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五章 放马过来

一大清早,刘叶子刚打完卡就被崔婷叫住。“什么事?”她问。

崔婷用手一指:“B会客室,有位先生来访?”

“啊?”刘叶子愣住了,想想:“我今天没约人呀?这么大早的,是谁呢?”

“是我呵凯瑞!怎么,老上级的声音都听不出啦了?”

刘叶子猛地回头,见查理外面套件中长款风衣,正笑嘻嘻冲她招手:“这里、这里。

我看最外面那间不错,可惜小姑娘不给我用,说是贵客接待室。哎呀,智亚如今牛气的很,连会客都要分三六九等了。啧啧……”

“这家伙怎么来了,还这样早?”刘叶子很有点不想见他,皱眉问。

“不知道哇,我们刚开门他就闯进来了,要不是安全部的人,他自己就进去啦!”

崔婷有点紧张地说。刘叶子一看果然,在查理背后不远处站着个两手并拢垂放在裤线上的人,看站姿和制服就是个安保员。

“算了,我还是去和他说两句,看这家伙想干什么?”刘叶子说着走上前。

崔婷一听感觉有点担心,她没见过,不知道这个男人是谁,但瞧他贼眉鼠眼地总觉得不像个正经人。

于是在后面轻声问:“要不要让安保员注意些?”她这话的意思是请安保员别走开太远。

刘叶子明白,微微点了下头。

她走进B会客室,查理满脸堆笑伸手请她坐下,刘叶子偏偏找了个离他最远的位置坐了,问:“什么事?”

“哟,这么久没见,妹子你也不问问我过得怎样,上来就三个字,也太……。”

刘叶子挥挥手:“马上到上班时间了,我没功夫和你叙旧。要是找我有事请直说。”

查理啧嘴,眨巴眨巴眼睛叹口气:“你们现在怎么都这样?

是不是以为我离开智亚了,瑞森又不让我回去——哦,瑞森已经死翘翘了——你们觉得查理肯定也活不下去了,是吗?”

他摊开两手带着得意:“可是你瞧,我这不在你面前活蹦乱跳吗?”

上下一打量,刘叶子发现还真是,这家伙不但穿着更好,而且背头油光水滑地,脸也明显地圆了。

“哟,还真是,显而易见您这是混得还不错。那干嘛还跑来找我?总不会是衣锦还乡,特意来显摆下吧?”

“嘿嘿,”查理扎手扎脚地,将桌面轻轻一拍:“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你还记得富山传媒的方景隆么?

我俩现在是合伙人、生意伙伴。虽然比不上你们这里的豪奢,也比不了瑞森的惨,可去年利润一百几十万也够花了。

没有这些条条框框拘着咱反而更自由。怎么样凯瑞,要不要出来跟着爷混?”

“哼,算了,我没那个福气。”

刘叶子冷笑道:“您金主也有,公司也开了,现在又能挣到钱每年可以分个几十万,那我恭喜您,祝您生意随顺、买卖兴隆。

吉利话听完,您是不是可以心满意足了?”

“哎哎,你就这么打发我呀?”查理见她起身要走,忙抬手示意她坐下:“我这正经话题还没说呢,别急嘛!”

“麻烦您快点,我时间可不多了,现在还能按分算,再过会儿就得按秒计时罗!”说着刘叶子抬起胳膊故意看手表。

查理咂嘴,压抑着不满想了想说:“得,不绕弯子了。我今天来,是为菱舟传媒那北方区总经理的案子。”

“菱舟传媒?”刘叶子瞪起眼来警惕地问:“齐总那公司?你要干什么?”

“我不干什么,那也是我的客户呀。”查理“哧”地一笑回答。

“原来如此?既然是竞争对手,那我更没什么可说了。为避嫌起见,请你赶紧离开吧!”

刘叶子立即站起来,同时余光瞟了眼站在通道口的安保员。

“你急什么,听我把话说完。”

查理也忙站起来,但却不再嬉皮笑脸,换了认真的表情压低声音说:“妹子,实不相瞒,菱舟传媒这岗位是我们今年接的最好的项目,其它都是小鱼小虾不值一提。

你常年在智亚的羽翼下,感受不到外界的冷暖,现在外面多清淡根本就不知道。

我们今年上半年只回款十来万,再没收入哥哥我只有倒赔钱才能撑住了。所以来找你商量下,把这个职位让给我行不行?

你稍稍放松点,没人知道,可对我们这种五、六个人的小公司来说是能救命的!你也知道我这人好面子从不求人,这是破例一次。

要不是实在危险,我怎么会大早上跑来找你呢,是不?”

