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人都被笼罩在雷劫之中,眼前一片白茫茫的电光,花临听见自己皮肤崩裂的声音,还有骨骼被挤压发出的嘎吱声,随之而来的是深入骨髓的剧痛和酸疼。
刺目的电光之中逐渐浮现了色彩,花临扭头看见自己的皮肤逐渐变得焦黑,焦黑的皮肤脱落后露出新生的嫩肉,鳞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其上,然后又被雷光灼烧成黑色的焦炭。
大约是太疼了,以至于身体竟然死去呢痛的感觉,仿佛神魂都已经脱离身体飘荡在外。
看起来好像很疼。她想着,俯瞰下方苦苦与雷劫对抗的两人。半响,因为剧痛而迟钝的脑子渐渐反应过来,恍惚发现了一些不对劲。
想了很久,她突然一惊--我是花临,那下面那个人是谁呢?
她记得自己出生在一个灵气充沛的地方,耳边依稀仿佛还听到那时父母亲欣喜的声音。那时,每天有很多人争着给自己擦洗蛋壳,带自己在父母的神识范围内游玩,给自己形容外面世界的美好,有时候还会唱悠扬的歌谣。
直到……后来有一天,他们都不见了,自己被母亲带到一个很高的地方,然后掉了下去。
醒过来时,身边只剩下父亲,隔着蛋壳传来的炙热的温度让人烦躁。一天,两天,许多天过去,除了父亲的喁喁低语,一无所有。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才有了一只叫做庆忌的小豹子陪伴自己。
出壳时父亲欣喜的眼神还在眼前,只不过是累极睡了一觉,但是一睁眼……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是花临?
花临是我?
她一时间陷入了混乱,废了许久功夫才想明白,不过是想起了一些被忘掉的事情而已。
她凑近了打量观川,容色姝丽,身材极好,处处都合自己的心意。更何况,这些年一直都是他在试图保护自己。
“老爹到底做了什么?”花临凝神细想,却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正在这时,她觉得身上一重,而后惊讶的发现自己又回到了身体里,观川正搂着自己一脸惊慌,“我没事,吓到你了?”
观川呲了呲牙,发现自己脸皮紧绷后只得收起表情,抬手拉扯她腮帮子上的嫩肉,“你刚才怎么像傻住了,就这么傻坐着挨雷劫打?”
花临滞了滞,小声道:“就是突然想起一些事……以后再说吧,你看天上。”
听到这话,观川抬头看去,只见天上果然又聚起了一道雷,与之相对的是劫云正在渐渐散去——显然这就是最后一道雷,只是光看气势就比之前二十几重都要厉害许多的。
耳边传来一阵风声,观川顾不得身上的伤势,突兀的扑倒花临,将她死死压在地上。
“观川!”花临惊讶的看着他,只觉得温热的血撒了一头一脸,“你别吓我……”
她抖着手去擦他身上的血迹,却发现这是徒劳,因雷击而濒临崩溃的身体已经没有愈合伤口的能力,穿胸而过的飞剑正滴滴答答的流出滚烫的血液,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我没事,你自己小心点。”观川推开她的手,动作有些迟钝的站起身,飞剑在高温的灼烧下很快化作一滩铁水滴落在地上。
花临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远远地站着几个仙风道骨的修士,看过来的目光却透露着毫不掩饰恶意——自然是该有恶意的,否则也不会趁着别人渡劫时伤人。
花临深吸了一口气,心知要在雷劫落下之前解决了这几人,否则,他们必然会趁着自己和观川因为雷劫而无力反抗的时候干坏事。
不待她有所行动,观川已经振翅飞了过去,天上的即将消散的雷云又一次开始凝聚,花临生怕会招来更厉害的雷劫,赶紧也追了上去。
只是心念一动,整个人来不及反应就轻飘飘的飞了过去,就如同脚下有一件看不见的法宝托着一样。赶到时,正好看见观川动作干脆的直取其中一人命门,剩下的两人却是一前一后将观川围在中间,一看是不能善了的。
见此情状,花临几乎是反射性的伸手去推离自己近的那人。
随着‘噗’的一声轻响,花临手下的躯体就像豆腐一样柔软,温热的血包裹着手指,顺着手腕滴落在地上,滑腻的触感搅合着浓烈的血腥味,伴随而来的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香味和澎湃的灵力。
