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是习惯下命令的,但执行起来它确实有难度呀!
朱晓茹不知该怎么说,还未来得及对这任务咧下嘴,老爸已经“蹬蹬”地出门,上了车扬长而去。
唉,他忘了最好,不然就等下次回家时想法再解释吧。朱晓茹无可奈何地摇头。
在她家里一向是父亲说了算。
倒不是大男子主义原因,主要是晓茹妈妈常年在贵州大山里搞天文,母女俩每年见面说话不超过两天的缘故!
负面结果是养成了姑娘家容易害羞、和父母交流较少的毛病。
好处是跟着父亲见多识广,代替母亲角色接待来宾使她从小细致利落,而且来的不是专家就是将校,她倒不怵见人招待这些。
但接待客人是回事,和父亲说女孩子的心事是另一回事。
她想了半天还是觉得说不出来,何况根本是月影朦胧的事全都不能坐实的,也没法当真来说呀。
晓茹看看天,今天很晴朗,春日和煦。
她把父亲的薄被挂到晒台上让它日光浴下,然后给父亲留好中午的饭菜,出了家门。
门口的公交车从上午十一点到下午四点之间间隔比较长,要四十分钟才有一趟,而且从大院走到车站还得有段距离。1
晓茹想想干脆在下坡拐角的路肩上开锁一辆共享单车,她打算趁着天气好骑三站地,到那边就比较繁华,有人流和大型超市,也有好几路公交在那里交汇,选择余地更大。
只要赶上任何一路车坐到果园地铁站,回城里就方便多了。1
好在这里出去一路下坡,骑车倒也不费劲,晓茹很快就骑过了两站,超市的广告牌已经在不远处历历在目。
忽然一辆凌志从她身边越过停在前边不远处。那司机下来左手扶车门,右手卡在腰间皮带上,笑呵呵地看过来。
晓茹怔住了,几乎忘记停车,就这样懵着朝那人冲了过去。
猛然间车把被拉住,那人用另一只手迅速扶住她的腰防止跌倒,一边笑道:“怎么了这是,没想到在这儿见到我?给吓楞了吧?”
晓茹面红耳赤,跳下车来结结巴巴地问:“你、你怎么在这儿呀?”
“我还想问你,你怎么在这儿呀?”
魏东笑着逗她,然后回身看看:“你吃午饭了吗?我还没吃呢,正想找个地方。那超市有肯德基之类的没?走,吃饭聊天,然后我开车送你回城里去!”
这个时间即便赶回城里也过中午了,朱晓茹想想也好,而且她也想弄明白魏东怎么会出现在这西郊的。
他在城里的公寓位于东北四环,别墅则在东南五十公里外,怎么也不该跑到西边来才对呵?正好吃饭的时候问问清楚!
这超市规模挺大,一层是餐厅和生鲜,二层卖日用、文玩和小家电,三层是美食街和大排档。
魏东不喜欢太吵,也没打算在这里呆太久,就在楼上找个汉堡店俩人各要了份套餐,在临窗的位置坐下开吃。
“我每年来这边一趟,可从没遇到过熟人。你是第一个!”魏东嘴巴满满地说。
每年来一趟?晓茹眼睛眨眨:“你不会是来……不对啊,清明已经过了?”
“没错,我就是来扫墓的。”魏东点头:“清明节的时候忙没有来成,所以今天补上!”
一阵沉默,最后朱晓茹忍不住了,问:“给谁扫墓?”
“前女友。”魏东毫不隐瞒地回答。
前……,晓茹咧咧嘴,压低声音问:“琳达知道吗?”
“知道,我和她说了出来的。”魏东露出笑容:“没事,她俩是好朋友,曾经在一个宿舍里住了四年。”
“啊?大学同学呀?”
魏东点头:“那会儿她俩都想和我好,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有一次被她俩堵在饭厅外头,非要让我表态,弄得我在男生群里被嘲笑了好久!真的!”
晓茹憋着笑,不相信地摇摇头:“那你把两个都要了呗!”
“那怎么可能?要那样干,她俩肯定朋友也做不成了。”
魏东说完没声音了,朱晓茹看看他,轻声问:“怎么没下文了,后来呢?”
