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拿着花的男人傻乎乎的,看看我,又看看我的身后,然后露出惊恐的表情,说了句‘抱歉’转身就跑。真的是跑,穿着西装皮鞋的男人,抱着花,跑起来的动作像是一只大笨熊,看人让人忍俊不禁的。
我没有回头,直直的往电梯里去了。
当然不会有人拦我,我就这样畅通无阻的到达顶楼,纪清看到我就问:“今天出了什么好事儿了?这么高兴啊?”
“见到鬼了。”我带着愉悦的语调说。
纪清当即吓傻,挥手就给了我一巴掌,“这都是什么啊!顾夏,你又不是进京赶考的书生,见个鬼有什么好高兴的。”
我翻了个白眼,“拜托,那些书生碰上的是狐狸精,并不是鬼,ok?”他们这些海归的传统文化知识,是真的令人不敢恭维。
纪清好好好了几句之后,凑过来很有些八卦的跟我说:“刚才袁家的那位夫人来了,这会儿正在总裁办公室里呢,不知道是来干什么的,不过看那志高气扬的态度,八成是想要点什么。”
陆驹跟袁圆现在的关系,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尤其是陆暻年彻底没了之后,袁圆的心思也定下来,算是好好的跟陆驹在一起了。不过这两个人要面对的东西,也不少。
陆驹的母亲陆夫人,因为之前被顾佳芸是真的伤到了,所以对未来儿媳的人选,陆夫人非常的谨慎。我听着袁圆跟我说的意思,陆夫人是打算让两个人先怀孕再结婚的。大概陆夫人目前觉得这样的方式最好,要不然又出个什么事情,跟顾佳芸一样,连个孩子都没有留下,倒是闹腾出了一摊子事情。
反正陆夫人的态度就是,母凭子贵。
这样的想法,也不怪陆夫人,现在陆暻年虽然没了,但是我的儿子还在。但是陆驹却没孩子,照着陆家的家族资产传承的规矩,那么下一步就要把所有的资产都归到我儿子头上去,陆家的资产都是按人头儿分的,无论年纪大小。
这样的规矩在豪门里并不是什么独特的规定,君不见港城那些豪门贵妇为了生儿子都疯了,这可不就是为了多分到一些股份么。
身在这个体系里,就要按照这个体系来办事。
陆夫人对陆驹现在能有个孩子的想法,那简直是到了疯魔的程度。
而对方,袁家,自然是不可能同意的。他们家的女儿娇贵的什么似的,不风风光光的娶过去,谁要给你生孩子。
这下子从前好的跟一个人似的陆夫人跟袁家的四夫人,倒是起了冲突,两个人踏着点来跟陆驹施压。
陆驹从前跟顾佳芸在一起的时候,虽然是个混不吝,但是对陆夫人还是很贴心,很听话的,盖因这个母亲这一生都是为了他,早已经将自己完全的牺牲掉了。而现在,陆驹对袁圆一往情深,自然也不想让袁四夫人不高兴,或者从中作梗破坏了他跟袁圆的感情。
所以这事情到现在就成了,陆夫人来,陆驹许诺出去些好处,袁四夫人来,陆驹在许诺出去些好处,平息他们心中的不满。
偏偏这两个女人,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啊,察觉到陆驹的态度,都跟捏住了陆驹的命门一样的,三不五时的就上门来要些东西,或者是店铺,或者是对他们有利的集团政策,总之,不会放过拿陆驹谋福利就对了。
在顶楼工作的人,对这样的情况都已经嗣同见惯。
大家都只是笑笑,说说,并没有真的对陆驹这样的事情发表什么意见。但是都是在这里工作了多年的人,谁心里没有一把尺,陆驹现在是执行总裁,这样被两个女人,哦,不,三个女人,还有袁圆,牵着鼻子走,大家不说,不代表在心里不犯嘀咕。
陆驹这一生活到现在,也算是熬出了头,成了AM集团的第一把手。
这一年来,他做的工作也不少,不好不坏让集团很平稳,算起来是真的表现的不错的,但是到头来,集团内部的人对陆驹就是一个评价,“爱女人。”
这跟以前那种风流的爱女人不同了。
而是爱女朋友,爱亲妈,爱女朋友她后妈。
陆夫人从前就骄横跋扈,没想到现在来了一个比陆夫人还要骄横跋扈的袁四夫人。
这两个女人现在恐怕都觉得这集团是她们的天下了,虽然在陆驹这里并不会表现出来,但是面对下面的人,却是经常性的恶言相向,AM集团可不是寻常人能呆的地方,都是海归,且还都是从事金融这样高端领域的。
说个难听话,谁身上没点傲气,没点小脾气,被这两个人指使,没几个人是心里服气的。
我有时候不经意的旁观到,才明白千里之堤,毁于虫蚁的含义。就算是陆驹再怎么努力,有了这些人的这些行为,他的声誉都没办法更当年的陆暻年相比。
至于袁圆。
完全沉浸在爱情的沐浴里,一切事情都像是跟她无关似的,她不会为陆驹操心,更谈不上为她跟陆驹两个人的未来操心,她要做的就是每天收到鲜花,然后换最漂亮的衣服,全心的感受爱情的美好。
