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蕃狗欺我大宋无人?”
“朕决计不从!”
“要战便战,朕无惧任何对手!”
……
大庆殿,大宋皇宫中最为重要的一座宫殿,也是皇宫中最为雄伟高大的一座宫殿,同时,这座宫殿也承担着大宋最为重要的国事。
比如说最重要的庆典,科举殿试的考场,还有接待辽国使臣。
大宋和辽国的关系非常微妙,百年之前,澶渊之战,大宋和辽国言和。此后大宋和辽国成为兄弟之邦,就表面上维持着兄友弟恭的关系,可背地里都想要在对方的大腿上撕下一块肉来。这种虚伪的邦交之下,产生了一种古怪的外交。
辽国有喜事,大宋一定会派人祝贺。
大宋有国殇,辽国君臣也会像是死了亲兄弟一般祭拜。
可背地里,两家都恨不得摁死对方才高兴。就像是今日,大宋对西夏的作战已经一触即发,所有的物资都调拨到了西北和西夏接壤的三路,外加京兆府等物资转运重地。
为此,章惇甚至搜空了不知道多少天下的府库,西北堆积着大宋用快二十年来攒下的家底,堆积如山的粮食,武器,布帛,各种物资,也预示着这是一场不死不休的国战。
这样的国战已经有过一次,就在神宗时期。
而当时的辽国用十万大兵压境的态势,向大宋敲诈勒索了一笔每年二十万两白银的岁币。成为大宋神宗皇帝身上抹不去的耻辱。
这次很幸运的让赵煦也赶上了。欺负了父亲,接着欺负儿子,这是欺负大宋皇帝不是爷们啊!
这才是赵煦如此大发雷霆的原因。
不过此时的大庆殿,别说辽使了,连大宋的重臣都离开了。偌大的宫殿内只有郝随一个人陪着皇帝,而皇帝暴怒的声音在整座大殿内回荡。
郝随有点心不在焉,他觉得皇帝有点小题大做了。
再说了,刚才辽国使臣在的时候您默不作声,等到人跑了,才吆五喝六的,做给谁看呐?这也是没办法是的事,赵煦性格上慢热。就是发怒也会慢一拍。之前在朝堂上,他甚至没有怎么开口。而等到人离开了,这位才发现胸口的怒气不发泄一下,他会被憋死。
这种习惯很不好,有种胆小怕事之嫌疑。好在郝随不会嫌弃皇帝这等性格,毕竟他见多了。
不过皇帝毕竟是皇帝,宦官只能是宦官。郝随在皇帝边上,还一个劲的劝皇帝:“陛下息怒,契丹人贪婪成性,且逞勇好斗,陛下不用为些个野蛮之人,而动怒。”
“你说,朕不该生气,朕难道该笑吗?”
赵煦来劲了,指着郝随问。这话绝对是为难人,郝随哪敢答,只好跪在地上磕头求饶:“奴才该死!”
赵煦鄙夷的撇了一眼郝随,怒道:“你就会说该死,难道就不会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难道朕也要委曲求全不成?”
赵煦的怒气冲天而起,他爹被契丹人敲诈也就算了,如今他这个做儿子也被敲诈。这契丹人也不能变着方的来欺负他们父子吧?难道辽国的皇帝从他父子身上看出来了软柿子的属性不成?
“陛下,章相不是说过绝不妥协吗?”
皇帝这样才想起来,刚才在大殿上,苏辙从人品上唾弃了辽国的贪婪,据理力争,但是辽人使臣不为所动。说明,讲道理,没用。而曾布却开口认为可以停止西征,以应对辽国的可能偷袭。枢密院的建议也是停止西征,不过李清臣没有表态如何应对,而是对着辽国使臣破口大骂,甚至要有动手的迹象。可看着总给人一种心虚的感觉。
只有章惇气势最足,指着辽国使臣冷冷道:“要战便战,大宋不惧任何敌人!”
