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苍老的心

库洛洛不再紧张羞怯, 甚至不带有通常告白的人会有的期盼和热切,他只是用特别坚定,也特别的认真的语气在诉说这么一个事实, 好像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甚至没有必要因此惊讶, “我爱上了你。”

就是这种自然到没有一丝波澜的告白, 让沈觉舒一时之间忘记了如何去反映, 他应该一笑而过的,把这当成一次玩笑或者是少年的一时迷惑什么的,但是库洛洛的态度告诉他, 那样做无疑是对这孩子感情的侮辱,他不能那么做, 他并不像伤害这个孩子, 或者他应该答应, 毕竟库洛洛不管在哪个方面都很完美,很难有人会不喜欢这样一个孩子, 这个想法刚升起就被沈觉舒干脆利落的丢掉了。

沈觉舒低下头,做出一副喝茶的样子来掩饰他一瞬间的失态,再抬起头他已经是一副慈爱的长者的面容了,“能被你这么优秀的男孩所爱慕,我很高兴, 库洛洛, 你肯定不知道, 这还是我第一次受到这样的告白, 作为一个男人, 我很高兴。”这完全是实话,还从没有人这么直接了当的告诉沈觉舒, 爱上了他,特别还是库洛洛这样的优秀的男人,人类的劣根性让他首先升起的情绪就是自豪,骄傲于自己仍有魅力。

“但是,库洛洛,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沈觉舒用温和的笑容安抚着他们两个人的情绪,一点点的,尽量用不会引起反弹的语气说着,“我的样貌虽然是这个样子,但我已经并不是二三十岁的青年了,我已经二百三十岁了,而你呢,库洛洛,你今年还不满十七吧。”

“我并不在乎,在下定决心之前我就已经知道这些了,你的年龄让你比任何人都强大、成熟并且富有魅力。”库洛洛执拗的抬着头,紧迫的盯着眼前的男人,丝毫不准备妥协的样子。

“可是我在乎啊。”沈觉舒略带苦闷的说着,然后他站起身,走到库洛洛面前,然后他弯下腰,让自己和少年靠的十分的近,在库洛洛脸上浮起红晕的时候却执起他的手,一副完完全全的长辈的样子,沈觉舒执着少年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接着说,“我已经老了,库洛洛。这种苍老不是身体和年龄上的,那都可以解决构不成爱情的障碍,可是,库洛洛,我的心已经老了,能感觉的到吧,它跳动的低沉而缓慢,它已经迟暮了。”

库洛洛先是露出了迷茫的神色,但紧接着,他又坚定而从容起来,他并不拿开自己放在沈觉舒胸口的手,反而顺势将额头贴了上去,他清楚的感觉到那颗所谓已经迟暮的心在他靠近的瞬间确实的,猛烈的跳动了一下,虽然只是一下,却也让库洛洛笑容灿烂无比。

“库洛洛?”沈觉舒看着这个扑进自己怀里,让两人的姿势变得几乎是拥抱的男孩,稍微有点不知所措。

库洛洛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要趁此机会好好的感受一下沈觉舒的气息似的,然后他退开身子,他告诉自己还不是时候得寸进尺,首先要做的,是将他的决心完全的表明,他黑色的眼眸酝酿着一场风暴,明亮灿烂的让沈觉舒不舍得移开眼睛。

“它或许确实已经苍老了,但是我要让它年轻起来,我能够让它年轻起来,先生,我有这个信心,而在此之前,我只希望能留在你身边!”库洛洛唇边带笑,年轻的脸庞漂亮到炫目。

沈觉舒觉得,连这都要拒绝的话,就是罪恶了。

就让他试一试吧,也许很快他就会死心了。

于是沈觉舒叹了口气,算是同意了库洛洛的想法,而库洛洛也不为己甚,他知道对于沈觉舒这种人来说,太过热情只会让他退避三舍,既然心意已经传达到了,他会在以后的时间里,慢慢的渗透这个男人的生活,然后让沈觉舒的生活,变成他们的生活。

库洛洛信心满满,不再多说什么,从座椅上站起身,和沈觉舒相对而立,径直的抬起头,飞快的在沈觉舒的脸颊亲了一下,鼻尖碰到沈觉舒的金属镜框上冰凉的温度,在脸红之前,就笑着道了声“晚安”,离开了房间。

留下房间里,沈觉舒默默的抬手触碰了一下刚刚被库洛洛亲过的地方,脸上的笑容已经全部收起了,他想起那个曾经年少冲动的卡佩齐的葬礼,想起了那个曾经活泼骄横的桀诺的苍老,他只需要偶尔的床伴就够了,才不用那种必定会被时间肢解的不堪入目的,爱情。

不过库洛洛既然对他抱有这样的想法,选他做继承人的话,会更好培养吧,然而在内心深处,虽然沈觉舒并不愿意承认,对于库洛洛说要让他的心变年轻的话语,他也是有期待,那是任何人都会喜欢的,年轻的感觉。

可是,沈觉舒从来不是那种拥有勇气去奢望一些东西的人,何况拥有一段完美的感情,这种事情对于不老不死的沈觉舒来说,太过渺茫了。

他和那完美的爱情之间最坚固可怕的敌人,是时间。

所以那一点点的心动,只能沉在心底,沈觉舒对其完全的视而不见。

接着,沈觉舒又想起了刚刚离开的年轻的库洛洛,少年精致的样貌,和隔着外衣也能看出的并不特别健壮却充满活力的的身体,那个少年执拗的说着爱的样子如今想来,让沈觉舒身上腾起一阵燥热,沈觉舒苦笑,近些年来他的某些欲望消淡了不少,他一度以为这是因为他身体年龄的增大,如今看来,只是诱惑不够大吗。

前几年经常去的那间酒吧,不知道如今还在不在。

本来已经到该休息的时候,沈觉舒却身上燥热的不得不换上一身外出的服装,拿出一个钱夹,看了一下,应该还是够花销的,收起钱夹,带着一顶带帽檐的帽子,行色匆匆的离开了宅邸,希望那间酒吧还在吧,再换别的地方的话,就太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