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还想休息,那就多休息一会儿。你们先出去。”楚皓笙温语安慰妻子
说到最后一句,语调变得平平,态度冷漠。
栗旬捕头眼角流过笑意。
真不知道在温泉山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这一对痴男怨女,现在和好如初。老爷对夫人的体贴爱护,真叫人赞叹啊。小风觉得奇怪,但是人多不便问出口,安然的站在一旁。
众人知趣纷纷退下。房门关上,屋里就是一家的妻妾三口。
楚皓笙默然不语,坐在桌子旁,轻轻的用手把玩着茶盏。
元顺紧张的双手合十,食指轻轻敲着,不知该从何说起。
“你有没有觉得事情不对头?”元顺是这样开始谈话的。
“什么意思,具体点?”
楚皓笙示意小风也坐下,体贴地把荔枝盘往小风面前推了推。
“就是从这盘荔枝开始,”元顺用手指着,紧紧的盯着一颗颗鲜艳的荔枝。
“荔枝有什么问题吗?”小风想不明白,疑惑的问。
“荔枝上火,对吗?”
“对。我们可以少吃一点。”
“我们少吃一点没有关系。但是有些人是一颗都不该吃的。”
楚皓笙眉头一跳,瞬间明白了元顺的意思,皱起了双眉。事情确实有些不对头。
小风硬着头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夫人,你说明白点。”
说到最后,娇滴滴的有些嗔怪。
每次都是夫人老爷跟打哑谜一样的,彼此心照不宣,每次都把自己填在黑洞里,莫名其妙。
“银宝是红歌女,嗓子是最大的本钱,她怎么会吃这种上火的东西?尤其是你听她现在嗓音嘶哑,更加不可能吃荔枝。”
“也许是因为我们到来,才端上的。”
“可是我到这个房间是临时起意,侍女应该不知道我要来啊。”
这话引起了所有人的疑惑,如果真如元顺所说,这个事情太透着邪性了。
小风斟酌着说:“除非有什么事情,严重到她都顾及不到嗓子。”
“可是她毁了嗓子,又有什么好处呢?谁会得到好处呢?”
元顺摇摇头,还没有想明白。
“你为什么不肯离开这个房间?”楚皓笙问出了自己心中最大的谜团。
刚才元顺拒绝的态度未免太激烈。
“我说了,你未必会信。”
“说说看。”
“无论我说什么,你们都不可以笑话我。”
“说吧。”
夫妻两个说的是笑话,但是脸上没有丝毫轻松的表情。
元顺娇俏的小脸,写着与年龄不相称的沉稳实重。楚皓笙聚精会神的侧过身,正脸看着自己的妻子,自己将要分手的妻子。
“我来到这个房间,其实是有自己的目的。”元顺乖乖的从怀里掏出了那面蛋圆的小镜子。
楚皓笙抬头看了看梳妆台上明亮的大镜子。随口问:“看清楚了?”
元顺撅起嘴点点头:“证明你们两个都是骗子,是坏人。”
楚皓笙笑了,发自内心轻松愉悦的笑。小风最初没明白。
还是老爷耐心的解释——利用镜子的折射,她看清了脖子的伤口。
“是蚊虫叮咬的吧?”小风打着圆场。
“就是坏坏的蚊虫,下次应该把蚊虫打死。我会想起那天在温泉山体内的遭遇。”元顺心底的疼痛刺激到手脚最末端,身子微微一抖。
“然后呢?”楚皓笙知道绝对不会是为了这个原因,元顺拒绝离开房间。
元顺迟疑半晌,站起身来,走到柜子前。
这是女子闺阁常见的雕花黄梨衣柜,配着玳瑁贝母,很是华贵。
柜门上楼刻着各色吉祥图案,有花有灵兽。元顺把蛋圆镜子别在了雕花木棱上。
雕花黄梨衣柜,距离梳妆台就是一丈的距离。
元顺退回到梳妆台旁,撩起乌黑长发在头上随意打了一个发髻。修长白皙的天鹅颈漂亮极了。
伤口几乎长好,浅浅粉色的伤口在镜子里看得一清二楚。
元顺抬手指了指。
她正面对着雕花黄梨衣柜,那面镜子映射出梳妆台镜子的影像。
“哦,怪不得老爷不许你再买第2面镜子,你还是达到目的了。小”风说出了心里话。这一对夫妻都是聪明人啊。
“然后呢?”楚皓笙安然问道。很明显,这一定不是元顺绝对不离开的原因。
元顺站起身,一言不发,用手指了指鼓状的凳子。
小风莫名其妙。
楚皓笙竟然完全听从安排,顺从走过去坐下。
他的个子要比元顺高许多。元顺示意廷尉正大人弯下腰,和自己刚才的高度一致。
小风清晰的看到老爷皱起了眉头,面容严肃。
但是解释不是楚皓笙的习惯。
老爷的清冷眼神说明一切。
房间里的空气有些沉闷压抑。
元顺紧张的看看擅长办案的一对主仆,不知道该怎么办。
楚皓笙站起身,小风赶紧如法炮制,她的个子比元帅稍微高一些,几乎不需要弓腰,于是看到了一副奇怪的景致。
坐着背对着梳妆台,面对雕花黄梨衣柜,眼前隐隐约约是几个图案,纠缠在繁复的花鸟灵兽形状当中。
凑近仔细看。是一个撰文的“金”字。黄金的金。若不仔细辨认,根本不会注意到。
小风站起身,知道奥妙所在。
雕花黄梨衣柜的门不是完全平的,带着微微的倾斜度,如果站着,在光线的折射中,那个金字隐藏在阴影里。唯有坐着,才可以直视看出。
“夫人,你真是聪明之极,目光敏锐。”小风的夸奖发自内心。
她和廷尉正互相对看一眼,彼此心中明白。温泉山的事情不是结束了,而是卷土重来。
有一个细节,元顺不知道,却是他们两个遇到的最初棘手的问题。
连续三次,新任的罗罗国王购买软硫磺,付出了巨额的黄金。
但是这笔巨大数目的黄金下落不明。
静塞军反复研判情报,只能得出结论:黄金进了平安州,没有出平安州。
这个金子莫非就是黄金的金?有这么凑巧吗?