皇帝赵煦黑黢黢的脸上终于恢复了一些血气,他还是有支持者的,当然这要面对和辽国的战争,大宋的朝堂重臣们都表现出了一种超乎常人的稳重。唯独章惇,这小老头竟然爆发出了身体内的仿佛藏不住的力量,怼的辽国使臣差点破功。
辽国并不想和大宋交战。
对于辽国来说,大宋是对手,西夏却是身边的恶狼。
对手是因为知道了彼此的实力,有谨慎的因素,同时也有尊重。但是面对西夏,辽国更多的是警惕,这是个永远也不会满足的恶狼,一旦疏忽了,真的会变成心腹大患。要不是西夏国内政变频发,一直陷于内斗的作乱之下,西夏将爆发出更加强大的力量。
如果大宋压不住西夏,那么对于辽国来说,也可能压不住西夏。
而大宋对战西夏,哪怕最不利的情况下,西夏被大宋吞并。可是辽国依然有信心和大宋五五开。
真宗当年和辽国在澶渊大战的时候,西夏还是大宋的领土。甚至那时候不叫西夏。如今西夏的王室李家被赐姓赵,是当时大宋的夏州节度使。
但并不是说,辽国更倾向于和大宋做对手,而不愿和西夏做对手,就会什么也不做,给大宋一个相对平和的环境蚕食西夏。该发财,敲诈的时候,辽国也不会手软。人生就要搏,国家也是如此。当初,大宋神宗皇帝被辽国威胁了一次,岁币从真宗时期的三十万两白银增加到了五十万两白银。
神宗的儿子想要灭西夏,必须要和他爹付出一样,乃至更多的代价,辽国才会不参与这场大战。
“陛下,晌午之后还去球场吗?”
对于踢球这项娱乐活动,赵煦是认真的。原因很简单,他发现自己自从踢球之后,各方面的能力都强大了不少。
不像以前,一副精神萎靡,手脚酸软的慵懒。自从踢球之后,腰同样也酸,但是恢复起来快的很,不耽误他在后宫造继承人,还能享受鱼水之欢的妙处。
这是养身的秘笈,赵煦说什么也要坚持下去。想起踢球,他就想起了高俅,找个曾经自己蹴鞠的启蒙教练,如今在西北带兵打仗。对高俅的能力赵煦心里很清楚,高俅打仗的能力普通,甚至比李逵举荐的种建中都差了很多。
想着将高俅留在西北也没太多的用处,要不召回京城算了。
虽说赵煦对踢球很认真,但时机不对,今日没有了踢球的兴趣。
撇嘴道:“让人散了,朕今日不去了。”
回到垂拱殿,章惇已经早早的到了,同时李清臣也来了。说起来李清臣是纯正的文臣和苏辙一样,不会带兵打仗,也不会算账谋划财政,诗词歌赋倒是非常擅长。要不是大宋出了个苏轼,李清臣的文章能排到天下第一。
当然,因为名声不太好,所以后来被人嫌弃了。
之前的朝堂上,李清臣将文人的无用演绎的淋漓尽致,用一句话概括就是:“君辱臣死!”
不过赵煦也真的不想要李清臣这么做,李清臣死不死,对于大宋和辽国的这场交锋什么用都没有。甚至,赵煦也有点看清了李清臣的才能,并不适合做枢密使。他对李清臣是有点失望的,但赵煦的心里也是明镜似的,换个人,有可能还不如李清臣。其实说白了,大宋的枢密使没一个是合格的。
哪怕是当初王韶因为收复河湟之地,回到京城做了枢密使。按理说,王韶有战功,会打仗,也有谋略,应该是一个合格的枢密使。可实际上也不然。
大宋一百多万军队,各种关系复杂,将门之间联姻成一片,外部又有辽国和西夏的威胁,这个枢密使很不好当。
而枢密使实际上行使的权力就是以前的太尉。
用文人做太尉的坏处很多,唯独一个好处就是,不可能造反。
“臣万死,让辽狗惊扰了陛下!”
“臣有罪,让陛下蒙羞!”
平时,宰相、枢密使这样的高官和皇帝交谈,都是用‘官家’来称呼皇帝,以显亲近。只有在非常正式的场合,或者需要慎重的时候,才会开口称‘陛下’。
可李清臣心虚了,之前在大庆殿上,面对咄咄逼人的辽国使臣。他表现出了一个文臣该有的气节,不怕死,不要命的劲头很足。当然,要不是安焘拉着他,他也不会演绎的如此释放天性。毕竟李清臣干巴巴的一个瘦弱老头,面对五大三粗的辽使,冲上去的结果很可能送上门被人暴打一顿。
就算是平日里和他配合的亲密无间,叱诧大宋朝堂的好搭档安焘一起冲上去,也是被暴打的份。
实力上是硬伤,气势上的强,更像是心虚。
至于章惇……他今天也就动了动嘴炮,仅此而已。
可毕竟是聪明绝顶的人,他早就发现了皇帝地心情很糟糕,似乎对他也有些不待见。心头一突之下,李清臣理智了许多,理智之后他的反应就稳当了起来,语气也颇为平缓:“陛下,以臣只见,辽人之所以威胁我大宋,是要钱。”
“章相以为呢?”
