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信实坐在父母中间,老老实实地听着爸爸和外公神色肃然地交换着意见,妈妈和外婆也分坐两边偶尔插上几句嘴,只是那脸上同样是皱着眉头忧心冲冲,心里就活动开了。
这事要是放在昨天上午,他除了心中多了份内疚,懊悔自己徒有一身匪夷所思的引雷控电的本事,却无法帮奶奶治疗病痛、也无法帮爸爸解决金钱来源之外,也只有郁闷地接受长辈们的安排,不会再有任何其他的想法。
但是,现在可就不一样了!
凭他那过目不忘的本领和非常敏锐的手感,他敢断定,裤兜里藏着的这块漂亮的白石头,十有**就是书上所提到的,很贵重的上好羊脂玉。
而他也清清楚楚地记得,爸爸那本书上很明白地写着,上好的美玉,因其质地和手工的不同,在收藏的市场上就可以卖到几万甚至几十万的价!
如果这白石头真的是羊脂玉,那,凭他这手特殊的能力,在几天内把不起眼的、随处可见的石头变成数块值钱的好玉来,还不是举手之劳?
有了好玉,爸爸和外公肯定就能把它们卖上不少钱,那奶奶治病的病就不用再担心了!
有了这份底气,他吃饭的速度倒是特别的快,三两口就吃完了妈妈夹给他的菜,甚至还加装了一小碗白饭,待碗里的食物被一扫而光,他自觉得肚子已经吃得饱饱的,这才顺手擦了擦嘴里的油,再用力地推了推曾百业:“爸爸!我吃饱了!你和外公也快点吃吧!不然,我怕奶奶肚子饿!”
被打断的曾百业让他这么一推,看看曾信实那吃得精光的饭碗,再对比下自己毫无一丝食欲的胃口,脸上便浮出一丝无奈的苦笑,心里也不由得感叹。
孩子还是年纪小啊,虽然聪明懂事,知道心疼奶奶,却不知道眼下家里已经陷入严重的经济危机了。钱,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很朦胧的概念罢了。
这个时候,他倒真有点羡慕这无忧无虑、没有什么压力的儿子。
四个成年人互相苦笑一下,看这时间也确实有点晚,就匆匆地吃了几口,稍微填了填肚子便打包结帐,一起去了医院。
考虑到要长期治疗,曾百业只敢让母亲住进普通病房,四个人一个房间,单床,床头有电子按铃,再配有一个小小的简陋的床头柜和热水瓶,洗浴用品则是病人自备。眼下,刘桂花刚打完今天的吊瓶,脸色依旧是灰败,比昨天看来也好不了多少,此刻就很虚弱地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曾信实一进门就飞快地扑到她的床前:“奶奶,你饿坏了吧?妈妈给你送吃的来了!还有,外婆外公也来了!”
不等刘桂花回答,罗浩然和许海燕已纷纷关心地和她打招呼,劝她好好养病,把心放开一点,家里的事情自然有他们帮忙照看,罗心睛则温顺地走到床前帮忙她用饭。
饭菜很可口,但刘桂花勉强地吃了几口就没了胃口――一方面,她担心家里的情况,特别是小三媳妇的身孕,另一方面,她也担心这住院的时间太长,开销太大,给大儿子增加额外的负担。
这个时候就显出曾信实的聪明了。
他很懂事地靠在奶奶身边,很认真地比划:“奶奶,你就放心吧,爸爸说,你的病只要用心治,好好休息,很快就会好起来,所以,从现在开始,您就不要想太多了,那会影响治疗的效果,嗯,以后我天天来陪您,啊!”
明亮的日光灯下,他那清澈关心又很自信的眼神,明显与上午来时的担忧和茫然有所不同,经验老道的刘桂花马上就看在眼里,惊讶之余,也很快就想到了另一层意思上。
如果说,两亲家今晚的表态还有可能是一种表面上的安慰的话,大孙子的态度就更加容易让她相信。
小孩子的眼睛是不会说谎的,更别说这几年她同时照看着曾信实和曾信侠两个孙子,对他们心理状态及眼神变化清楚得很,大孙子现在这种胸有成足的神态,明摆着就是家里的事已经全部让长辈们安排妥当。否则,那眼神,就应该是一种充满了担忧的茫然!
虽然她也清楚几个儿子成家后的经济情况,虽然大儿子下午和媳妇回去的时候,脸上还是十分的忧虑,现在也同样是强颜欢笑,但此刻,她完全相信,在这短短的几个小时内,自己和曾家的命运又一次得到了上天的照顾,老天爷又一次保佑了她和她的心肝宝贝!
想清楚这一点,她就放下心来,很放松地靠在床边,慈爱地摸摸孙子那稚嫩的小脸,开心地笑道:“行,奶奶听石头的,从现在开始,就不想太多了,安心养病!”
对于母亲这么快就调整了心态,曾百业也是跌破了眼镜,十分吃惊,当然更多的则是实实在在地松了口气。没想到自己和妻子苦口婆心地劝了一下午,还不如儿子这简单的几句话,看来还真是应了那句,隔代最亲!
这一晚,罗心睛以老公已一夜未曾休息为由,留在医院照顾婆婆,罗浩然夫妇便暂时先回自家休息,曾百业则领着儿子,满腹心事地独自回研究院。
一路上,父子俩默默无声,曾信实好几次抬起头来看向父亲,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衣角,却只见他眉宇间充满了隐忧,对自己的小动作浑然无觉,脑袋就忍不住摇了摇,想翻白眼。摸摸小裤兜里的玉石,再看看周围公车上一个个陌生的脸,他还是谨慎地决定,这事,等回到家再告诉爸爸,给爸爸一个惊喜。
果然!
当曾百业心情沉重地打开房门,并十分疲惫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开始发呆时,曾信实突然递到他眼前的玉石就让他先是一怔,后就错愕地抬起了头:“石头,你这是什么?”
曾信实那满是神气的大眼很认真地眨啊眨:“爸爸,这是不是羊脂玉?我昨天上午看过你那本讲玉石的书,上面有一幅图片,那个颜色和光泽跟这个很相似!”
“小傻瓜,”尽管心里的压力很大,曾百业还是被儿子那煞有其事的语气逗得展颜一笑,随后又忍不住摇摇头,很不以为然:“你以为羊脂玉就那么简单,随随便便就可以捡到啊?乖,听话,别玩了,现在都已经十点多了,你快点洗澡睡觉!爸爸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今晚你就自己照顾自己,啊!”
说完,他就轻轻地推开儿子的小手,示意他自己去衣柜里准备衣服。
见爸爸一点也不重视自己的话,曾信实不乐意地嘟起了小嘴――明明自己已经想到了赚钱的方法,奶奶也相信自己了,为什么爸爸却认为自己不懂事呢?
“爸爸!”他很大声地、重重地地喊了一声,把手再次伸到曾百业的眼皮底下:“您再认真地看一看嘛。看一下又不会怎么样!再说,现在我们正缺钱,要是这东西真是羊脂玉,我们不是可以拿来换钱嘛!”
他的执意让曾百业很意外,而这番实实在在的话也着实触动了曾百业的末梢神经,后者不由自主地就从心里升出几分歉疚,不想在今晚这个大家都难受的日子里,再因为随便的回答而伤了儿子这份热心,于是,年轻的父亲暗叹了口气,压住心里的那份不耐,哭笑不得地接过那块玉石,嘴里也不停地认错:“好,好,好,石头,别生气,是爸爸错了,爸爸马上就认真地看一看,看一看啊!……”
这最后一个“啊”字,他才说到一半,就在看清了眼前的玉石颜色后嘎然而止。
咦,这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