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做了一场苦涩而又甜美的梦一般,一切都发生的太不真实,希壬一直到回到了旅团基地后都还没有什么实感,直到走进大门,看到旅团的大家,被窝金狠狠的一巴掌拍在后脑勺,说,臭小子你可算回来了,希壬才真真切切的体会到,发生的一切不是梦境。
库洛洛确实出现在了那片玫瑰园,对他说,回来吧。
从贝尔维尔镇到回到基地的整段路上,希壬和库洛洛的对话都少的可怜。终于和好的两个人应该有很多话想要同对方说的,可这种逻辑似乎并不适合人际关系极度贫乏的恶魔和人际关系极其丰富的库洛洛。
就连和镇上邻居告别的机会都没有,希壬直接被库洛洛从玫瑰园拉上了基地方向的列车。
从玫瑰园出来的路上,希壬一直拉着库洛洛的手,紧紧的抓着,怕他突然改变主意,而库洛洛也任由希壬这么拉着他。两人都不顾周围人的目光,就这么手拉着手‘亲密’的上了车,手拉着手‘友好’的坐在了并排的位置上。
沉默一直在空气中蔓延,似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事,谁也不愿意先开口说些什么。
因为希壬逃家的地方离基地太远,中间总是少不了一段飞艇要坐,于是两个人又这么手牵着手踏进了飞艇套间,惹来周围一片女人们的抽气声,不知她们是失望,还是兴奋的。
希壬一直觉得,只有在同库洛洛一起坐飞艇的时候,才会觉得做一个有钱的强盗真好……
飞艇房间的格局和之前坐过的差不多,充满着柔软温馨的气氛。关上门之后希壬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站在了门口,被抓着的库洛洛也只好跟着站在门口。房间里的气氛再温馨,被希壬这么一搅合也顿时变得尴尬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希壬才支支吾吾的开口。
“呐,库洛洛,我有事瞒着你。”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深深的埋着头,看不清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
库洛洛皱起眉,心想,现在才说这些太晚了吧。
“我知道。”
这三个字让人有一种仿佛被包容着的错觉,希壬立刻觉得好像再也藏不住什么秘密。
“我、”刚刚想开口说出自己的身份,却又哽咽住了。
库洛洛是在寻找恶魔,但他找的是可以同他签订契约的恶魔,而不是像自己这种已经有了锁的没用恶魔。
如果告诉他真相,他还会这样任由自己跟在他身后么?
或者说,如果库洛洛知道了真相,是不是连现在得到的这些若有似无的关怀跟包容都会失去,是不是他在库洛洛心中就不再是希壬,只是一股可以利用的力量,只是一只「恶魔」而已。
想到这里牵在一起的那双手握得又更紧了一些,库洛洛甚至觉得希壬想要就这样捏碎他的骨头,看不出那双手会有这样蛮横的力道。
“没关系,不用说了。”他阻止了希壬继续钻牛角尖举动。
即使知道希壬有秘密瞒着他,库洛洛还是容忍了希壬的存在,把他再一次放到了身边。经过这番波折,希壬的心意更加的透明化,库洛洛判定他绝不可能再主动从自己身边逃走,而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就算希壬有一两个秘密也没有关系。他不会背叛,于是所谓的‘秘密’也不会在实质上对旅团造成什么威胁。
现在再去追究发生过的那些已经太晚了,而现在去追问更多的事情,还早了些。
“唉?”没有想到库洛洛会这样大方的退步,希壬惊讶的抬起了头,“你不想知道为什么我、”
“好了。”这次库洛洛更加干脆的打断了希壬,并且抬起了两个人牵在一起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舍不得放开我也没有关系,可不可以先让我坐下?”