陆驹喜欢袁圆,从这个层面来看,也是有些原因的。
毕竟从前顾佳芸的私心实在是重,要顾虑的东西太多,而袁圆,完全就是为了满足男人的虚荣心而生的,什么都不必担心,只要哄着她就可以。
我经常想不通,袁圆出身在袁家那样的环境,为什么会这样的单纯。
纪清说,“不是单纯,是单蠢。”
没等我说什么,纪清就拉着我叮咛,“你可别傻呼呼的跑去跟袁大小姐警告,那位仙子,是不会理你的,说不定还会觉得你嫉妒她的爱情呢。”说到这里,纪清很没形象的翻了个白眼。
大概是来的太迟或者是得到的好不容易,袁圆护食的厉害,无论是谁接近陆驹,都会被她实为假想敌,这顶楼的女人,都已经被袁圆删选了一遍了。袁圆的杀伤力可比当年的顾佳芸要强悍的多,很多人都自请去了其他的部门。
真的是天道好轮回,你看老天饶过谁。
从前陆驹百花丛中过,简直风流到了极点,现在被袁圆管的,彻底成了拔光了牙齿的兽,身边连个母蚊子都不能有。
然而,人家陆驹就是喜欢。
真的一个愿大一个愿挨,一点办法都没有的。
想想顾佳芸,大概是对的时间碰上了错的人吧。这一年顾佳芸她们倒是没有出现在我面前了,不知道是不是之前陆暻年的警告吓到了她们,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反正的没有出现过了,我当然是乐得轻松。
中午吃午饭的时候,夏亦寒给我来了电话,说他从蒙特利尔飞回来了,给孩子们带了很多东西,问我什么时候在家,他送过来。
我当然是先说谢谢的,这一年,夏亦寒实在对我照顾颇多,我们现在的样子,还真的有那么一点像兄妹了,孩子们对舅舅的喜欢,那也真的情浓的跟什么似的。
不像邱逸远来了还要跟孩子们抢佟伊檬,夏亦寒每次见孩子,那都是实打实的宠,没有任何别的参杂。
两个孩子卖萌撒娇,简直将夏亦寒逼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看看时间,今天是周五,明天休息,我就说:“你今晚好好休息,倒倒时差,明天来吧,孩子们也都在家。”
夏亦寒嗯了一声。
这一年夏富的身体越发的不好了,夏氏完全的交到了夏亦寒的手中,夏亦寒按照自己的想法,大力的拓展市场,具体公司扩张了多少我不清楚,但是他忙的脚不沾地,这倒是我亲眼能看到的。
有时候来陪孩子的时候,正说着话都能睡过去。
也不知道他到底多长时间没有休息了。
我趁机给孩子做思想教育,说‘你们看看,舅舅为了给你们买礼物,都累成什么样子了!’两个孩子很乖觉,又是给夏亦寒盖毯子,又是给他递奶嘴的,到最后彻底把夏亦寒折腾醒了。然后就听到两个小家伙,一人一句说:“礼物还是要的,只不过舅舅你别这么累。”
还能更贪心吗?
夏亦寒笑死了。
说起孩子,他的语调总是会柔下来很多,“嗯,好,那我明天过去。”
挂了电话,我都有些晃神,我清楚的记得我第一次见到夏亦寒时,他的样子,冰冷的,甚至带着浓浓阴霾的样子。
跟现在夏亦寒意气风发的,甚至给人带来温暖的样子,实在是差别太大了。
我扭头看看外面湛蓝的天空,似乎这个世界都变幻了模样。
周五的下午,通常都是不加班的,正准备去接孩子,就接到佟伊檬的电话,她在电话里震惊的无以复加,然后她说话本来就不同于常人,这时候更是结结巴巴,说不清楚的样子。
我模模糊糊的只听到‘快点回家’四个字。
第一反应是孩子出了事情,所以我根本就不敢耽搁,一路飙车回了家。
跑进玄关低着头换鞋嘴巴就开始问:“是出了什么事?孩子吗?”
“顾夏。”他就站在我的对面。
我却不想抬起头去看他。
听到声音,我就确定了是他,看来早上我没有做梦。
他是真的回来了啊。
奇怪,为什么我一点激动喜悦的心情都没有,满心只觉得心酸的厉害呢。那种心酸似乎要蔓延上来,从眼睛里流出来。
我低着头不说话。
佟伊檬都急了,“你倒是看看啊!”
我摇头,寻着佟伊檬发声的地方看过去,“孩子们接回来了吗?”
佟伊檬彻底的懵了,那表情简直傻到了极点,她下意识的摇头说:“没有。”
我二话不说转身就往门外走,“那我去接孩子。”
这一次,他跟上来了。
我知道,但是我真的不想回头。
我上车,他上了副驾驶座,我余光看到他穿着黑色的休闲衫,手指很白。我发动车子开出去,他的呼吸声就在我的耳边,挥之不去的似的。
我有些反感,抬手打开了车载音响,这里面的音乐其实都是为了孩子们准备的,打开第一首就是数鸭子。
门前搭桥下,游过一群鸭,快来快来数一数,二四六七八........
