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张的不得了。
我却已经心平气和起来,很认真的跟他说:“现在的这个情况,我根本没办法在住下去。你妈她们已经知道了这个地方,往后可以想见的到她们会来的多频繁。我经受不住这样每天每天的刺激,我有没有无理取闹,请你衡量一下,我很珍惜这个孩子,不想再出上次那样的意外。”
尽管我迫使自己看的淡一点,压的住一点。但是终究我还是无法摆脱一层层的怨念,最后我还是说出了上个孩子的事情。
我知道那个孩子的失去,不仅是我的,更是陆暻年心中最深的痛苦。
当然那件事情的元凶是何栀,但是陆暻年的失职,却也是实实在在的,如果不是他顾着安安的电话,我不会出现那样的意外。
从前,我没有提过,是因为知道人世的无常,再事发之后再去怪罪,于事无补。
但是现在,我不得不提醒陆暻年,孩子其实很脆弱的,而我也是很脆弱的。我们没有这个能力,陪着他每天每天的面对前妻,以及前妻的孩子,我更加没有那么精力再去讨好一个不喜欢我的婆婆。
因为懂得,所以慈悲。
这句话其实也可以说成,因为懂得,所以冷漠。
我知道去讨好一个不喜欢自己的婆婆需要付出多大的心血,我更加知道这样的讨好背后,其实我什么都得不到。对方只会更轻的看低我,觉得我是因为配不上她的儿子,所以才如此这般的用心。
江哲年的母亲曾经如此,现在陆暻年的母亲,更是如此。
她们在心中早就认定了我是比她们低一等的人,这种高高在上,并不是因为她们自身比我高贵,而是在于,我喜欢上了她们的儿子。
我的喜欢,成了她们欺负我、嫌弃我的利器。
我的讨好,就等于将兵器都塞到了她们的手里,让她们可以肆意的,伤害我。
已经都品尝过其中的苦涩了,那我为什么还要让自己再一次陷入那样残酷的境地,重新走一遍,我早已经用血的教训实践过,根本就走不通的道路呢。
陆暻年沉默很久,突然身体下蹲,半蹲半跪的在我面前,用眼睛直直的看着我,“顾夏,请你相信,我跟你一样珍惜这个孩子。”
我点头。
我当然相信他对孩子的珍惜。
但是这并不是一切问题的解决办法,我想离开,并不想就此妥协。
他说:“如果你真的不喜欢这里了,那我们就搬走。”他这么说着,倒是轻快了起来,“这里也确实太小了,有了宝宝,总归是还要添置一间婴儿房的
。”
婴儿房。
真是好美好的三个字。
但是很遗憾的,我跟陆暻年说:“是我搬出去,而不是我们。”
两个人并不代表我们。
我甚至觉得他可能跟方笙,跟他的母亲更该称之为我们。
她们拥有牢不可破的关系,有共同的秘密,并且为了严守秘密,他们什么事情都可以作出妥协和牺牲。
他不可思议的看着我。
我也很认真的回看他,跟他说:“你应该比我还清楚,我跟你从这里搬出去于事无补,他们还是会跟着你的脚步找到你,同样也找到我。然后又是重复的戏码,你的女儿需要父亲,你的母亲需要儿子,而你的前妻,即便是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你也依旧得守在她的身边。”
陆暻年想要开口,我摇摇头说:“我知道你要跟我说什么,你想要说你会拒绝他们对不对?”