这一闹腾希壬啪的甩开了库洛洛的手,一溜烟冲进了卧室甩上了门,留下库洛洛在门口看着这一气呵成的动作,若有所思的勾起了嘴角。
在希壬回到旅团的第二天,库洛洛就集合了所有团员。
因为之前希壬的事情闹得整个旅团鸡飞狗跳,再加上后来西索也搀和了一脚扰得库洛洛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得安宁,所以雷鸟提供的,恶魔青鸾的所在位置探查的十分缓慢。侠客最近这段时间因为常常撞上团长的枪口所以受到了不轻的惊吓,现在希壬回来了,终于可以放下心筛选青鸾可能出现的具体坐标了。
根据雷鸟所说,青鸾的所在地应该在那所遗迹的西方,距离侠客预算应该是从基地到揍敌客家距离的三倍左右。符合各种零零碎碎描述的城镇大概有3到5个,再继续筛选下去的话应该再有个两三天就可以分析出具体结果来了。
侠客对自己的情报能力还是很有信心的。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如果青鸾冒充成人类生活在城镇上的话,就算找对了地方,也未必能找对人。说到这里时希壬很主动的表示,如果青鸾在附近的话,他一定能感觉到的,所以不需要担心。
很多感觉敏锐的团员其实已经察觉到了希壬跟恶魔之前有着什么微妙的联系,这种联系可能也跟希壬出乎寻常的探查能力有关,可是既然团长都没有追问,他们就也没有提起。希壬是旅团的8号,是他们托付了姓名的伙伴,所以在他做出背叛旅团的事情之前他们都会相信他,不需要任何条件。
旅团从不惧怕背叛,因为他们有足够的实力来承受背叛。
库洛洛听到希壬的提议只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随后决定在侠客判断好大概位置后出发,让侠客在3天之内完成最后的确认,接着就回书房去了。
坐在椅子上库洛洛回忆着希壬的每一个神态,每一个细节。那时在飞艇上希壬确实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他真相,可他却阻止了,现在想想似乎有点可惜。求知欲也好,好奇心也好,库洛洛其实很想知道希壬和恶魔之间的关系,但不久前发生的争吵让库洛洛多留了一份警戒。
希壬还是一个不稳定的个体,他希望得到‘关联性’,但又常常潜意识的把自己从人群中疏离,是一个连库洛洛都猜不透的矛盾集合体。想要把握住一个不稳定的人的动向很难,所以比起心急的探知,希壬需要的是等待。
希壬的反应也让库洛洛肯定了这个决定的正确,明明最重要的话瞒着不想说,却也不遮掩,不回避。在雷鸟面前他为了保护旅团主动暴露了知道恶魔的情报的事实,现在又主动暴露了可以探查到恶魔的存在,只是为了帮助旅团达成目的。对希壬来说选择隐藏当然是最简单的,他却不惜一切力量,甚至不惜被库洛洛怀疑的帮助旅团达成目的。这种行为在库洛洛看来很笨拙,但不反感。
希壬并不是‘其他人’,不能用过后随便杀掉,而是旅团成员,所以库洛洛需要的是有节制的接近。说来残忍,虽然是他引导了一切,可他需要的并不是‘恋人’这种关系,希壬在察言观色上很聪明,一定会明白。
让库洛洛这么费心的团员希壬还是第一个,不过他倒不后悔让希壬加入,这样反而更有意思。
什么可以,什么不可以,希壬自然心里有数。
他绝对不是迟钝的类型,这一路上他一直都在思考,然后毫无难度的理解了,库洛洛的引导只是为了让他抱有这种感情,并不是在说愿意平等的给他回应。
库洛洛是‘团长’,就算喜欢,也绝不可能变成‘恋人’。即使有一天要亲口告诉库洛洛这份心情,希壬也不可能要求同等的回报,因为那样就踩到了库洛洛一早设计好的边界,再前进,就会被推开,推得更远。
有些事当事人心里清楚,想开也只是原地绕了一圈,一抬头,又回原点。
接下来的两天里侠客都没有离开过他的房间,希壬猜想他一定是埋头在电脑前努力。第二天到了吃饭的时候他打算把侠客的那份给他送过去,结果被玛奇一脸认真的按住。
“你不会是打算端着这些拿去侠客房间吧?”玛奇的声音有些严肃。
希壬纳闷,这件事很严重么?
“嗯,侠客最近都没出来吃东西吧?”
“住手!不要去!”这次是刚进屋的飞坦一把抢走了希壬手里的盘子,“希壬,作为旅团的前辈,我很认真的警告你,暂时都不要去见侠客。”
“……”这是什么情况,太奇怪了吧你们?