想一想,路路通曾经是沁香楼的常客,他与房间的主人小银宝交情深厚。
这个房间也许就是沟通信息的贼窝子。
元顺哪里知道这对主仆的万千心思,喃喃的说一句:“可是刚才还没有。”
小风几乎要叫出声:“难道,夫人你的意思是说,刚刚有人写上的?”
“我觉得我对自己的记忆还比较有信心。”
“我想银宝的房间肯定有很好的镜子,就想确认脖子上有没有伤。”
“我刚才坐在这里,不记得看到有字。可是现在就看到有字了。”
元顺七七八八的把经历讲给大家听。
小风追着问:“我走了,银宝和她的侍女怎么进来的?”
“我摆镜子第1次不小心掉在地上,可能当啷一声,惊扰了她们。”
小风问:“她们是听到动静,隔了一刻进来,还是立即进来?”
“是立即进来的。”
小风冲楚皓笙摇摇头说:“我离开的时候她们坐在稍远的墙角。我还示意她们不要轻举妄动。”
“那就是她们等在门口,没有声音也会想办法进来的。”
“可是这个金字是要留给谁看呢?”
“要看的人必定就在刚才房间里。”
小风开始掰着指头去数了:“如果留下字的是银宝和贴身侍女,这完全可能。只要分散了夫人的注意力,可以轻易的完成这个举动。”
“那么刚才和老爷一起进来的,还有两个外人,栗旬捕头和乔冠道老爷,会是他们谁呢?”
“整个事情都透着蹊跷,乔冠道封锁了沁香楼,却不允许栗旬捕头插手,栗旬明里暗里告状,沁香楼只属于乔冠道掌管。两个人互拆台。”
楚皓笙安静的听着小风的分析。他抬眼看一下窗外,窗外风移影动,很安静。
这和当初沁香楼情形不一样。现在静塞军重重把守门外,这个房子是安全的。
“我们可以换一个角度,如果老爷没有带着进来,那么谁会铁定进这个房间?”元顺果然想法清奇,另辟蹊径提出建议。
“两个人都有合理的借口。”楚皓笙冷冷地说。
回想刚才,自从进了沁香楼,发生的种种,他心里有一丝丝的恼怒,自己始终被人算计着。
的确如此。一个要查极品鹤顶红,挤兑的小风说要搜查沁香楼,另外一个强调要细细的搜查,肯定会进这个当家的房间。
“他们好大的胆子,”。楚皓笙声音平和,却透着杀气。被人当棋子摆弄,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稍安勿躁,该来的总会来,看来对方也着了急,在眼皮底下交换情报,我们再小心点就是了。”小风温言细语的安慰老爷,也是说给夫人听。
元顺领情的握握她的手,表示赞同。
“那下来怎么办呢?”
“按照原定计划,我陪着你们两个逛街。墙头泼水是意外,我们还应该继续逛街才对。”
小风眼睛一亮,悄悄的说:“我们腾出这个地方,给想要表现的人一个舞台。”
楚皓笙用手指虚点了一下娇美小妾的额头,意思是:想到了,何必说出来呢?
元顺不傻,也看明白了,轻轻的撇撇嘴。
“一盘荔枝到底什么意思呀?”小风想确认一下自己的想法,探寻夫人的意见。
“也许是苦肉计,也许是被逼的。”
“什么意思?再具体点。”小风一到这个时候就头疼,夫人解说谜底不通透不详细,三言两语,自己跟不上她的思路。
“苦肉计是主动的,被逼的当然是受强迫,反正结果都一样。为了拯救主人的性命,冒险泼水。”
“能保证一定碰到廷尉正大人吗?”
“能保证一定有人可以借此进的沁香楼,那么沁香楼就不再是铁板一块。”
元顺有些自得,用手拈起一片梨片放在嘴里。
她没有说完的话是:只有外面的人进来了,情报才能够送出去。
栗旬捕头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楚大人,乔老爷有请,在沁香楼的正厅想摆设宴席给夫人压惊。”
元顺用手指指自己的脖子后边。几乎无声的咬牙切齿的比划着嘴型,该给我压惊的是你。
脖子上的伤已经清晰明了,不容辩白,是伤,破了皮儿的那种。
“请客的饭菜一般都比较好。”楚皓笙一本正经的给小风解释,“你可以多吃一点。”
小风才不上当,拉着夫人的手说:“有什么好吃的,我伺候你。”
“好人小蜜蜂。”元顺说出了口。
坏人翠翠老爷。元顺不敢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