吞噬的谷欠望又一次慑住了花临的心神。
呆立了许久,又像是片刻,花临终于摆脱了这奇怪的本能,手上微微一使劲,手中的元婴化做灵气消散无踪。
修士的一生,若非被人吞噬,也终不过消散的命运。
与此同时,观川已经斩杀另一名修士,发现花临看过来的目光后安抚的笑了笑,握住她背在身后的手,“为人者食万物之灵,修真者与天争命,本就不分善恶,相遇时斗个你死我活也是极正常的,不必觉得难受。”
“但是……”花临未尽的话语被再次落下的雷劫打断。
如果说之前的雷劫是让人痛不欲生,那么这雷劫的最后一击简直是拿出了毁天灭地的气势。
不过一瞬间,花临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手脚,眼前一片漆黑,耳畔也听不到声音,她知道这是因为雷劫落下的一瞬间就摧毁了自己的视力和听力……大约手脚也不能幸免。
五感尽失,花临不免有些怀疑自己是否还活着。
大约是过了很久很久,花临的眼前才模模糊糊的出现一些景象。花她用力用力眨眼,又过了一会,眼前模糊的景象逐渐清晰。虽然如此,眼前出现的诡异生物又让她吓了一跳。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怪物?一只尖锐的鸟喙,骨质的边上却长着几颗尖牙,此时乌溜溜的眼睛正一眨也不眨的盯着自己——用毫不掩饰的,裸且充满威慑感的眼神。
花临倒不见得有多害怕,只是觉得那家伙斑斓的羽毛有些眼熟。她又仔细看了看,这翅膀是眼熟的,这尾巴……也是眼熟的!可不就是观川的花色么?!花临心中震惊,目光向下,看见那家伙踩在地上的第三只脚后就移不开了。
‘啊,三只脚。’花临在心底感叹着,‘三只脚的鸟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虽然这样感叹,花临却也猜到了这怪鸟就是观川没错了。就冲自己曾经梦到自己被一只怪鸟压住,第二天一早却看见发神经的观川。以及,观川曾经遮遮掩掩的拿着怪鸟的画像给自己看,还一再强调这不是怪鸟,而是‘踆乌’。再结合现在见到的情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
‘罢了,不论是怪鸟还是踆乌,总归都是观川呐,我就不嫌弃这家伙居然是三只脚的怪胎了。’花临这样想着,简直要为自己的包容感动了,然后……然后……没有然后了。
因为她震惊的发现自己变成了条状物,身后还拖着一条眼熟的可爱又漂亮的尾巴。
她抬手,眼前是一只看起来极漂亮的爪子,带着金属光泽的银白色鳞片还泛着金光,尖锐的指甲锋芒毕露……好吧,重点是,这也不是人该长的手!
这下可好,除了自己是四只爪子,再没有别的什么可以嫌弃观川的了。
花临一瞬间想了许多,以至于那只观川化身的怪鸟飞身扑上来时根本来不及反应。
这最后一道雷劫倒真的是帮了大忙,花临所在的位置恰恰好好就是一个巨坑,一个天然的鸟窝……
花临看着戳在自己脸上的绒毛,还有绒毛下面传来的热气,简直不知道该作何表情。
简直……简直了!
‘当年我还是一颗蛋时,’她想着,一股怒气直冲头顶,‘当年我还是一颗蛋时,我爹妈都没用臀部坐在我身上过!’
与此同时,观川正紧张的看着远处过来的人‘看见其中一人是景明后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觉得肚皮一紧,显然是被什么东西咬住了——还能是什么?肯定就是花临。
他微微起身换了个姿势,不着痕迹的用第三只脚把花临按住,这才看向已经近在眼前的景明,唤了一声:“大哥。”
花临一愣,随即反应到是有别人在边上。心顿时提了起来——这要是被人看见了可怎么办?
而匆匆赶来的景明看着观川古怪的姿势十分无语,皱眉问道:“你这是在孵蛋?”
孵蛋……孵蛋……孵蛋……
花临紧张的心情顿时消散无踪,只顾咬着尾巴小声笑起来,这形容真是……太犀利了。
笑了半响,她忽然愣住,简直要为自己的愚蠢叹息:被孵蛋的人可是自己,可怜自己刚才居然还傻兮兮笑个不停!简直傻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