“后来……一直也没什么。她俩达成了协议,什么时候都一起行动,不单独和我相处。就这样混到了毕业。”
“什么也没发生?难以置信!那后来她怎么……。”
“离校的前两天,夜里她找我,说不想分开,想要我,我没忍住……。
谁知道琳达找来看见了,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
后来我和她就处恋爱关系,维持了一年零十个月。
琳达没再出现,直到前几年她为跳槽登录智亚网站,在合伙人介绍里看到我。”
“你等等,”朱晓茹拦住他:“你俩只在一起一年多?后来呢,出什么事了?”
“她去世了。”魏东放下刚拿起的杯子叹口气:“她毕业时,就知道自己的病情活不长的。
没想到只来得及和我领证,然后就开始一次次住院……。”他垂下头,说不下去了。
“所以……,你结过婚。准确地说,她是你前妻?”过了好一会儿晓茹艰难地问出这个问题。
魏东点头。
“所以琳达是想着要和你再续前缘的?”晓茹觉得自己呼吸不畅了,她偷偷看眼魏东的脸色。
“准确地说,不是这样。”魏东想了想,摇头回答:“我和她聊过,她是觉得自己的好友活得太短,她想替她为我做些什么。
也是因为当初误会,以为好友背叛了而离开她,所以感到愧疚想做些补偿。”
魏东说完抬起眼看过来:“但是,我和她说得很明白,我们这么多年没见彼此都有很多改变,回到以前或破镜重圆都不可能。”
“那你们还在一起?”晓茹禁不住嘟囔了一句,不想还是被听到了。
“怎么,嫉妒啦?”魏东笑嘻嘻地去看她眼睛,晓茹连忙扭转身子躲开。“瞧你,还不好意思呢。你知道琳达怎么说?”
“怎么说的?”朱晓茹听这话马上扭脸问。
“她没想过破镜重圆。”魏东耸耸肩:“她也不打算再嫁他人了,只想要个孩子将来有个依靠。”
“还要孩子?”晓茹皱眉。
“放心,她不碍你的路。她会在旁边默默地看着、守着我,但不会站出来说什么或做什么。她五一节后就搬回自己公寓去。”
朱晓茹开始还听着,等魏东说完过了几秒她忽然回过神来,慌忙道:“什、什么叫不碍我的路?你俩的事,扯上我干嘛?”
“你不想跟我吗?还是我错会你的意了?”
晓茹站起身就走,嘴里说着:“我走了,我要回家!”
她慌慌张张,差点被下面的桌腿绊倒。等魏东伸手要扶又扑个空,急忙抓起桌上的车钥匙追了出去。
到门口看见她正东张西望找下楼的路,魏东说句:“跟我来。”
说着拉起她往左侧跑了几步,推开门,是电梯间和下楼的楼梯。
魏东不吭声,直接选择楼梯下去,朱晓茹晕头转向地被他拉着,满心茫然。
下到楼梯拐角,魏东将她一把拽过来。朱晓茹还未来得及叫出声,魏东已经吻住她,在种种的喘息中将晓茹压在墙上动弹不得。
晓茹拍打他的后背,慢慢地两手环抱,而且越抱越紧。
直到几乎无法呼吸他们才分开,晓茹把头靠在墙上,气喘吁吁道:“歇、歇会儿,我,我要喘不上气了。”
说完自己也觉得好笑,用一只手挡住眼睛,“吃吃”地笑起来。
魏东将她手拿开,看着小姑娘漂亮的眼睛,认真地问:“你现在知道我的心了?”
“不知道!”晓茹瞪他:“这么巧今天遇上你,又说自己的恋爱史,又亲人家,还……。哼,谁知道是不是有预谋的?”1
“这孩子是被亲傻了吧?连阴谋论都端出来了。”
魏东气乐了:“早想告诉你这些话,只是一直在办公室不好开口,可算今天遇到你能表白一回,结果还被冤枉了。”
“不冤枉!”朱晓茹用力推他:“你瞧你这又是前妻、又是女友的,还不知道暗地里有多少好妹妹呢。我可不想当你备胎!”
