前轻,挈水若抽,数如沃汤,其名桔槔。”原来就是这个!

玉飞沙道:“我和我爹曾将桔槔带到楚国,也大受欢迎。”

李冰感叹道:“墨翟果真了不得,他造出的木鸢可在天上飞翔三日三夜,我造出的却只能当作玩物。”

庄古却皱眉道:“桔槔用于井中汲水倒也不错,可用来搬运河中泥沙却有不妥。”

玉飞沙道:“有何不妥?”

庄古指着一根木棍说道:“河滩泥土松软,这根木柱便难以支固。”

玉飞沙道:“所以,河中桔槔与旱地不同,这根木柱须要加长,以便深埋。”

庄古道:“还是不妥。河水涌掩,即便深埋也容易掏空。”

李冰在旁便说道:“这个好办。可将木柱改为木架!”

布顺也嚷道:“对对,庄师,可以用羌民的杩槎来代替木柱嘛!”

李冰也拿了几根木棍,在地上摆出一个杩槎的造型,一边讲解道:“在这木架中镇以大石便可固定,除去大石便可搬运,十分方便。”

玉飞沙十分兴奋,便说道:“好!就请大家照此法打造。”

李冰又掏出一张图纸,递到玉飞沙手中,说道:“飞沙兄,请你看看这个,”

玉飞沙将图纸展开,只见上面画着一架水车的示意图,李冰又指点着说道,“这是我在蜀郡羌寨见到的水车,若是略加改造,变二人蹬踏为多人蹬踏,是否也可用作搬运泥沙呢?”

玉飞沙由衷赞叹道:“哎呀,天下竟有这等机巧之物!蜀民智慧不可小觑呀!”

此后数日,李冰、庄古和布顺便带领众工师日夜赶制桔槔机和水车,一月之后,大河岸边已立起了许多放大了的杩槎,硕大的三角木架上便安装着桔槔机。河工们用铁铲将河沙铲进桔槔机的木斗之中,木斗吊起,便将泥沙全送到河堤上去了。再远处还有数架巨大的水车,几十名河工共同踏动,河沙便源源不断地被运送到岸上。

李冰不敢离河边太近,只能远远地在外围运送泥沙,因为心中兴奋,便觉不出疲倦,脚下生风一般来回跑着。这时二郎就一身泥水地跑了过来,嚷道:“二爹,我学会凫水了!”

李冰停下脚步,擦着汗笑道:“好啊,你比二爹可强多了!”

“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怕水?”玉飞沙也推着一车泥沙经过,听到毕鹰这话不由住步笑道,他的身上也已溅满了泥水。

李冰不好意思地说道:“是呀,自从小时候被张若推入河中,至今我也不敢近水。”

玉飞沙笑着又道:“这可真难为了你这个蜀郡的治水官哪。”

李冰也笑着道:“所以我成不了像你这样的好治水官啊。”

玉飞沙叹了口气,道:“治水难呀!我爹一辈子治水,最后还是死在了水,”说着,他弯腰抓起一把河沙,在手中轻轻碾着,“你看这大河之水,水质混浊。上游的泥土被水冲刷而下,日积月累,下游河床越来越高,堤坝也越筑越高。久而久之,河水就会高出村庄,高出都城。一旦大坝决堤,后果不堪设想呀!”

李冰也目视远方,说道:“是呀,若是能从上游治起,减少河沙,下游便可高枕无忧了。”

玉飞沙摇摇头,道:“谈何容易。大河流经西胡、秦、魏、韩、赵、燕、齐,除非诸国共治,才会有海晏河清之日。然而,诸国忙于争雄称霸,战乱不断,谁又有共商治河的心思?”

李冰也叹息道:“唉,若是诸国能像商周那样统一,此事就好办了。”

玉飞沙道:“但愿如此。否则,魏国的河道虽然疏通,但下游赵国齐国依然淤堵,过不多久,河道还将重新淤塞。”

李冰道:“若赵国齐国不思疏浚,一味修堤筑坝,堤坝越高,对魏国危害就越大啊。”

玉飞沙不由一笑,“李冰啊,你虽然怕水,却精通治水之道,会成为一个好治水官。”

李冰也苦笑着道:“飞沙兄莫要取笑我了,唉,有家不能归,有国不能报,我到何处去当治水官呀。”说着,眼神中已流露出深深的哀愁。

3

这日的岸堤之上,和风阵阵,鸟鸣声声,庄古双手抱肩立在岸堤上,微笑地望着在大河中嬉戏的布顺和二郎。经过几个月的治理,大河已变得水流平缓,微波荡漾,从凶猛的野兽一变成了温柔的处子。庄古回过头来,冲着站得远远的李冰说道:“李冰,二郎在这大河边上可是练出了一身好水性啊。”