“可是我并不想让你这样,你一次次的拒绝,我也许会心理舒服一点。可是你呢,时间长了你就会想,为了你我拒绝了你的母亲,还有女儿,如果她们出什么意外呢,我当然不希望她们出什么意外,但是你该很清楚,如果你拒绝她们的次数多了,像是方笙流产这样的意外,每分钟都可能发生。到那个时候,我又该如何自处。”
“如果没有孩子,我可以陪着你,跟她们这样层出不群的戏码博弈,但是现在呢?你让我挺着肚子去见她们一次次,还是让她们来骚扰我一次次呢。”
我不想怀着孩子度过那样漫长的黑夜,不见陆暻年,我也许只是思念他,大多还是美好的回忆,但是留下。我几乎不敢想象等待我的,将会是怎么样的一种生活,这样的日子,我想想都怕,更何况是过。
而且我这样固执的想要离开,也是对陆暻年的一种试探,想要知道他到底会不会因为我而放弃坚守的方笙的秘密。
大概女人心中总是会有一种幻想,那就是心爱的男人会为了自己放弃一切。
但是这种幻想,显然在大多数的时候,是不会实现的。
陆暻年说:“你想要找个安静的地方保胎,我支持,我给你找地方,保证不让她们打扰到你和孩子。”
我真的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这跟当初我被他藏起来做情人又有什么不同,只不过是从一个金丝笼换到了另外的一个金丝笼里。
原本想着他离婚了,他对外承认了我的身份,他求婚了,我有了他的孩子
。
我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跟他在一起了,可是结果却是相反的结果。
我还是那个要被藏起来,不被人找到的女人。
我的试探失败了。
他宁可将我藏起来,宁可让我重新过上地下情人的日子,也不愿意让方笙的秘密泄漏,甚至他连对方笙她们的一点点狠心都没有。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是颤抖的,“不用了,我自己可以找房子。之前我拿卖了房子的钱投资了夏亦寒,他现在不是把属于我的股份等价折给我了,这些钱足够我养活自己还有孩子,我不需要你。”
这话说出来我自己都想哭,按理说女人怀孕是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刻,该被爱与祝福包围,而我呢,却在想着怎么带着孩子独立生活下去,不在委屈求全。
在我最最需要照顾与安慰的时候,我不需要他了。
也许成长就是这样吧,我想,学会不依靠任何人,也许也不是什么坏事。
他慢慢站起来说:“你打算用夏亦寒给你的钱养我的孩子。”
我在心里一遍一遍的跟自己说,要保持冷静,不能动怒,不能让自己的身体感觉到不舒服。但是听到他的这个话,我还是有些压抑不住。
“什么叫夏亦寒给我的钱,那是我自己的钱!当初的投资,是我真金白银投的,不是要的抢的,是我卖了自己的房子得来的!”我有些气愤,他能跟方笙相处整夜对我一句交代都没有,又何必在提起夏亦寒的时候,摆出这幅我对不起他的嘴脸,还有就是,“这个孩子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跟你没有任何的关系,你现在是安安的父亲,并不是我孩子的!”
不想把话说的这么难听的,可谁让事实如此,他说安安可怜,我怎么就看不出呢。
出生就是陆暻年的女儿,财团的千金,有方笙那样音乐家的母亲,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的宠爱,就算是现在父母离婚了,也照旧能任性撒泼,想要谁就要谁。
安安哪里可怜,她明明就是个小公主。
而我的孩子呢,没有身份,没有地位,生出来也不过就是私生子。好,就算是我现在点头跟陆暻年结婚,忍下一切委屈,为了孩子要个合法的身份又有怎么样呢?
这是不是也就意味着,我给孩子认下了一个不承认他的祖母,一个仇视他的姐姐。
这样的亲缘关系,有还不如没有,我太知道如果孩子在一个家庭中是不被欢迎的,那么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命运。
这样的婚,我不敢结。
真的是气的狠了,加之从早上到现在我水米未进,眼前真的发黑的像是下一刻就要昏过去。
我脑袋往前倾,头重的我几乎要承受不住
。
额头顶在陆暻年的皮带扣上,我看着自己的眼泪往下垂直的掉,一声声喃喃的说:“陆暻年,你不能这么欺负人。”
悲伤过度、血糖过低。
这次我是真的晕了过去。
在醒来的时候,手腕上已经扎了针,输着液体。
陆暻年坐在床头,眼睛眶都是红的,到这种时候了,他还是一句关于方笙的话都不说,只问我:“你说的我都答应,你照顾好自己就行。可是我总是要跟你说一声,你现在身体这样,你说不想要上一次的事情发生,可是放你自己一个人,你真的有能力避免哪个疯子发疯吗?”
