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五年后,姚凯近十四岁。
一日,徐妈妈忽然万分紧张地引荐给他一个人。
“摘下你的面具。”刚一见面,坐在梅红楼后院徐妈妈房间内的锦衣男子便是命令的口气。
姚凯毫不留情面地皱起了眉头,凌厉道:“你是谁?”
“我是……你爹!”
“哈?”“嗖!”
他大笑一声,然后倏忽逼身而上,迎面就向男子劈去一掌。没想到,却被轻松挡下。男子明明可以一招制服他,却同他过了十七八招,直至他虽然心底里不服气,但还是不得不服气地主动停止了攻击。
“徐婢,这些年,你教导得不错。”一句夸奖,语气里满是居高临下。
“噗通!”徐妈妈终于跪倒在男子脚下,颤抖着声音大呼:“奴婢知错!”
“徐妈妈,你起来!”姚凯用尽蛮力,想要将徐妈妈从地上拉起来,却是拉她不动,毕竟他的武功从前都是徐妈妈所教,只好命令道,“我命令你起来!”徐妈妈却依然目不斜视,第一次不听他的命令。
“不,你没有错,相反,我还要谢谢你。”男子亲自弯了弯腰,扶徐妈妈,徐妈妈才是起身。
徐妈妈起身后,姚凯便是挡在了徐妈妈的身前,质问男子道:“你找我们何事?”
男子深深地看了姚凯一眼,忽然转身不再看他,喝了一口茶,幽幽地道:“慈儿过得不错,华儿也健健康康成长得很好。看到凯儿也在徐婢你的教导下,健健康康成长得很好,我就安心了。”
姚凯听着男子的话,下意识地皱紧了眉头。徐妈妈早在几年前就已经跟他说了全部实情,他的身世。“慈儿”?“华儿”?是两个多么熟悉又陌生的称呼啊!面前的男子,难道真的是他的……爹?那他就是那英明神武、器宇轩昂……受尽世人一切称赞的皇——灵海国姚皇?
男子这时复又看向姚凯,道:“还是不愿意唤我一声爹吗?”
是爹啊!他真的是他的爹啊!其实第一眼姚凯就认出他来了。毕竟,姚凯的面具之下,无人之时,自己也满含厌弃地打量过自己的脸,一次、一次,又一次,一年、一年,又一年……他也曾经幻想过,自己这张脸,是传承于怎样的两张脸……
他们,五官上是有些相像的。姚皇是一张十足男人味儿英俊的脸,而姚凯的脸上柔和了慈贵妃女儿家柔美的一面,尤其是姚凯露出在面具之外的一双眼睛,十足像极了慈贵妃。姚皇才是一眼信了,这就是他的儿子啊!他和慈儿的儿子!
“小凯?你的名字,是你娘给你取的。”姚皇唤道,念道。
姚凯不动声色,其实是内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话。
“小凯,我可以叫你小凯吗?我知道你现在还无法唤我一声爹,但你,可否摘下你的面具,叫我看看?”姚皇说得沉着,眼里俨然透着为父的慈爱和十几年的深深思念。
姚凯张了张嘴,最后摇了摇头,道:“一模一样的一张脸,你见过。”
姚皇一愣,很快眼里闪过了懂得后的心痛。身为皇帝,身为爹,姚皇是瞬间明白了,姚凯的心里有怨有恨啊!为什么是他?为什么被抛弃的是他?
姚皇的喉咙也是一滞,然后清了清喉咙,“咳咳!”才道:“你娘,她当初选择了你,是有原因的,说到底,你们兄弟两个都是她身体里掉出来的一块肉,手心手背,都是出于爱啊!”
姚凯还是说不出话。他懂,他心里都懂,徐妈妈真的教导得他很好,也早就把一切都说给了他听,然而……为什么是他?他还是,心里羡慕着另一个……羡慕到,成了恨,对自己的恨。他不恨任何人,只恨自己不讨喜,或者,看起来太坚强?还是个璞出声的婴儿,就让人觉得他的双眼很坚强,坚强到亲生母亲一眼就觉得他即使父母不在身边,也可以活得很好?
如果可以,他真想连双眼都用面具遮住!
近十四年未见,从未见过的男人,是他的爹爹。现在是他的爹爹主动找上门来。为了什么?
姚凯突然一针见血地问道:“你想叫我回去,将来继承你的位置?”
姚皇一愣之后笑了,点了点头,道:“孺子可教。”
姚凯面具后的脸却是苦涩地一笑,然后双眼冷情地直视着姚皇道:“您凭什么?我凭什么?请您离开,如果,哪怕您心里还有一点点把我当成您亲生的儿子,与您血脉相连的儿子,您心里有一点点地爱我。请您现在就离开,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
姚皇听了,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姚凯的双眼里隐隐泛起了泪光,再次开口,道:“求您了!”
姚皇深深地看了姚凯一眼,心中忽然很痛很痛,痛得姚皇一声不吱,突然起身,便是大踏步离开了这间房,离开了梅红楼……
从那以后,姚凯再没有见过姚皇。
然而,从此以后梅红楼多了一个小耗子,正是当日姚皇离开时留下的唯一一个身怀高武艺的……从此以后,小耗子只是梅红楼里仅次于徐妈妈的他姚老板的手下。
白日里,小耗子是姚凯的手下,梅红楼里一个油嘴滑舌的打杂的。夜里,小耗子却摇身一变,成为了一个最最严苛的老师,强行教导姚凯每夜习武。真正的教导,比起徐妈妈,可是严厉太多,甚至可以说是地狱一般的磨练。
不单单是武艺,甚至,小耗子还可以教导他才学。
姚凯一开始反抗过,但小耗子总能用武力逼他就范。姚凯心里明镜似的清楚,姚皇虽然走了,但那一日也不曾答应过他一声,“好。”便是根本不曾放弃他。而姚凯,渐渐地也是破罐子破摔,无论他想不想,可能终究一日不得不……不!他不要!但是,现成的好老师摆在自己面前,他为何不认认真真地学?学好了这一切,有朝一日,他也才能有资本大声地告诉那个人,“我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