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爷俩一直在探讨着这些“仙法”,而后都决定按照上面所言,先尝试那吐纳之法。
杨帆按照泥板所刻,盘坐好之后,便双手交叉,放至丹田部位。虽然他不知道丹田是什么,在哪里。但依葫芦画瓢的本事还是有的。然后心中默念法诀,随着他反复的默念,不由得杨帆只觉得自己进入了一种空灵的状态,心随意动间法诀自行在心中响起。而就在此时,一丝丝白芒出现在杨帆面前。起初很微弱,似有似无,渐渐地变得越发明显,到最后仿佛一层白色光罩覆盖全身,随着他的每一次呼吸吐纳,不断地有光辉入体,俨然成为一尊宝像。此时的杨帆心中无悲无喜,只觉随着光辉如体,每进入一分,便与自身血肉结合,力量就大上一丝,到最后杨帆竟感觉自己血气波涛汹涌,全身力量充沛,仿佛一拳就能够轰开巨石。这种充满力量之感正是他极度渴望的,也是他以前前所未有的,这突兀的变化让他惊喜莫名。然而随着他心神一动,顿时全身光辉就迅速散去,而杨帆也再也保持不了空灵的状态,从入定中苏醒。这一睁开眼,便发觉已经天亮。
虽然最后时刻,杨帆没有保持心神守一,心中空灵,但对于一个刚刚体会吐纳修行的人来说,虽然遗憾,但感受到自己的许多变化,惊喜却更甚。只是杨帆在心中暗暗谨记,吐纳是切忌分心,扰乱心神。
当杨帆惊喜地跃下床,准备去找阿公时,却发现阿公还在打坐入定,只见阿公身上也是一阵光辉闪烁,却不是杨帆感受到的乳白色,而是青色。杨帆不敢打搅阿公,便悄悄退了出去,自个又去研究修体之法去了,尝到了甜头,知道这些法门都是万好的东西,自然是热情高昂。
直到下午,阿公才从入定中苏醒,由此看见在心性上,却是杨帆比不了的。他走出房间,杨帆一眼就瞧见。顿时觉得阿公不一样了,走起路来沉稳键硕,气色比以前红润了许多,眼睛炯炯有神,正慈祥地看着他。
爷俩互相看着,竟像是有了默契般,脸上都挂起一番笑容。一看就是都从刚才的吐纳中得到了好处,但笑着笑着,阿公脸上的笑容便凝固了。邪魔未去,他固然死不足惜,可惜了这聪慧绝佳的孙儿。还有他的族人,也不知道是否能够逃离邪魔的追杀。
杨帆越发清楚阿公的意思般,脸色扬起一个灿烂笑容,在阳光下显得如此的纯真。
“阿公您别伤感,现如今我们得到了修炼法门,又懂得修行之法。假以时日未必不是那个邪魔的对手。“他扬了扬拳头,颇有些意气风发。毕竟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虽然聪慧,但经历太少,心智都不是完全成熟,想事情难免过于简单而又主观。
阿公轻轻地摇了 摇头,却也没有纠正杨帆。可是心中却是叹气,想胜那邪魔——难呐。尤其是当他接触到了修炼法门,更是对那天的景象有着深刻印象。
这天下午,阿公又劝杨帆离去,但杨帆就是固执地不听,任阿公如何软硬兼施,他就是不就范,像极了一块茅坑里又臭又硬的石头。就在阿公徒呼奈何的时候,村子外又出现了三个身影。这三个身影一出现,杨帆大吃一惊,又焦急万分,再也没有了不久前的意气风发。
来了人赫然就是他的双亲还有阿妹。他愣愣地道:“阿爸,阿娘,雪妹你们怎么来了?”他看见阿娘的双眼通红,眼中夹杂着深深地疲惫;看见了杨雪咬着唇角,脸上露出比他还有倔强的神情,正对他无声的抗议;看见了自己的阿爸高兴、愤然夹杂在一起的难言。
啪!杨帆的脸上结结实实地被人掌了一掴,却是他的阿娘。这是阿娘从小到大第一次打他,显然是因为杨帆这离去的三四天,担惊受怕极了,一时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果然等杨帆阿娘打完儿子之后,又心疼不已,手又轻轻地在杨帆刚才被打的地方揉捏,口中喃喃:“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这几日担心死娘亲了。“
顺着眼角滑落,流过脸颊,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晶莹剔透,杨帆知道这是泪水。对于他的不辞而别,他不是没想到阿娘会担心,他以为自己已经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但真见到时,才知道自己在阿娘面前是多么的脆弱。心如刀绞般疼痛,尤其是看到阿娘这个模样,更是愧疚万分。
“孩儿不孝,让阿爹阿娘担心了。“杨帆哽咽道。但就在这是脚下一痛,原来是杨雪重重地踩了他一脚。灵动的眼中布满嗔怪,原来却是杨帆把一个她给漏了。看着杨雪可爱的样子,杨帆顿时破涕为笑。其它的都不重要了,他们一家人能够团聚则是世间最大的幸福。
杨石也是感慨得看着妻子儿女,却是径直走向阿公——这个亦师亦父的老人那边去请安,商量事情了。
一家人难得地团聚,但没过多久杨帆脸上的幸福感被焦急代替。这近十天的太平日子,让他都有了些懈怠,竟然忘记了此地蕴含着怎样的凶机。天知道那可恨的邪魔什么时候会突然杀到,在这里多待一分钟就多一份危险。
于是他急急忙忙地要催促双亲还有妹妹离开。