我静心想了想。
其实他说的也有些道理的,我自己搬出去住,势单力薄的,别说是方笙那样的疯子,就是陆暻年的妈妈就都很轻易的让我肚子里的孩子有危险。
说实在的,我真的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有些时候我并不固执,就比如现在,我知道自己没有那个能力,就不会在跟陆暻年拗着。
前思后想,我说出自己的想法,“那这样,你找地方我住进去,安全你来负责。但是你也得保证,我住的地方,你不准来,还有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人还有事情,都不准出现。”
其实让陆暻年别来,也是我的一点小私心,他如果真的想我了,总是要把事情解决清楚的吧。
我暗暗的想着。
陆暻年突然脑袋直直的往我腿上的被子上倒,整张脸都埋进去,然后说:“你不让我看到你跟孩子,这不人道。”
我有一刹的心软。
不过很快就又硬起心肠,不能妥协,不能妥协,这时候要是不强硬,将来就什么麻烦事情都会发生,为了孩子,为了自己,我不能容忍。
“你要是想要陪着我跟孩子,那就解决好你的事情,我不想在面对你被一通电话叫走的画面了。”
他没出声。
可是我们离的这么近,他不可能没听到。
唯一的说法就是,他不愿意。
我有些心冷。
算了吧,如果他一直都是这样的态度,等孩子生下来,我自己带着过,其实也没那么难吧。
有这十个月的缓冲,我想将来我就算是离开他,也不会那么难过了吧。
陆暻年给我安排了很不错的一处地方。
在南山,闹中取静,虽然是别墅区,但是出门不远就是公园夜市,想要买什么都很方便,屋子里的佣人都是很妥贴的人,而且这个小区保安制度很好,没有指纹,谁也进不来
。
另外,我的别墅外面还有专门的几间房子,别家是让保姆菲佣住在这里,我因为情况特殊,所以女佣人都住在别墅里,好方便随时照顾我,而这外面的几间房子,就安排给专门负责我安全的保镖住,他们唯一的职责就是保护我的安全。
这样里里外外的协防,才能让陆暻年安心,也让我安心。
但是人总是不能一直闷在房子里的,虽然这别墅里有小院子能散步,但是陆暻年不来,我跟佣人又不可能谈心,所以,我时常打电话叫纪清来陪我聊天。
不知道是不是陆暻年授意的,每一次纪清都是随叫随到,像是根本不用顾及工作一样。
但是聊天也终究会有尽头。
我开始让纪清教我一些商务英语,或者金融方面的专业知识,倒不是真的想要精通什么,只是觉得多学些东西总没错,而且作为胎教,总归是好的。
刚开始的时候纪清还会听话的教我这些专业知识,慢慢的,纪清开始拿来一叠又一叠的胎教音乐,胎教书籍,每次她来,就跟我一起听听音乐,看看胎教书,日子倒是过的充斥又安慰。
这个孩子乖的出奇,我不吐不难受连上一次怀孕时的嗜睡都没有,根本就没有任何怀孕应该有的症状。
这样的平静,让我时常怀疑,孩子,真的有吗?
忐忑的等来了,我的第二次产检。
孩子也已经过了两个月,接近三个月了。
肚子还是平平的,根本看不出任何有孩子的迹象,我终归是有些怕。
明知道这种事情查错了的可能性极小,但是我还是忍不住的担心,患得患失的不成样子。
我要去医院产检,这就必然不是一件小事,不仅保姆保镖严阵以待,连纪清都请假过来陪着我。
她每次来都没有提起过陆暻年,我当然也不会问。
当时陆暻年把我安排在这里,就没有再出现过,他既然能做的如此的绝情,我也慢慢的心冷。
还好有孩子。
孩子支持着我不断的克服自己的懦弱。
我可以一个人活下去,并且活的很好,这是我对自己的要求,对孩子的保证。
大的商务房车把我送到上一次的医院,还是上一次女大夫给我检查。她在我肚子上抹了些凉凉滑滑的东西,然后用冰凉的仪器在上面滑动。
然后我听到了她的惊呼声。
我不夸张,她刚刚惊呼出声,我就一下子坐了起来,动作之迅速,吓坏了身边的纪清。
“怎么了,医生
!”我不知道他们能不能理解我心中的焦躁,真的好怕这个孩子是一场虚无,如果没有了这个孩子,那我可就什么都没了。
女医生先是被我吓了一跳,然后笑眯眯的说:“恭喜啊,上一次没有看出来,原来是双胞胎。”
双胞胎?
我惊住了,“怎么会?”
我从未想过我会怀双保胎,我们家也没有这样的基因啊。
不是说怀双胞胎的女人,家族里就有怀双胞胎的基因吗?
医生还是很和蔼的样子说:“如果你家里没有这方面的遗传,那就可能是你服药的关系,你是不是服用过激素类药物?”
激素类?我摇摇头。
怀孕之后,我曾经算过日子,算出来怀孕的日子,应该是我跟陆暻年去京城之前,也就是我身份刚刚曝光,在陆暻年海边别墅里修养的那段时间。
那段时间.......海边别墅......
我突然想起来,惊吓的说:“那时候家里的女管家给我喝过一些补汤。”
那时候我满心满眼的想要孩子,女管家给的补汤我都是毫不犹豫的喝下去的,如果说我现在的怀孕跟药物有关系,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那女管家给我的补汤了。
女医生点点头,“虽然民间的草药,我们经常说没有科学依据,但是很多时候,有效用倒也是要承认的。”
我心一下子就跟掉下来了似的。
吓的几乎哭着说:“那孩子会不会有问题?”
不是说,怀孕的时候尽量不吃药吗?那我的孩子是因为我吃了药才有的,那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呢。
女医生被我一问,自己也犯了难,“这个就要看你药汤中的成份了,如果没有对孩子有害的东西,应该没有问题。”
可是我已经吓的哭了起来。
“那该怎么办?如果孩子不健康,该怎么办?”
我心里有很大的压力,如果孩子不健康,如果孩子留不住,如果.......无数个如果。
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想想如果失去这个孩子,我都觉得自己活不下去了。
就在我泣不成声的时候,陆暻年突然冲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