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墨夕蹙了蹙眉头，整个身体僵硬得不能动弹。
这样美好的情景，实在太过遥远，遥远得现在回忆起来，恍如一场梦境，却又像是隔着一层迷雾，若有似无。
寒墨夕冰冷的眼眸，忽然闪过一丝柔软。
然后，眼前的场景却忽然转换——那时候自己身体的痛楚好像是隔着这么遥远的时间向自己冲过来，一阵一阵地疼着，清晰地让他微微有些发颤起来。
然后，是她的脸，流着泪的脸，一边哭着，一边向他说着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小夕……对不起，你不要恨我！”女人低着头，垂着眼泪，轻声地呢喃着。
可是，这个朝着自己说着“对不起”的女人，这个楚楚可怜的女人，这个永远温柔的女人，却在做着伤害他的事情，正想要置他与死地……表情那样的无辜，倒好像错的是他了。多么可笑啊。
然后，接下来是什么……接下来便是满地的血，红的仿佛火焰的血，漫天飞扬！
“不！不要！”寒墨夕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然后大声地呼喊一声，额头上的冷汗直直地冒出来。努力控制自己的身体，猛地将窥心镜用力一推，寒墨夕整个人向后退了一大步，然后重重地喘着气，冰冷的眼眸里此刻闪现出愤怒的光，看着苏晴柔的眼光好像着了火一般。
“你！你在做什么！”寒墨夕眼睛里满是气愤。
“我没做什么……我只是不希望你骗自己！”苏晴柔缩了缩身子，怯怯地看了寒墨夕一眼，深呼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向他靠近了一些：“怎么样，寒墨夕，看清楚自己的心了吗？”
“心？”寒墨夕的眼神越来越冷，那些痛苦的回忆他可以去忘记，可以去模糊，却猛然被勾起，这种感觉让他几乎发狂。此刻，他甚至有一股冲动要将眼前勾起自己回忆的这个女人抹去！
“是的，你的心。”苏晴柔温温的笑。
“我的心？”寒墨夕努力压下心中的怒火，让整个人慢慢冷寂下来，然后看着此刻有些自以为是的苏晴柔，冷冷地开口道，“我的心，早已经死了……你想然我看什么？”
顿了顿，寒墨夕慢慢开口道：“空白而已。”
苏晴柔“呃”了一声，一下子有点儿反应不过来，总觉得刚才寒墨夕表情的那一些变化，不可能没有浮现什么情景……
“喂，喂，寒墨夕！你怎么可以这样自欺欺人！”苏晴柔思考了一阵，终于忍不住踩了踩脚，伸手指着寒墨夕，急急忙忙地开口着。
寒墨夕好像聋子一般，完全没有将苏晴柔的话放在心里，只是自顾自地站在那里，然后挥挥手，朝着在外面候着的玛雅开口道：“玛雅，你进来。”
“是。”玛雅阴沉着一张脸，连忙走进了屋子。
“玛雅，重新准备我迎娶圣后的典礼，不得有误。”寒墨夕冷着一张脸，朝着玛雅冷冷地命令一句。
“是！圣者。”玛雅抬头，冷冷地扫视了一下苏晴柔，那眼神冰冷得厉害，看得苏晴柔忍不住惊吓般后退了一步。
“墨夕……”寒卫轩颤抖着身子，朝着寒墨夕看，表情有些郁结，犹豫着，才慢慢开口说一句，“墨夕，你真的不能这样。”
“你，没有资格管我。”寒墨夕朝他轻哼了一声，随意地开口道。
寒卫轩低下了头。
没有再理会寒卫轩，寒墨夕慢慢向苏晴柔走过来，低头看着她，淡淡地开口着：“晴柔，这一次，你会成为雪湮的圣后。”
“寒墨夕……别开玩笑了！”苏晴柔站稳了身子，一下子提高了声音，慢慢开口道，“你明明不喜欢我，而且我已经是紫晖的皇后了。”
苏晴柔说着这话，隐约有点骄傲的语气。也许，在她眼底，现在叶宿音娘子这个身份，已经是她的骄傲了。