李冰笑着道:“是啊,你们都有一身好水性,真让我艳羡不已呀。”

庄古道:“待他稍长几岁,我把木师的手艺传给他,布顺再教他铁工手艺。他这一辈子也能养活自己了。”

李冰略带愧疚地说道:“只是被我连累中断了念书,可惜呀。”

庄古道:“这大河已经治好,下面还要治理少水。二郎跟随我们,还是无法安心念书啊。”

李冰道:“到了少水,我想亲自教他念书。”

庄古道:“这倒也未曾不可,只是你白日治河,夜晚教书,太辛苦了。”

李冰说道:“辛苦倒也不怕,我耽心的是腹中诗书无几,耽搁了二郎的前程。”

两人正说着,二郎和布顺从河中追打着跑了过来,一齐扑倒在松软的河岸上,二郎吵道:“三爹游不过我!三爹笨,水性没我好!”

布顺也跟着喊道:“我还能游不过你?我那是让着你呢,这都看不出来?”二人立时又打闹在一起,李冰和庄古相对都是一笑。

就在这时,玉飞沙匆匆走上河岸,冲着李冰说道:“我还四处找寻你,原来你在这里!”

李冰一愣,忙问:“飞沙兄,出了何事?”玉飞沙将李冰拉到一旁,张了两下嘴却没说出话来,神色有些怪异,李冰不解地又问,“飞沙兄,到底……”

玉飞沙便一皱眉,说道:“扣儿嫁给张若了!”

李冰大惊失色,大声说道:“什么?你说……”

玉飞沙道:“今日在王宫,我听须贾大夫说,秦国宣太后做主,将扣儿嫁给了蜀郡郡守张若!”

李冰如遭雷击一般,浑身战抖着,热泪一瞬间夺眶而出,几人纷纷上前扶住李冰,口中喊着,“李冰!李冰!”

那日魏萱悬梁自尽,幸好翠儿回来得及时,堪堪救下一命。此后魏萱又是每日不吃不喝,只盼早死。几日后宣太后病愈,因为伤心“稷儿”暴毙,性情又变得更加古怪,听说魏萱寻死,立时雷霆大怒,厉喝魏萱不孝,还扬言魏萱若死,则处死宫中所有御医。魏萱无奈,只能听了翠儿劝阻,这才又进水米。

又过了数日,宣太后颁下旨来,着翠儿陪伴魏国公主魏萱赶赴蜀郡,与蜀郡郡守张若完成结婚大典。翠儿便和魏萱一道坐上马车,由一队兵马护送着奔蜀都成都而来。

这日便行至一峡谷处,整队人马只能挤成窄窄的一列蛇行穿过峡谷。向两边看去,山崖壁立,土

石将倾,再向上看,连天也只能看见窄窄的一线。就有兵士唠叨着,这蜀道果然难于登天,时而跋山,时而涉水,时而还要经过这鬼见愁的一线天;又有人开解着,好了好了,好在翻过这座山,前面就是成都城了……

正牢骚着,蓦地一只利箭夹着风声呼啸而至,正中一名兵士胸口,那兵士哼也没哼一声,当即气绝身亡。众兵士大惊,紧接着就见箭矢飞蝗如雨点一般从两边山上飞来,众秦兵纷纷中箭倒地。为首的百夫长也顾不得其他,一面挥剑拨开利箭,一面快步跑到魏萱和翠儿的马车前,急声说道:“公主,请快下车!”

魏萱和翠儿慌忙下车,在百夫长的掩护下向一块巨石跑去。魏萱刚刚躲到巨石后面,就听见身后扑通一声,回头看去,百夫长腿上已中了一箭,跌倒在地。

魏萱喊了声“百夫长”,便要跑过去相救,百夫长却瞪着她大喝道:“公主,不要过来!”话音未落,他后背已又中了一箭。

魏萱再顾不得多想,拉上翠儿一起冲了过去,两人奋力将百夫长拖到巨石后面。望着还残留在百夫长身上的箭矢,魏萱有些不知所措,轻声说着,“这……这可如何是好?”便试着想去将百夫长中的箭拔出来。

百夫长忙说道:“公主……不要动。”

一阵喊杀声从远处传了过来,翠儿大着胆子朝外一看,便尖声喊道:“哎呀,他们下来了!”

魏萱也向外看去,只见一名蜀将一马当先,从山上冲了下来,身后是众多蜀兵随着蜂涌而下,很快便与这一队为数不多的秦兵战成一团。翠儿惊恐地喊着:“公主,我们……我们死定了!”