“哪来的备胎?哪来的好妹妹?”
魏东哭笑不得:“我指天发誓,除了你和琳达其他的都是传说!你,朱晓茹,我要娶你做媳妇。就是这么回事!”
朱晓茹眼前模糊了。“我不要,我不要做你媳妇还得和别人分享你!”
“没有分享。”魏东耸耸肩:“琳达怀孕了,她得到了她想要的孩子,五一节后就会搬走。
她付出的我还给她了,以后不会再和她在一起。以后只有你,我只认你,此生只有你一个爱人!”
朱晓茹哭了,哭得很开心也很无奈。
她没想到这么快心里的疑问就被解开,但却不得不接受他和琳达之间有个孩子这现实。
在知道了魏东那个学生时代的三角恋爱故事之后,晓茹看到了一个青年时热情、痴情的琳达,也了解了目前更理性和现实的琳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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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这样的对手,她没法,也不应该再有更多逼迫。那就只好委屈自己了。
这个时候,她必须在接受他的一切和放弃之间选择。朱晓茹想了想,仰起小脸来说:“以后绝对不会有了,这是你说的?”
“魏东这辈子就跟定朱晓茹了,要是敢再和别的女人勾三搭四叫他不得好死……!”
“行了,我又没叫你发誓赌咒的!”朱晓茹连忙拦住他,嗔怪地给了个白眼。
魏东嘿嘿地笑,他知道这丫头心软了。看着她粉面带泪的样子,不由地心生怜爱。
“以后决不让你受欺负,也绝不会欺负你。在我身边这么久,你该知道我正经说话的时候从来不开玩笑。”
“你现在说话很正经么?”
“很正经!”魏东重重点头。
“我这么笨,你一个大老板怎么会看上我?”
“第一次和你拉手的时候我就知道,这辈子怕是和你绑定了。”
“第一次拉手?什么时候呀,我怎么不记得?”
“就在……。”魏东忽然说不下去了。对呀,趁人家醉酒时拉人家,那怎么说得出口?
“怎么?不好说了,还是不方便说,还是瞎话编过火了?”晓茹很解气地盯着尴尬的魏东,好笑地问。
“你没醉,你早知道了是不?”魏东忽然醒悟过来。
这下子轮到晓茹慌张,赶紧掩饰:“我没有,别瞎说,我是真的醉了,什么也不知道……。”
魏东哈哈大笑。编,你接着编呀!他用手点着羞得用手捂脸的朱晓茹。
“嘿嘿,露馅了吧?呐,就算咱们一比一平,谁也不提了好不好?”朱晓茹慢慢放下手,粉颈低垂点点头。
魏东笑了,在她耳边轻声说:“为了庆祝咱们达成共识,再亲一个好不好?”
晓茹皱了下眉想说“不好”,话到嘴边却成了:“不许伸舌头……。”
话还没说完魏东已经捧起她的脸吻了过来,她浑身一抖想抓他结实的肩膀,却硬得抓不住,反而被他抱住腰肢拉往怀里。
朱晓茹觉得自己要倒了,慌乱之下忙用两手抱住他后颈。
魏东托住晓茹后背直起腰,转身用宽厚的肩靠在墙上,让俩人换了位置。
晓茹为不让自己掉下去用两腿夹住他腰间,占据了高度的优势。
“你、你这个坏蛋,大色狼!说话不算数!”晓茹撅起嘴。
魏东咧开嘴开心地笑:“我可没答应呢!不过你满意不?”
朱晓茹在他肩头擂了一拳:“什么呀,把在琳达那儿练出来的招都拿来欺负我了!”
“别管哪来的招,你满意就行!我可高兴了,总算不在办公室里,能把想说的话都说给你听……。”
“哼,还干了想干的事,对吧?我……。”
晓茹说着,忽然觉得一股暖流涌进心里,反而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只好叹口气再次俯下身,魏东迎合着她。
两人腻在一起好久才分开。
待魏东坐在地上把气喘匀,晓茹递给他张纸巾擦汗,嘴里嘀咕着:“也不知怎么就信你鬼话了,占完便宜不认账可怎么办?”