然而，寒墨夕听着这话，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整个人冷静地站在原地，扫视了一眼苏晴柔，冷冷开口道：“皇后？那，又如何？”
“喂，寒墨夕，你！不可理喻！”苏晴柔一下子被他这一句反问弄得全身憋了一口气，那一股酸气，一下子又从胃里涌上来，一阵接着一阵，海浪似的。苏晴柔的脸一下子苍白了，猛然低下头，朝着地面“恶心……”了一声。
“怎么了？”寒墨夕蹙了一下眉头，连忙将苏晴柔扶住。脸上的表情依然是冷酷，动作却是小心温柔的。
“别碰我！”苏晴柔重重地瞪了他一眼，然后用力将他一把推开。
“晴柔，小心一点。”寒墨夕也不勉强，慢慢将苏晴柔放开，然后绅士地退后一步开口道，“你是我的圣后，是雪湮的圣后……小心一点。”
正这个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响亮的声音。
“报！”一个一身纯白的年轻武士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一面跑，一面朝着寒墨夕呼喊着，“圣者！圣者……紫晖派使者前来，要求见圣者。”
“紫晖？”苏晴柔压下心中难受的感觉，急急忙忙地抬起头来。
寒墨夕将自己的视线从苏晴柔身上移开，转头落在了那一个武士身上，顿了顿，好一会儿才冷冷开口道：“使者？他们要见我，我便要去见他？”
“不是！不是！”白衣武士显然十分激动，眼睛里满含着恐怖的光，又被他强行压下，“报告圣者，他们说愿意用两万俘虏换人。”
寒墨夕冷冷地站在那里，许久才慢慢开口道：“告诉他们，没有人。”
苏晴柔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寒卫轩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白衣武士喘了喘气，急急忙忙地开口：“报告圣者，雪湮山顶的‘寒冰洞’被人闯入……紫晖君王说在那里等待圣者，谈交换事宜。”
“咚”的一声巨响，寒墨夕旁边的一个雕刻着奇异花纹的瓷器猛然掉在地上，碎成零零落落的许多小片。
“寒冰洞……他，居然敢？他居然！”寒墨夕整个人强烈地颤抖着，蓝色的眼眸里，此刻好像瞬间涌起了血丝一般。整个人好像被人从神经底部拉扯了一下，痛彻心扉。
苏晴柔感觉那一股恶心的感觉消散了一些，见寒墨夕异样的样子，听着刚才那个白衣武士的报告，连忙开口道：“不要紧张，小音不会乱来的……我们去那里，和他谈谈就好。”
“住嘴！”寒墨夕转过头，冷漠地看了苏晴柔一眼，真正的冷漠，甚至带着一股强烈的怨恨。
“你们祈祷他不会乱来！否则……”寒墨夕表情冷漠，每一个字都好像被冰冻过一般带着凌厉的寒气，慢慢地被吐出来。
苏晴柔还想说什么，整个身体就被寒墨夕紧紧地拽住，然后急急忙忙地往外走。
“放开我，要去哪里，我自己会走！”苏晴柔一下子被拽着，失去了人生的自由，有些难受地挣扎着，呼喊着——
寒卫轩呆呆地看着所有的人慢慢离开，脑子里全是空白……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又或者自己做什么都改变不了自己再制造笑话的现实。
“对不起，圣者让你离开。”一个白衣武士走进来，走到寒卫轩旁边，看他呆滞的模样，却依然视而不见，冷漠的开口着。
离开？寒卫轩呆滞地站在那里，感觉耳朵嗡嗡地发鸣……这一次，自己又能逃往哪里？没有了，贪心的自己终于受到了惩罚，天下之大，甚至没有能容纳他的地方了。
唯一仅存的儿子，他恨自己吗？或许不是恨，他甚至不屑将任何感情放在自己身上了。哪怕只是“恨意”。