他见刘叶子看过来,使劲点点头:“我们自己创业真的是不易,算我欠你一个大人情,你想个办法放点水就成,没什么难的!”

一时间刘叶子有些犹豫,她没想到查理是为了菱舟传媒的事而来,更没想到他这样低声下气求自己。

放水的意思她很明白,就是说故意让自己的人选落选,甚至根本不去参加面试,那么查理那边推荐的人选入围可能性就可以大大提升。不过……。

“就算我这么做,恐怕你们的人选也不见得百分百能够入职吧?”

听她这么说,查理以为刘叶子动摇了,往前凑近些小声告诉她:“我已经得到可靠消息,齐总最满意的就是你、我两家的人选。

所以如果你退出,那么……。”他咂下嘴,看看刘叶子:“将来我可以投桃报李,你也可以来求我一次,不,两次如何?”

“你就这么希望那个人入职菱舟传媒?”刘叶子奇怪。

查理笑笑:“你不知道?齐总的意思将来人力招聘、培训工作一分为四,北方区、西北区、西南区和江南区各自招各自的人,只是劳动关系、薪酬等等还由总部人力统管。

这样,如果你这次帮我,作为交换条件之一,我再介绍西南大区总经理给你认识……。”

“这样?”刘叶子明白了,大概率是查理认识西南大区总经理,他想通过智亚退出竞争后再确保自己的人选执掌北方区,这样他就能在菱舟传媒今后的招聘中占据主动。

菱舟传媒最大的两个区是北方和江南,最弱的是西南。

他知道以前在智亚对部门有BD(市场拓展)的考核要求,所以交出菱舟传媒西南公司对他来说无关痛痒,刘叶子却可以多份业绩。

“听上去不错。”刘叶子微笑说,心想:看来你并不知道,BD现在不是重点考核项目了。

“唉,兄弟也是无奈,得养活团队呀是不?只好每天开动脑筋想办法,没法再指望谁能为自己的名字加上光环,靠着勤奋多多补拙呗。”

刘叶子“哧”地一笑:“你要是早点补拙,又何至于今天这地步。”说完摆摆手:“唉,算了不说这种没用的话。”

“那,你是同意了?”查理大喜。

“我没同意。”刘叶子话音刚落,查理的笑容吧嗒落在地上消失得无影无踪。“查理,你在智亚进进出出地怎么还是没有学会呢?

这样的投机取巧能帮你几次,你又从中能够得到多少,能带着你的队伍走多远?

像这样的事有了一回你就会幻想着有第二回、第三回,总不能次次都有人来放水吧?我不答应你,不是因为你弱、智亚强……。

正因为你弱、你规模小,所以凭自己实力拿到的才显出自己的本事,要别人放水算什么?如果卖惨,你以为这世上会的人很少吗?

你要是堂堂正正压倒了我的顾问和人选,拿到这单的回款,我敬你是条有骨气的汉子,能在艰苦中重新站立起来,即便是竞争对手也值得尊敬。

可你跑来让我放水,就算我这样做了,你觉得会怎样?所有人看不起你,说这是你靠个女人高抬贵手得到的。

你在自己员工面前不觉得这是耻辱吗?

我不同意这么做,还因为我是个团队的领导,我对自己的员工有责任,对他们做出的业绩和努力必须给与公正、透明的评价。”

刘叶子想起不久前云瑶会那一幕幕场景,她大声说:“做领导你必须具备这样的能力,不仅使员工信服,而且让他们有意愿跟随你,因为跟着你不但能够实现他们的人生目标,还可以有进益和成长。

我希望自己的员工都能产生这种感受,才说明我对团队的领导是有效的。

所以,我不能背着自己的员工和竞争对手妥协,不能答应你而抛弃对他们的责任。我的权力是他们赋予并支持的,失去了他们我还算什么?

查理,如果你对自己的人选有信心,做为对手我请你放马过来。

如果你没这个自信,不必来求我,你已经是败军之将了,我们之间有什么可以惺惺相惜的?

家去总结经验,然后寻机再战就是,无需多言!”

她说完拿起包包:“对不起,我拒绝了你,祝你在这个项目上挑战智亚成功!我早上还要参加早会,就不送了,你请便!”

说完不理睬垂头丧气的查理,大步走出了B会议室。

查理看着她走出去,满眼的难以理解和不可置信。这个刘叶子,她什么时候这样能说了?

在他印象里,刘叶子还是那个话不多,只在关键时刻才表现的稳重姑娘,哪有刚才表现的那么咄咄逼人?