百夫长艰难地说道:“公主,请你……请你扶我一把。”

魏萱不知他何意,只得先将他扶起。百夫长一手撑石,一手执剑,双目圆睁,将一个高大的身躯就遮挡在魏萱和翠儿身前。魏萱不由轻唤了一声“百夫长”,眼泪便已夺眶而出。

那百夫长又从身上抽出一把短剑,郑重地递在魏萱手里。魏萱读懂了他眼中的深意,只凄然一笑,便接过短剑来,转身递给了翠儿。翠儿忙摇着头道:“不,公主,我……我下不了手……”

魏萱轻声道:“翠儿,你知道的,自那日起,我便已是死人了。多活几日,少活几日,对我来说全无分别,你切不可让我受了恶人的羞辱。”说着又将短剑往前递了递,翠儿这才一脸悲伤地接过。

百夫长也露出了一丝笑容,正要说话,忽听得脚步声迫近,回头看去,只见那蜀将一路所向披靡,阻挡的秦兵纷纷中剑倒地,他的长剑上滴着鲜血,很快便来到了巨石之前,冲着百夫长厉声喊道:“把秦狗张若的女人给我交出来!”

百夫长冷笑一声,也不答话,却将手中长剑缓缓举了起来。那蜀将大怒,挥剑便砍,百夫长忙举剑相迎,二人便战在一起。但百夫长背上腿上都有箭伤,行动都已不便,哪里还能抵挡那蜀将,只几个回合,身上便已连中数剑,血肉模糊,连手中长剑也举不起来了,但百夫长仍矗立原地,宁死不肯后退半步。

那蜀将也颇为惊讶,竟也将手中长剑垂了下来,缓缓说道:“你走吧,我慕骞敬你是条汉子,饶你不死,你快去吧。”

原来这蜀将正是慕骞!自蜀国兵败之后,慕骞便领着蜀军残部隐匿去了蜀山的密林之中,秦军一时倒也难围剿。此后慕骞一边养精蓄锐,积攒力量,准备日后伺机报仇;一边也不时下山偷袭秦军,劫掠军粮,以充实自己物资。这日慕骞得到信报,说是秦国太后将公主赐婚给蜀郡郡守张若,一队人马即将经过鬼见愁峡谷!往日的血海深仇,余州城的尸横遍野,重又血淋淋地浮现在眼前,慕骞当即点齐人马,赶到峡谷处设下埋伏,就此伏击秦军。

百夫长艰难地一笑,却以剑支地,仍不肯挪动半分。慕骞剑眉一立,大声喝道:“我慕骞剑下向来不杀老弱病残,你莫要逼我破例!”

百夫长喘息着说道:“这么说来,阁下也是一条好汉,这里面不过是两个柔弱女子,你就不能放过她们么?”

“我放过她们?哈哈,哈哈!”慕骞不禁凄厉地大笑起来,余州城尸横片野的惨状又再度浮现,“笑话!我放过她们,谁放过我们?!你们秦兵过来烧杀抢掠,谁又肯放过我们的姐妹了?你们那秦狗张若水淹余州,余州城上下十万老少,几无生还,你们又肯放过哪一个了?我慕骞今日若不能手刃这秦狗张若的女人,我还有何面目去见蜀国父老?!”

说完,慕骞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挺剑向前。百夫长长叹了一声,缓缓闭上了眼睛,只待就死。就在这时,魏萱猛地从巨石后面冲了出来,挡在百夫长身前,平静地说道:“我就是你所说的张若的女人,你杀了我便是,我决不躲闪,只是这里已经死了许多无辜的人了,就请你放过这两位吧。”

慕骞一愣,百夫长焦急地喊道:“公主……”

翠儿也从巨石后钻了出来,连声喊道:“不……不!我才是公主,我才是张若的女人!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

慕骞更是讶然,皱着眉在两人脸上扫了几眼,最后死死地盯着魏萱道:“你莫怪我慕骞无情,要怪只能怪你的丈夫张若丧尽天良,滥杀无辜,所以你今日才会有这样的报应!不过我可以答应你,放过这两个人。”

魏萱也不解释,只平静地说了声,“那谢谢你了。”便轻轻闭上了眼睛。慕骞手执着长剑,竟颤抖起来,一时刺不下去。这状况连慕骞自己都颇感惊讶,想自己这是怎么了,从军以来二十年,大小征战百余场,杀人如麻,所向披靡,今日怎么会在一个弱女子面前手软?

就在这时,厮杀着的蜀兵大声喊道:“将军,有大队秦兵来了!”