“你们不要这么过分,这样下去侠客出来的时候又要变成干尸状了。”派克听到这边的对话,表示了她觉得应该关照一下奋斗中的伙伴,是唯一一个支持希壬去探望的人。希壬感到很是感动,果然派克是一个温柔的女人,可是这种想法没有维持多久就被飞坦击碎了。
“说的好听,那你去送啊。”飞坦毫不留情的反驳。
“厄……、我还有点事,那就这样!玛奇我们走!”说完派克拉住玛奇一溜烟没影了,又剩下希壬和飞坦对着一盘子食物大眼瞪小眼。
“……为什么是这种反应,侠客又不会吃人。”希壬满脸黑线的看着两个女人逃难一般的背影。
飞坦听到希壬的不屑的一哼,“希壬你太天真了,他怎么不会吃人?那个混蛋插上了电线就不是人!是禽兽!”
说起天线希壬倒是知道一些,侠客会用天线强化自己的神经,不过那不是只限于战斗的时候强化身体吗?难道工作的时候偶尔也会插上天线强化脑部神经?
谈话进行到这里僵持住之后,希壬察觉到库洛洛的气息正在靠近这里,顿时带着显而易见的期待探过头向门口张望。
“你们在这做什么?”果然不到30秒库洛洛就走了进来。
希壬端着盘子,“我想给侠客送点东西过去吃,可是飞坦不同意,还说侠客是禽兽。”一见到大魔王他就无良的出卖了飞坦。
库洛洛的眼神在他们俩中间游移了一下,尤其是在飞坦身上,然后低头看了眼飞坦手里的盘子,漠不关心的说,“那就你去送吧,侠客如果现在倒下了任务会很麻烦的。”
飞坦端着盘子进退两难,最后在团长无声的警告下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了侠客的房间。希壬露出脑袋在走廊观察了他的背影很久,发现他犹豫了好半天才豁出去了一样视死如归的推门走进了侠客的屋子。
过了大概3分钟左右,那个方向传出了飞坦的惨叫,
“你给我住手!!!侠客你这个禽兽!!!”
紧接着世界就又寂静了,希壬看过了这么久飞坦还是没有出来,偷偷摸摸蹭到了门外想要偷听一下发生了什么事。
“唔……给我滚开!……啊、”
这声音是飞坦么?好像和平常不太一样?还没等希壬细想,他就被库洛洛拉住带回了餐厅。一路上希壬的视线都一直盯着库洛洛拉住自己的手掌,他抬头看见库洛洛的发旋,嘴角不自觉的挑了起来。
回到餐厅后库洛洛顺手递给了希壬一杯红茶,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
“库洛洛,飞坦和侠客不会打起来了吧?我好像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闻言库洛洛不可思议的抬头看了希壬一眼,见对方是认真在问,笑了两声也没正面回答问题。希壬见状莫名其妙的看了库洛洛一会,心想怎么就有种受到了鄙视的感觉,也不好再去问。他小口喝着红茶,这比咖啡让他容易接受得多。虽然他依旧不喜欢这种味道,不过现在即便是黑咖啡,如果是库洛洛递给他的,希壬大概也能一闭眼通通喝进肚子。
开始变得很容易满足。
希壬隔着茶杯里冒出的热气抬眼偷偷打量着库洛洛干净的侧脸,一眼接着一眼。他不断提醒自己会被发现的,不能再这么明目张胆的做偷窥狂的举动,可是不到半分钟视线又不由自主的飘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后库洛洛叹了口气,起身从冰箱里取出一盒牛奶倒在杯子里热好,又在里面加了很多蜂蜜之后递给了希壬,一并接过了他手里还剩下大半杯的红茶,反身倒进了水池里。
“厄……谢谢。”不自然的热度爬上了脸颊,希壬为了掩饰低头就去啜杯里的热牛奶,嘴唇刚碰到就被烫了回来,这种囧样也不知道库洛洛出门前有没有看见。
第三天旅团按照预计出发前往艾珍大陆,一路上飞坦都站在走廊里,拒绝看侠客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