他正琢磨下步该怎么办,之间安保员推开门:“先生,您的会客已经结束,请离开吧,我送您到院子门口。”

“没事,我自己出去就行。”查理没好气地回答。

安保员微微一笑:“抱歉,您进来的时候就没刷卡,离开时没有人帮你刷卡,闯关的话是会引发报警的。”

查理愕然片刻,只好起身跟着他往外走。心里愤懑地咒骂,又想:看来刘叶子这条路不通,得另外想辙才行。

想到这里已经走出院门,经过安保员身边离开时,回头狠狠瞪了外墙上巨大的“智亚集团”字样一眼。

等着瞧,非让你们栽个跟头,叫你们知道得罪查理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从会客室里出来后,刘叶子先回到部门主持召开了每日例会,和个项目的负责人确认进度、对问题和难点提供帮助或协调解决,之后便把高纬(里奥)找来。

这个高纬当初是被老蓝派来传媒做钉子的瑞森员工,但是后来被刘叶子感化收服,还把蓝总对他们的指示及时报告给她,使得孙瑶团队得以随时掌握了对手的动态。

后来高纬一直留在智亚,成为刘叶子的得力助手。菱舟传媒这个职位就是四月里刘叶子拿到之后交给他操作的。

说起菱舟传媒,刘叶子是偶然与齐总认识,并非主动BD的。

那天她乘坐地铁去某客户公司拜访,车厢里人不算多,她找个门边的位置坐下。

经过某站的时候,车厢门眼看即将关闭,一个背着吉他的小伙子从站台楼梯上跳下来冲向车厢门。

在乘客们“小心、危险”的惊叫声中他灵巧地跳进车厢。

但正当他嘴角要浮现得逞的笑意时,没想到吉他在门边上绊了下,一下子让他失去重心撞到一名乘客身上,只听“哎呀”声两人几乎同时倒地。

小伙子爬起来连连说“对不起”,却还是被周围人围住了愤怒声讨。

那倒下的中年妇女就在刘叶子脚下,她连忙伸手想扶她起来,却发现她脚脖子上被蹭掉块皮,渗出了血,而且高跟鞋的带子还断了。

“您先坐我这里吧,我身上带了创可贴。”刘叶子扶着对方坐下,对她感谢的话语回报一笑,翻出随身备着的两张创可贴帮她粘上。

见不足以遮住全部创伤面,她略想了下摘下脖子上的丝巾说:“这是真丝的,而且我今早刚开始用,先帮您裹伤吧。”

“唉哟,这怎么行!”对方赶紧摆手。

“没什么,一条丝巾而已。再说不赶紧裹好,万一粘上脏东西可麻烦呢。”

刘叶子说着已经在动手包扎了:“您放心,我是受过防灾救生训练的志愿者,裹伤我在行。”

说话间伤口已经包好了。“唉,只是可惜了您这双鞋,坏了一只,整双就废了!”她转身拿过地上那只断了鞋带的高跟鞋来叹息道。

“让这小子赔,谁叫他惹祸?”,“就是!”车厢里一片声讨。

中年妇女苦笑着摆摆手:“算啦,何必呢。”

说完对那脸色煞白的小伙子说:“不用你赔了,以后做事别那么莽撞,吸取教训吧!”那小子千恩万谢。

等到下一站众人注意力被引开,中年妇女微笑着招手让刘叶子到近前,轻声说:“看来,满车厢就你一个识货的。”

刘叶子一笑:“我建议,您以后可别穿着斯图尔特坐地铁了。”

“嗨,车出去到机场接人被堵在路上了回不来,我这人最讨厌迟到,怕让人家等着,一着急就决定坐地铁。

结果这一路都顺利,谁想还差几站地到公司了会出这样的事!”她唠唠叨叨地说。

“那,您等会儿下车以后可怎么办?”刘叶子问。

“没事,我磨磨蹭蹭凑合着挪几步,反正从地铁上来到公司楼下也就二百米!”

“哟,不少呐!您在哪站下车?”

“博物馆那站。”

“诶,巧了,我也是在那站下。我是去美狄亚中心的,您呢?”

“哟,我也是,我公司在那儿。”

这下刘叶子心跳可有点儿快了,她笑笑:“既然如此,咱们做个伴,我扶着您慢慢走,反正我时间打着富余,误不了事。”

“你……是去谈业务?”中年妇女试探地询问。

“有个客户在那楼里。”

“那……你不知道我是谁吗?”

刘叶子摇摇头,抱歉地一笑:“您恕我眼拙。既然您在那大厦里工作,那肯定是传媒行业的朋友。可我真的不认识您。”

中年妇女点头,换个话题问:“我还没问你呢,你怎么看出来这是斯图尔特,而不是别的品牌呢?”