果见远处有尘土滚滚,遮天蔽日,紧接着人马喧嚣声轰然而至,也不知有几千几万名秦兵赶来。慕骞横下一心,又沉声喝道:“对不住了,你日后去了地下若见到我余州父老,定知你今日死得不冤!”说完微瞑双目,冲着魏萱挺剑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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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慕骞堪堪刺下这剑的一瞬间,百夫长猛地用尽全身力气,一把将魏萱拨倒在地,慕骞那一剑便直直刺入了百夫长腹中。慕骞也怔住了,呆呆抽出剑来,看那百夫长缓缓瘫软在地。魏萱和翠儿都悲呼一声,扑到百夫长身上啜泣起来。慕骞心中一片乱麻,眼望着这两个只顾得哭泣的女人,再下不去手,那边蜀兵又喊道:“将军,快撤吧,秦兵人多,不宜力敌!”

慕骞便仰天长叹一声,拖着长剑快步去了。刚才还厮杀声震天的一个血腥战场,转眼便只剩下了两个柔弱女子,穿过峡谷的山风阵阵涌动,将两个女子悲伤的啜泣声一路就送到了成都。

却说那日李冰得知了魏萱下嫁张若的消息,立时急火攻心,一病不起,几日来只是躺在床上落泪,也不说话,看得众人都是心疼不已。这夜几人又围坐在李冰床前,苦心劝解着李冰,但李冰只是不答话,双眼噙泪,手中紧紧攥着扣儿送他的那枚玉珮。二郎忍不住也哭了起来,“二爹,求求你不要死,二郎不让你死啊!”

布顺将二郎轻轻揽过去,搂在怀里,自己眼睛也已湿润。玉飞沙轻声说着,“李冰,我也早知道扣儿心中有你。在楚国,她经常一个人拿着你送给她的玉簪,望着月亮发呆。爹死后,我原本想留在楚国,是她一定要返回魏国。我知道她心里惦记着你,回到大梁,放下包袱她就去范大人家找你,她从小……”

李冰眼角的泪水大颗大颗滚落,终于开口说道:“飞沙兄,求你不要再说了!”

玉飞沙忙道:“好,不说。可你……不能这样折磨自己呀。决了口的堤流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你……你还是忘记她吧。”

李冰悲声道:“可我……可我忘不了啊!”

众人都落下泪来,布顺却突然大声喊道:“李冰,我陪你返回蜀郡,把公主从张若手中抢夺回来!”

二郎也布顺怀里也喊道:“我也去!”

庄古不由皱眉道:“布顺,你快快带二郎去睡吧,不要再给李冰增添烦恼了。”

布顺急道:“哎,我所说当真,怎么是增添烦恼?”

庄古道:“穰侯不允许他踏入秦国,他若回去,岂不是送死?”

布顺又喊道:“那李冰不回去也罢,我回去,我去把公主带回来!”

二郎马上跟着喊道:“三爹,我也去!”

布顺一拍二郎的脑瓜,道:“好,三爹带你一起去!公主喜欢李冰,李冰也喜欢公主。我回到成都,到郡守府去当工师,总可以见到公主。我要告诉她……”

庄古打断他道:“布顺,你呀,总是长不大!蜀郡距离魏国千里迢迢,一路上关卡重重,就算你能将她带出郡守府,只怕也出不了成都城!”

布顺听了这话,歪头想了一想,也确实是这道理,不由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下去。玉飞沙柔声说道:“李冰,魏国的好女子很多,待我……”

他这话还未说完,李冰却突然出人意料地坐了起来,冲着布顺说道:“布顺,你当真愿意随我返回蜀郡?”

众人都是一愣,布顺忙接口道:“愿意,当然愿意!”

二郎也依旧跟着喊道:“我也愿意!”

李冰语意坚决地说道:“好,我们明日一早就走!”

庄古又劝阻道:“不行!李冰,你……你这是去送死啊!”

李冰却目视庄古,道:“庄师,你说我现在这样活着,又与死何异?”

庄古一时语塞,玉飞沙忙道:“李冰,你且听我说。虽然你与扣儿青梅竹马,可也不能……”

李冰微微摇头道:“飞沙兄,我意已决,请你们不要再劝了。”

玉飞沙与庄古对视一眼,都是一脸苦笑。

第二日凌晨,大梁城的城门之外,李冰和布顺身背简单的布包,领着二郎与玉飞沙、庄古二人告别。不远处城门高耸,城门上“大梁”二字笼罩在淡淡的晨雾之中。

庄古轻扶着李冰的肩膀,不舍地说着,“昨夜你说,这样活着与死无异,我就想起当年你在蜀郡也曾说过,人若是不能清白地活着,还不如死了干净。我也就知道我再也无法劝你。只是,此去前途漫漫,危机四伏,还望一定多多保重!”