魏东好笑:“那不可能!我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将来到老丈人面前也这样说!”
不料晓茹听完怔了下,扭头问:“你又说正经话呢吗?”
“是啊!”
晓茹跳起来拉他。
“干啥,你这是要去哪儿?”魏东起身拍拍身上,莫名地问。
“去见你老丈人呀!”
“啊?”魏东懵了:“你老家不是在安徽么?”
“老家是安徽,老爸就在这里,离咱们刚才遇到的地方不远。”晓茹露出狡黠的笑。
“这样啊。行,没问题!”魏东看看时间过午多久,立即同意。
晓茹边整理头发边让他等下,自己问问家里看人在不在,确定好了再去超市买点上门必备的水果等等。
买好东西魏东开车,一路向北。
上了山坡魏东摇头:“你家找房子怎么找得这么偏?每回回来是不是都要走不少路?这也太吃力了点。”晓茹微笑着也不说什么。
车再次拐上一个斜坡,开进去三百多米。晓茹说:“到了,就是这。”
魏东看看两侧尚未完全长开的嫩叶和盛开的大丛连翘,还未明白过来。
忽然旁边有块迷彩雨布掀开走出个穿着整齐保安制服、戴白手套的人来到车前。
晓茹放下车窗,那人见了立即笑着敬个礼,朝那雨布后面挥下手。铁灰色大门打开了。
“进去吧。”晓茹轻声说。
“你确定这地方能进?”魏东有些心虚,但还是把车开了进去。
进门是个同样铁灰色的大影壁立在山坡前。魏东沿着路缓缓开上去,再拐弯时就见两名实枪荷弹的哨兵站在岗亭前。
“我的天,你家到底住在什么地方啊?”魏东来不及看后视镜,因为哨兵已经走过来要求他们出示身份证件。
等待核实的片刻,他扫向右侧树林边缘的目光发现了另一名穿迷彩的警戒哨兵。
哨兵归还了身份证,嘱咐他们沿着路开,不要开出路肩。
魏东继续按晓茹指示前进,来到一幢小楼前停下。
一名士官肩章的军人出来迎接:“首长在休息,还有十分钟,要不你们先到客厅,茶水已经泡好了。”
晓茹看看魏东,后者咬牙切齿做了个请的动作。她忍住笑迈上台阶。
“你怎么没说过自家是二代?”魏东进了客厅放下手里的礼物,小声对晓茹问道。
“这种事有什么宣扬的必要?何况我爸爸也不允许。”
晓茹说完拉拉他的手:“既然有你这个司机,我也不着急啦。今晚在家吃过晚饭再走,我去通知厨房。”
“等等,你把我一个人丢下,等会儿来人了可怎么办?”魏东吓了一跳连忙拉住她。
“你个大老板还怕这个?放心,我去去就来。”说完一溜烟地小时在某个门口了。
魏东也不敢随便坐,胆战心惊地看看四周。心想:这回可着丫头的道了!万万没想到今儿会发生这么多事,和坐过山车一样!
这屋里陈设倒简单,三个墙角各放个角柜。剩下一个是联排的书柜,屋子正中央有一圈布艺沙发和两张茶几。
魏东踱到书柜前看那些书籍,看着、看着瞧见个镜框,里面一家三口在红叶前笑盈盈地合影。
那时的朱晓茹看上去还是个中学生,面上稚气未脱。旁边站着她的父亲和母亲,父亲肩上赫然是金色的将星!
“那是我们刚刚搬到这里时,在后山上的合影。”背后一个声音说道。
魏东赶紧转过身,看着面前的老军人不知该立正还是该鞠躬。“您、您是……。”他回头对照着看那照片。
“别紧张年青人,我是她父亲。”老军人走到他面前:“那,自我介绍下吧,你是谁呀?”
“报、报告首长,我、我是晓茹的男朋友!”魏东话一说完,觉得自己后背上出了层汗,凉冰冰地。
“噗嗤”,站在门口的朱晓茹再也忍不住笑了出来,看着紧张、尴尬的他笑弯了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