赵煦随即问向了章惇,相比其他人,赵煦更愿意相信章惇。同时,章惇也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做事很干脆,同时也附和自己的心意。
章惇想了想,躬身道:“和当年如出一辙。”
“贪婪之徒,难道我大宋就没有办法了吗?”赵煦说这句话的时候,内心也是崩溃的,真的是没有办法。
不过面对可能爆发的战争,章惇还是谨慎道:“但是官家,大宋也要做好两面开战的应对,要不然,一旦辽人发兵南下,我大宋就算是灭了西夏,也是捡了西瓜,丢了芝麻,损失太大。”
赵煦心中烦闷,就是因为这个。
辽人的十万大军,就像是悬在大宋头上的一把刀。随时随地都会落下,如果辽国仅仅是贪婪,想要钱……
大宋多半不会拒绝。
大宋最不怕的就是充钱就变强的游戏,甚至如果辽国愿意和大宋共同出兵攻击西夏,多出点钱对于大宋来说也可以接受。
最大的问题其实不是钱,而是辽人善变的态度。
谁知道辽国会不会南下,而大宋如果和西夏激战正酣,背后被捅一刀的结果可想而知。
章惇迟疑道:“但是物资都已经调动到了西北,不战,也不可能。只是要分兵防备辽国,这才是让我大宋为难的地方。北线的禁军已经不堪重用,想要防备辽国,必须抽调西军进驻河东路,这样一来,进攻西夏的兵力连二十万都无法保证。”
章惇也是为难。在他看来,大宋不会惧怕西夏,也不会惧怕辽国。但是这两个对手一起和大宋交战,哪怕他信心膨胀,也不敢说赢。这样的大战,胜了一切都好说。可要是失败了,大宋的国力必将一落千丈。甚至北方防线将完全崩溃,大宋的整个北方,将无险可守。
这样的风险,大宋担不起,也不敢担。
神宗皇帝当初也是这样,好在辽人随后开口了,岁币从三十万两白银增加到五十万两白银一年。说是岁币,其实这些钱也辽人根本就看不到,到时候榷场上多送一些丝绸,茶叶,瓷器,这些钱就又回到了大宋的口袋里。
但伤害不大,耻辱却很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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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宗皇帝因此而背上了丧权辱国的骂名。尤其是,哪怕付出这样的代价,大宋还没有将西夏打趴下,不仅没有打趴下,自己还输了……
同时也有一个原因,哪怕在大宋和西夏交战最困难的时期,大宋也不敢抽调防备辽国的大军。西军一直都是以少打多,用二十万大军对抗西夏的五十万大军。
这是个死局。
宰相为难,皇帝也为难。
赵煦想了想问:“河湟之地呢?”
大宋在河湟之地拥有五万大军,这五万人马也是精锐。不比西军差。
可是这个提议被章惇否决了:“官家,河湟之地是我大宋唯一的养马地,如今还受到吐蕃诸部的威胁,一旦抽调大军,且不说青塘诸多部族会不会有二心。如何防备吐蕃诸部都是个问题。”
李清臣没有好办法,但他作为大宋禁军的最高长官,在面对军国大事的时候,不能不开说话。
要不然,要他还有什么用?
可让他相处建设性的建议,或者战略上的建议,他又办不到。
只能想到坑弟子一条办法,就见李清臣咳嗽了几下,清了清嗓子开口道:“章相,要不动用禁卫军试一试?”
禁卫军从组建到现在,已经几个月了。
但是招兵还在继续,总兵力不到五千。这样的一支军队,甭管是去西夏还是去河东路,都是杯水车薪。
章惇当即摇头道:“不可,李逵组建禁卫军,士卒不是问题。但最大的问题是武器,如今禁卫军真正成军的就一个指挥的火枪兵,还有三个指挥的炮兵。总数才一千五百人。算上从青塘抽调的三千骑兵,也不过只有八千多人马。这点人,去任何一个战场都于事无补。”
真相往往非常残酷,残酷到让人失去一切幻想。
就在朝堂还在和辽人掰扯的过程之中,李逵带着禁卫军南下的部队回到了京城。
他没等进宫面圣,就去了铁监的冶铁工坊,找到了郑琦之后询问后装燧发枪的打造数字。
郑琦开口道:“有足足一千二白支。”说完,郑琦一脸得意,冶铁工坊自从用了分工流水线的管理之后,产量直线上升。比他预计的产量甚至多了一倍。
但是李逵对这个数字并不满意,嫌弃道:“才这么点,都快两个月了。”
郑琦听这话就不乐意了,惊叫道:“人杰,哥哥我累的腰都直不起来,你还说风凉话,非人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