李冰重重地点着头,“庄师尽管放心。”

庄古又道:“因有家小拖累,我无法与你同行,还请不要责怪于我。”

李冰眼中已见泪水,道:“庄师此话太过见外。在我心中,你永远都是我的兄长!”

庄古又看向布顺,说道:“布顺,回到秦国,李冰不便出头露面,凡事你要多多操心才是。”

布顺答道:“这个我自然明白。”

玉飞沙道:“李冰,若是途中遇阻,请尽快返回魏国。我和庄师将在少水迎候你们。”

“李冰谨记。”

玉飞沙又道:“若是果真能够见到扣儿,还请代为问候。请告诉她,为兄不曾一日将她忘怀。”

李冰点头道:“我定将此话转告扣儿。”

玉飞沙道:“若是上天眷顾,让我再见扣儿一面,此生足矣。”

李冰道:“飞沙兄请放心,只要李冰不死,定要将扣儿带回来,让你们兄妹团聚!”

玉飞沙眼中也已湿润,忙从怀里掏出一只钱袋递到李冰手中,说道:“这些钱币还请你带上。”

李冰道:“不必。我和布顺可以一路做工,自能……”

玉飞沙打断他道:“你要尽快回到蜀郡,岂可在途中延搁?”

李冰略一犹豫,便接了过去。二郎跑过去紧紧抱住庄古,把一张脸都埋在了庄古怀里。庄古轻抚着他的头,说道:“二郎,你已长大,要听二爹三爹的话,啊?”

李冰望了一下东方,说道:“时辰不早了,飞沙兄,庄师,你们请回吧,我们这就上路了。”

布顺也说道:“是呀,回吧。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回吧。哎,飞沙兄,我曾说过要在魏国安家的,若有漂亮的女子,一定要给我留下呀!”

众人都强笑了一下,相互施礼告别,李冰三人便踏上了南去的路途,日头已然升起,将三人身影长长地拉在了地上。

(本章完)

第二十章 治蜀有方第二十五章 分水金刚堤第九章 羌民的智慧第三章 两个王子第十三章 重返蜀郡第十一章 太后的“母爱”第二十二章 楚国的人质第二十四章 逃出生天第十二章 从此世上有李冰第三章 两个王子第二十三章 原罪第十三章 重返蜀郡第二十章 治蜀有方第十八章 自荐蜀郡守第六章 魏萱公主第十七章 二治泯水第十九章 城下之盟第十三章 重返蜀郡第三章 两个王子第十九章 城下之盟第十五章 爱与痛第十六章 郡府辩冤第三章 两个王子第十八章 自荐蜀郡守第二十一章 火烧水激玉垒山第八章 水破余州第十九章 城下之盟第二十二章 楚国的人质第二十五章 分水金刚堤第十五章 爱与痛第十章 初治泯水第二章 恐水症第十八章 自荐蜀郡守第三章 两个王子第二十二章 楚国的人质第一章 “狸猫换太子”第十四章 水神与死神第六章 魏萱公主第二十五章 分水金刚堤第四章 昭王即位第四章 昭王即位第八章 水破余州第九章 羌民的智慧第二十五章 分水金刚堤第一章 “狸猫换太子”第二十五章 分水金刚堤第六章 魏萱公主第十二章 从此世上有李冰第十章 初治泯水第六章 魏萱公主第二十四章 逃出生天第十六章 郡府辩冤第十二章 从此世上有李冰第十九章 城下之盟第十二章 从此世上有李冰第十八章 自荐蜀郡守第十五章 爱与痛第三章 两个王子第二章 恐水症第二十一章 火烧水激玉垒山第十四章 水神与死神第八章 水破余州第二章 恐水症第二十五章 分水金刚堤第十四章 水神与死神第二十三章 原罪第十六章 郡府辩冤第十六章 郡府辩冤第七章 蜀道难第十五章 爱与痛第五章 范睢如何成为张禄第二十二章 楚国的人质第五章 范睢如何成为张禄第二十三章 原罪第十四章 水神与死神第三章 两个王子第八章 水破余州第十二章 从此世上有李冰第二十一章 火烧水激玉垒山第二章 恐水症第八章 水破余州第十六章 郡府辩冤第四章 昭王即位第十一章 太后的“母爱”第二十章 治蜀有方第一章 “狸猫换太子”第十七章 二治泯水第二十三章 原罪第八章 水破余州第五章 范睢如何成为张禄第二章 恐水症第二十一章 火烧水激玉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