“帆儿说的有理,村中危险还没有解除,你们快点离开吧,随便把帆儿也一并带去。“阿公这样的说道,顿时让杨帆大吃一惊。
“不,阿爷,我不走……我说过要留下来伺候你,我不走。“
“胡闹,直到现在你还冥顽不化!你不为自己着想,难道还不为你阿爹阿娘着想?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让他们怎么办?“阿公怒斥道,说得杨帆一阵面红耳赤。
杨帆抬头望向自己的家人,看见阿娘那泛红的双眼刚止住的泪水又赫然流出,顿时又心痛难忍。他不愿离开双亲与妹妹,不愿看见他们伤心;但他也不愿离开阿爷,不愿让他一个老人孤零零地默默承担这份责任。一时间杨帆踌躇不定,低着头不发一言,不知如何是好。
而就在这时,旁边的杨石却道:“阿公,让我留下来吧,你和阿秀他们一起离开吧。“杨石话说的波澜不惊,脸色平静没有一丝挣扎。
这话一说出口,顿时惹来阿公一阵暴怒:“你们一个个,一个个是要气死我不成?胡闹!统统胡闹!我命令你们马上离开这里,立刻!”阿公说话喘了口气。还好这些时日他的身体比之前好了太多,不然这番暴怒下来,没准真要被活活气死,他没有理由不生气,不愤怒。儿子孙子一个个都把生命当成儿戏,固执如牛,不听他言,怎能让他不起不怒。
“阿公……阿爹!”这时的杨石显然也有点哽咽,竟直称呼阿公为阿爹,他已经有好多年没有这么叫过了,阿公听到顿时身子一颤,却是背过身不去理他。
杨石顿了顿道:“孩儿这几日来一直在反复想着这个问题,辗转难眠。孩儿是村中的族长,怎么能让老迈的父亲去承受这莫大的危机?男儿生于天地间,当死而无憾,死得其所。如果这番孩子纵然是逃脱了性命,得以苟活,但一生都不会感到快乐,都会在悔恨中度过。孩儿不要做一个懦夫,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这不是阿爹从小就教导我的么?“说完顿时潸然泪下,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阿公还是背着身,不去理他,呼吸急促,显然也在矛盾中。“可你是村中的族长,你死了族子怎么办?你这时逃避责任你想过没有。”
杨石摇了摇头:“在来之前,我已经把族长信物交给了二叔,已经让他代为保管,如果我不幸丧命,那么他便是下一任族长。阿爹……你可知道,族中可以无族长,却不可以无阿公!“
这一家人如此纠结,归根到底还是因为这爷俩都是顽固如牛,却又坚忍不拔之辈。一家五口,一个老顽固,一个中年顽固,一个小顽固,这还不加上杨雪那个小顽固,比之杨帆还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么一家人凑在一起,也着实有趣。
杨石说罢,微微侧身,又轻轻的对身边的妻子阿秀温柔地说道:“阿秀,和阿公,带着孩子们离去吧,好好保重自己,保护孩子。莫以我为念。“
妻子阿秀听完后,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她本是个温柔女子,但这并不代表她就柔弱。阿秀只是拼命的摇头,然后以手指点了点杨石的心脏处,又指了指自己的心脏处,便不在言语。
“我心似君心,永世不分离。”这是阿秀动作中的含义,那是当年他们定情时的约定,生生世世,无论遇到什么都永远不分离。
杨石看见这番动作,脸上一片挣扎,但没过多久却又一副决然:“今生,我负你。愿有来生咱为夫妻。”然后他一把轻轻地推开阿秀,也是背对着众人,吼道:“走……“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一道身影从后面抱着了他,很紧很紧。一屡屡声音在杨石耳旁响起:”你要成大丈夫,我不拦着,但倘若你死,我绝不独活。“顿时把这个汉子的热血化作了丝丝柔情。而就在这时,杨雪也从旁边抱了过来,死死的抱住她的双亲,痛哭流涕,说什么也不要和他们分离。
阿公看到这番景象,顿时仰头闭目:冤孽啊,冤孽……他一生都固执己见,只要自己认为对的,就无论如何会去坚持。却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儿媳,孙子,孙女也如他一般,一家如此,却算是一段孽缘吧。
最终,全家人都留了下来。对于这一家人来说,或许这是唯一的选择。于公,他们都割舍不下族中大义,不肯就此离去,让族人暴露出多一分危险。于似,他们又都割舍不下亲情羁绊,不肯丢弃亲人,苟活独生。到最后除了谁也说不定谁,还真没有其他法子。
人就是这么奇怪,一旦事情决定了,那些包袱也就随即卸掉。既然已经决定留下,就再不会心有旁骛,瞻前顾后。
对于他们来说,今天着实是个喜庆日子,难得一家人能够真正的团圆在一起。这一刻,杨振不是村中阿公,而是阿爷,杨石也不是族长,而是阿爹,他们可以卸下一切责任,一家人团聚,再无顾忌。于是杀羊宰鸡,欢歌逐舞,一家人在这一个星宿满天的夜晚,留下了最珍贵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