“真皮鞋垫上银色的品牌标志。”刘叶子指指那鞋子:“我们运营总朱莉恰好做过奢侈品行业,她在分享会上教过我们。”

“你们内部学习?还教这个?姑娘你是做什么工作的?”中年妇女挺惊奇。

“我是猎头,智亚集团传媒行业副总监刘叶子。”

“原来是智亚的猎头呵?”

那天扶着这位姓齐的女士缓缓走进电梯,齐女士看着她按下了十一层,笑眯眯地邀请她说:“等你那边的事结束了,上二十层来参观下我办公室,好么?”

高纬听说查理来说过这样的话,勃然大怒:“这个混小子想拆我的台?咱们不能答应!有本事让他亮出来,没本事别在这行混饭吃!”

“你放心,我已经回绝过他。”刘叶子这时候倒平静下来了:“我找你来说这个事情,可不是为了激你生气的。”

“嗯?你意思是?”

“那家伙什么人品,我想你我心里都清楚。你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防着他在里头搞破坏。查理这人大事干不成,当颗老鼠屎那还是绰绰有余的。”刘叶子警告说。

“嗯,有道理、有道理!”高纬连连道,想想说:“我得多嘱咐下人选,或者干脆给他做个面试辅导?”

“这也不失为办法,不过不够。”刘叶子说:“我看咱们得把这事更重视些。

我打算借着端午节的由头请她们人力的牛总吃饭,顺便了解下他家的人选背景情况,回来和咱们的做个对比,然后再定如何帮人选有针对性地练习面试。”

“对,这样比较好。”高纬同意说。

“你也同时请下招聘经理,兴许从他那里能得到些信息,咱们两下可以互补嘛。”

“好、好,就这样办!”

嘱咐好高纬,刘叶子还是有些不放心,想了会儿起身过来找黄月商量。走到二号通道问刘正卯,黄月却没在东区。“

黄姐在西区给新来的实习生讲话呢,您找她有事?”刘正卯看了眼时间:“还有五分钟应该就结束,凯瑞姐你现在过去正好,到那里赶上她出来。”

刘叶子赶紧往西区会议中心走,站在B会议室气还没喘匀,就见门被打开,黄月正好从里面走出来。

“咦,凯瑞怎么在这里?你不会是在等我吧?”黄月笑着问。

“朱莉的这个小秘书汉得森,对每个人了解、把握得都很到位呵!”

刘叶子想着迎上前去:“可不就是找你,有事要找你商议哩。”说着把今早查理来求自己高抬贵手的事讲了,然后等着看她反应。

“放他一马,这算什么?”黄月皱眉:“我还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事。”她转过头来瞧了眼刘叶子,忽然明白她在试探自己的态度。

黄月是当初瑞森调来的干部,后来拒绝蓝总的召唤没走留在智亚。

在很短时间内她由子部门经理升任消费品部门副总监、总监,现在又被赋予代理运营的职责留守,傻子都能看出她今后肯定是还要往上走的。

但是她自己知道在智亚的根基不够深厚,威信没有完全建立。

她知道许静是在给自己机会,许多老员工对她还有疑虑,不能完全信任,她必须把握机会。

这个刘叶子现在的眼神就很说明问题。她跑来既是对自己的尊重和汇报,同时也有看自己会怎么处理的意思。

而黄月心里清楚,兴许刘叶子心里已经有想法或主张,甚至可能已经做过某些安排了。

“你有什么想法?我先听听。”她反过来问道。

刘叶子见她问,抿抿嘴回答:“我们当然不太乐意这样做。你想,人家顾问忙和了一个月,现在叫他退出,这不是折腾人嘛。”

她拿顾问说事,明白就是告诉对方:我们不同意!

黄月嘴角起了笑意:“查理那人最早就是你的上司,你应该知道他的德性。这样当面拒绝,就不怕那家伙报复你?”

“哼,我当然知道他!”刘叶子冷笑:“但是咱们智亚的干部能被他吓住吗?

只要我们做的事符合顾问的利益、团队的利益,我怕他做什么?我是智亚的干部,又不是他查理的雇佣兵!”

“说得好!”黄月将手搭在她肩上:“瞧,这答案不就出来了?

只要你为顾问、为团队着想,整个智亚都是你后盾,也包括我在内!至于查理,他也不过就是捣个小乱而已,还能有什么本事。

就算他捣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灵活对应就好。

你我随时保持沟通,在每个环节都做好应急准备,且让他放马过来,让咱们掂量掂量,看他分量是轻是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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