稚嫩的,甜美的童音,在车内环绕,却让气氛更显的冷凝。
可是奇怪的,我还是能听到他的呼吸声,一下比一下重,甚至满鼻息都是他身上的薄荷香,他已经很久不用了,现在又用回来,可见他这一年是过的很好的。
过的很好......
这四个字太像最冷酷的箭,插在心上,别说拔出来,就是碰触,都会觉得疼。
我手心里全部都是汗,但是好在一路开车倒是还算稳当,这半年接送孩子,最要命的就是开车,刚开始我也马虎,但是脑子里清楚后面有两个孩子的时候,那根筋就跟绷紧了似的。
到了地方,我毫不犹豫的熄火下车。
他自然是跟着的。
到底还是来晚了,因为回家了一趟,耽搁了些时间,所以我到的时候,哥哥妹妹都排排坐在门口等家长来接的地方,撇着嘴,一脸的不高兴还有委屈。
我加快脚步跑过去,不知道是因为想要安慰孩子,还是想要躲他。
两个小家伙儿见我还有些闹脾气,儿子扒拉扒拉的指控,“妈妈,你怎么又迟到啦?我还说今天让小伙伴见见你呢!”
我急忙道歉,“妈妈有事情耽搁了,真对不起。”
小孩子也攀比,谁家的爸爸特别有钱,谁家的妈妈特别漂亮。
我经常来的晚,孩子大概在小伙伴中丢了面子。我剐心挠肺的想办法,平时他们闹脾气,我有时候是不会管的,总要让孩子了解这世上不是所有事情都是能让你满意的。
但是今天,我却半点都不想让他们看起来不高兴。
想了下,我终于想到说什么了,“你舅舅今天回来了,说明天来咱家,他说给你们买了玩具哦。”
“哈!”儿子当场就欢呼。
女儿也笑眯眯的,她最喜欢舅舅了。
牵着这两个小的,我们走出了幼儿园,跟他当然是擦肩而过的,我没有理他,两个小的根本就不认识他。
真的是不认识。
孩子完全连头都没有抬的离开,我心底滋滋的疼,跟被放在火上烤似的。
他还是跟着我只不过这一次,他的脚步显然慢的多,照顾孩子上车,给他们系上安全带,听着儿子叽叽喳喳的说:“我们班有个胖小子,最喜欢欺负惜惜,我跟他打过几次,他打不过我。”
“嗯。”我摸摸儿子的脚,发现他小腿上有伤。
小小的伤口,像是擦伤。
这种情况真的太常见了,我都不问他是怎么来的,只是从前排座椅后的收纳带里拿出云南白药治外伤的那一瓶,对着他的伤口喷。
小家伙儿也很习惯,嘴里还是嘟嘟囔囔的,无非就是他的英雄事迹。
弄好了抬头,发现女儿盯着我身后一直看,我问她,“怎么了,惜惜?”
女儿声音娇弱,她的性格也比儿子要内向很多,小手指指着我的身后说:“那个叔叔好奇怪。”
我全身的骨头都跟瞬间石化了一样。
有那么很久的时间,我说不出一句话来。
不知是想哭还是想吼的情绪,在我的心底蔓延。
陆暻?年曾经对女儿娇惯宠溺到了极点,不知道他是否预想过,会走到今天,走到女儿看他的目光里满是陌生的今天。
我嗓子完全哑了,“别怕,我认识他。”
我安抚着孩子。
儿子还是愣头青的样子,很爽朗自来熟的说:“哦,原来是新叔叔。”
这臭小子!
不过,说真的,这一年我家里真的跟流水席一样,佟伊檬身边的人定期会换,那些都是新加坡的医生或者复健人员,总不可能让他们不回家不是,所以定期就要换一批。邱逸远每次带来的人也不同,再者就是彭震,每次派来送东西的人,还有夏亦寒身边,现在也是随时带着助理的。
更别说我家里还养着好几位不愿意离开的保镖。
孩子对于家里来不认识的叔叔,似乎都习惯了。
儿子怎么一说,好似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女儿也不在关心这个,而是特别期待的问我,“舅舅明天什么时候来?”
我摇头说:“不知道,不过你可以打电话问他。”
等我上车,他也上来,车子开出去的时候,女儿已经拨通了夏亦寒的电话,特别软糯的再问夏亦寒,“舅舅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那你今晚好好睡觉哦,别明天又在沙发上睡了。”
儿子抢话,“上次说要给我买的变形金刚,买了没有?”
这两个快要四岁的小孩,彻底把车里闹的没有半分的空间。
我跟陆暻年坐在前面一言不发。
我想也许是真的没什么可以说的了吧。
我的日子已经过成了这样,可以独自带着孩子过日子,再也不是他抱在怀里的那个小姑娘了,事到如今,真的是一切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