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书九和李尚宪一眼就看穿了洪景来是希望通过清查书院,来削弱两班们的权势。通过打击两班们的财政基础,来扩张汉阳朝廷的力量。
至于什么打破两班的教育垄断权,两人到是没有刻意往哪方面去想,毕竟洪景来还没有提出相应的举措,多猜也没必要。眼下就这桩清查书院的事情,便足以让天下八道震动了,其他的事情暂时都要延后。
坐在席上沉思了一会子,李书九先瞧了瞧李相璜,还是那个意思,他要培养后进啊。全国六七万全州李氏的族人,混吃等死的居多。李相璜已经算是里面比较聪明的了,要是不好好提携,他老李蹬了腿这李㼅到时候依靠谁呢。
“臣以为,此事于主上而言,利大于弊。”既然自家叔叔示意,李相璜只能先开口。
“怎么说?此事能使政府威名推升,寡人亦知,但是于寡人有何益呢?”李㼅已经屏退了一众宫人内侍,现在大殿内就他们老李家几个人,所以说话可以直白一些。
“若是此番清核能贯彻,则八道书院之势大挫,等闲一二十年无法恢复。天下岂有一二十年不败之势道?”李相璜低头回道。
一旁的李书九听了面上点了点头,但是心里还是带着些失望,天下确实没有能够操持权柄几十年不改的人,但是把希望寄托在洪景来早死,或者扶起一个别的势力和洪景来党争,把洪景来打下去,想法未免有些太理想化。
虽然历史上的纯宗大王李玜就是通过让孝明世子迎娶丰壤赵氏的女儿,以丰壤赵氏五代冢宰的名声与安东金氏展开斗争,并一度取得了优势。不仅将安东金氏给打压了下去,还扩张了王权,但是很可惜,孝明世子是个短命鬼咯。
“洪氏之政不会这般轻易败落,还需另想他法。”李尚宪难得做一次恶人,直言李相璜这个想法太过于年轻。
打铁还需自身硬的道理李尚宪最明白了,他与李书九和李相璜不同,这两位的家门尚且还比较繁盛,所以出仕做的就是京官。而他因为家门败落了,所以只能去庆尚道作外官,还只能做武官。
若非是因为他掌握二千余内禁卫兵马,且在洪景来兵进平京前带兵反正,现在他做的这个左议政未必能落在他脑袋上。更不要说现在坐在这个仁政殿内,成为全州李氏的核心人物,以及保王党的中坚。
“还请叔父教我……”李相璜也知道这是自己家里人谈话,不是外边而党争,李尚宪不是批评他什么。
“我等应当做两重准备,若是彼等能全力执行,那么便顺势支持到底,以使主上能收朝廷政府之威。若是彼等无法畅行,地方群起而反之,那么也可顺应民心,对彼等稍作惩戒,削弱其势道之声名。”李尚宪则是看的比较远。
“叔父认为此乃良机?”李相璜看了一眼也是同样很想知道的李㼅,立刻开口询问。
“毕竟那些儒生士林,在地弥久,恩威素著,想要动他们,未必那么简单……”
“左相说的是,各处书院在地方恩威并重,譬如华阳(书院)之黑牌(书简的一种),威令胜于公文,轻易无法撤除。”李书九也附和道。
书院和地方两班已经紧密团结到了一起,书院实际上就是代表着地方两班的意志。自然书院的书简会比地方郡县的公文更有效力。郡县长官想要干啥,没有地方两班的配合就是个***下已经到了郡县仰书院鼻息的地步。
“五峯此番行事若成,则朝廷之威权伸张,天下庶几又可安定数十年。”李尚宪转向李㼅道。
汉阳朝廷这个中央的权势伸张了,国家就有钱维持统治,而不是像以前的朝廷那样,苛捐杂税无度,年年都是寅吃卯粮。朝廷的威权能够保证,地方就乱不起来,乱起来也能快速的镇压和平定。老李家的统治,起码可以再平稳延续三五十年。
“是了,此番主上应当支持五峯行事,但是也得有事败之准备。”
“好!”
李㼅也不是一个墨迹人,作为一个反正上台,真的经历过枪林弹雨的大王,他做事还是有可取之处的。不至于像长于深宫妇人之手的大王那般,一个个优柔寡断。
仁政门大开,一封教旨明发天下!
清核八道各处大小书院!
轩然大波骤起,天下两班和士人一时间群情激奋。书院作为天下士人两班的精神寄托,以及信仰传承之所,怎么能够清查撤除,这是要置朝鲜士大夫的名誉于何地啊。
当天就有得知消息的成均馆儒生,带着一张草席跪倒在昌庆宫外,向李㼅哭诉,要求他收回成命。并且惩办提出这个议案的洪景来,将洪景来这个大逆罪人流放远岛,然后废除所有洪景来提出的变革措施。
呵呵!
这都是小场面,洪景来能在乎这种东西嘛,鸟都不鸟这些儒生。并立刻将二十四名进士任命为暗行御史,带领着部分教导兵和从各商团借来的学徒工下乡清查。
而且此番洪景来可不是一概打击,这种大事,肯定要打一批打一批啊。对于四十七所有历代先王赐额的书院,洪景来派出议政府的公事官,去往郡县和他们核对当年大王赐予他们的教旨,以确定他们的身份。
众人当下就误以为这次四十七所赐额书院屁事没有,洪景来到底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啪啪啪打历代先王的脸。
那些下乡的御史们,也确实全部避开赐额书院,对于一个个掌握着上万结土地的赐额书院,完全无动于衷。反而是对那些几千结甚至几百结的小书院,进行大规模的清查。
拥有大书院的大两班们,暂时便没有做出什么激烈的对抗举措。说句难听一点,本来那些小两班实际上也在大两班的兼并范围内,京华士族们甚至不把外地的两班当做两班,认为他们也不过是乡下的穷酸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