遥远的记忆里，自己曾经笑盈盈地告诉寒墨夕——墨儿，我的儿子，爹会好好的对你的。是他首先违背了承诺，才会有今天的报应吧。
寒卫轩，一下子苍老了十岁，明明是强壮的身体，此刻却是步履艰难，一步一步都有千斤重。慢慢地走出房间，寒墨夕看了看四周，却想不到到底该去哪里。
从雪湮山上下来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吹得人瑟瑟发抖。
·
“放开我，寒墨夕！”苏晴柔就着被寒墨夕拉着的姿势，不死心的拼命挣扎，一边挣扎着，一边拼命地开口着。
寒墨夕冷着脸整个人的身上都弥漫着一股刺人的寒气。在他的身后，雪湮过的白衣武士，尽管用尽内力，却依然无法跟上他的脚步。
“嗷唔……”那一只白色的老虎咆哮着从路边泡出来，额头上那个“王”的印记处，毛发比周围要黄一些，衬托着它全身雪白的毛发，更显得耀眼。
“大白……”苏晴柔看着它，觉得亲切，虽然被寒墨夕这样拉着很是不舒服，依然忍不住淡笑地朝它挥挥手。
寒墨夕却是没有说话，一身白衣随风轻摆，看见大白虎过来，双手横抱起苏晴柔，猛然往大白虎身上一跃，随着白虎一阵压抑的低吼，两个人稳稳地坐上了白虎的身！
“走！”寒墨夕命令道。
苏晴柔坐在前面，整个人被寒墨夕紧紧地环在手里，脚下大白虎的毛发有一种刺人的感觉。整个人忽然觉得有些不舒服，苏晴柔蹙了蹙眉头。
随着寒墨夕的命令，大白虎抖擞着身体，健壮的四肢前后浮动，形成一种优美的弧线，然后猛然向前冲过去。
“啊……”苏晴柔坐在前面，感觉刺骨的风一阵一阵传来。感觉耳边传来一阵阵呼啸的风声，苏晴柔忍不住微微抖动起来。整个身体随着身下的白虎起伏，苏晴柔有些紧张地抓紧大白虎的身体。
一路向雪湮山上奔跑，身后的雪湮武士已经被甩掉一大半，寒墨夕依然是冷冷的坐在“雪白”身上，没说一句话，但是，苏晴柔还是隐约感觉到他的紧张和胆怯。
“没事的，寒墨夕……小音不会乱来的，放心。”苏晴柔犹豫着，还是小声地呢喃一声，轻柔地安慰着。
顿了顿，苏晴柔抿抿嘴，又说了一声：“他可能只是知道我又‘丢了’，有点病急乱投医……寒墨夕，别乱想。”
“快！雪白！”寒墨夕没有回应苏晴柔的话，只是冷冷地夹了夹腿，示意身下的猛兽加快速度。
“嗷唔……”大白虎大叫一声，猛然加快了脚下的动作，猛然向前狂奔。两边的雪色“嗖嗖”地向后退去。
终于，两人一虎来到了目的地——那是一个冰洞。然而，出乎寒墨夕意外的是，这个被占领的山洞，居然没有重兵把守。只是零零落落的几个人，却是等着他来似的。
“下来，苏晴柔，我们进去！”寒墨夕冷冷地呢喃一句，将苏晴柔抱下白虎的动作却还是温柔的。
苏晴柔“嗯” 了一声，跟着寒墨夕的脚步，走进了山洞。洞边的墙上镶着几颗鹅蛋一样大小的夜明珠，此刻正闪耀着迷人的光辉，也将整个冰洞照的透亮。
两个人并排走着，越来越深……
大约是听到了两个人的脚步声。
“晴儿？是你吗？”叶宿音的声音传来。
“小音！是你吗？”苏晴柔一想到小音就在里面，忍不住激动出声，甚至要挣脱寒墨夕的手，直直的往里面跑。
“晴儿……”叶宿音的声音从洞里深处传来，微微带着轻颤，还有一种眷恋的感觉。又好像带着许多疲惫的感觉。
苏晴柔还未见着他人，只是听着声音，便觉得一股心疼从心底涌上来——自己真是罪孽深重，居然又让他为自己担心了。
“别动！”寒墨夕感觉苏晴柔离自己越来越远了，猛然一步冲上来，一只手苍劲有力地伸过来，然后掐着苏晴柔的脖子，紧紧地掐着，然后表情冷漠地往里面走。
“呃……”苏晴柔感觉到掐着自己的手一片冰凉，仿佛是这山洞里的寒冰一样，连忙停止了动作，乖巧地停住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