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姝昭容一惊,手紧紧抓住轿子边缘花容失色。
是。铁定是味道没有错。
她目送着清柠和玉惜远去的背影,苍凉一笑。旁边的素瑛轻声道:“主子,咱们还是快回去吧,这天寒地冻的,主子没得受了寒,等会儿皇后娘娘还要过来呢。”
姝昭容答应着,队伍回到延禧宫,路过繁湘居的时候,姝昭容冷笑一声:“同流合污的东西。这笔账,迟早我会算清楚。”
福娴站起身来,表情依然有些怯懦,“姝昭容,嫔妾到底做错了什么?您要这样对嫔妾?”
“你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姝昭容眼中一记寒光直射福娴娇软面容,不屑回过头来入了云烟阁。
“姝昭容又在发什么疯,神神叨叨的。”莺歌忿忿道,“她自己没了孩子,倒怪在别人身上。”
“莺歌,别乱说,她一时伤心也是难免的。”福娴道。莺歌紧接着笑道:“伤心人自伤心,小主可别可怜她,晚上皇上让小主去龙宸殿伺候笔墨,小主收拾收拾心情罢。”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
远处浩浩荡荡仪仗声传来,外面的小宫女进来福身道:“小主,皇后娘娘去了云烟阁。”
“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关心后宫,果然是后宫之贤良表率。”福娴静静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便不去打扰了,莺歌,知会春兰一声,我们去看看音姐姐。”
=====云烟阁=====
“姝昭容,最近可好多了?太医送来的药方本宫看过,可都有按时吃了?”皇后端坐在姝昭容床边的铺锦垫紫檀凳上,细心地慰问着。姝昭容一袭寝衣,全无梳妆,面容格外虚弱,勉强笑着道:“多谢皇后娘娘关心,嫔妾的病情已经好很多了,相信年后就可以恢复了……咳咳……”
“你身子不好,就别硬撑着。”皇后道,“你屋子里的味道似乎不同了,可是点了什么别的香料?本宫闻着怪熟悉的。”
“以前点的是宝寿木樨香,嫔妾小产之后,便点上了檀香,也算是尽我与这个孩子这几个月的母子情分。”姝昭容摸了摸肚子,低声道,“嫔妾的孩子,嫔妾虽然不能得知模样性别,可是嫔妾知道,那是真实存在的,活生生的一个生命,嫔妾感觉得到。如今没有了,嫔妾怎能不心痛。嫔妾,嫔妾真的好想他……”说着,姝昭容扑簌簌掉下泪来,滴在丝被上,春兰连忙用手绢拭去眼泪。
皇后揪心,拉住姝昭容的手,恳切道:“姝妹妹别伤心的,事情总会过去的。沉浸在悲伤之中也对你无益。本宫知道,你的梦魇或许只是因为你没见过那么脏的东西,别害怕。”说着站起身来轻轻拍姝昭容的背。
好一会儿姝昭容才止了哭声,道:“多谢皇后娘娘关心。若是没有皇后娘娘关心,嫔妾也没有那么快走出阴影。要不是皇后娘娘,我的梦魇也没有解得这么快。”
“你知道就好。话说来,那梦魇是如何解得?之前药倒也吃了不少,就是不见起色。”皇后道。
姝昭容道:“嫔妾也不知如何解得,仿佛是刚刚换香料的那几天,嫔妾便不再做梦了。或许是嫔妾的孩子在冥界保护着嫔妾吧。”
“香料?”皇后皱了皱眉,“你换了香料,就解了梦魇?”
“仿佛是这样。”姝昭容点了点头,随即心中一惊,“娘娘的意思是……有人在香料里下手?”
“倒也不是。只是说来蹊跷。只是本宫曾听闻,先帝宫中有个闵婕妤,喜香但不懂香,也许是出于什么原因,放着香料在宫里。在怀孕之时不小心误开了一个箱子,把麝香和其他香料放在一起,之后用的时候就弄混了,之后便没了孩子。本宫觉得,麝香的气味也不是那么容易和其他香料搞混的,闵婕妤可能死得冤枉。”
“或许是奴婢?”皇后身边的镶秋道,“这些都是都是宫女掌管的,或许是放错了,或者故意为之呢?”
“后宫中人,若是阴毒起来,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呢。”莺红道,春兰瞪她一眼,“皇后娘娘面前,说什么呢。”
“不怪她。这些也都只是怀疑罢了。只是姝昭容之前从未有过梦魇之象,仔细想来的确十分蹊跷。今日本宫待着也久了,那便先走了。”
“恭送皇后娘娘。”姝昭容躺在床上恭顺地低下了头。
===============
送回玉惜郡主之后,清柠带着溪芙和浣雨往回走。忽的出现了一个小宫女,伶伶俐俐,十七八岁的模样,福身道:“参见倾婕妤,婕妤万福金安。”
清柠点头:“起来吧。你是哪位姐妹的丫鬟?”
“奴婢是芙蓉殿宫女。”那宫女微微低头,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柔声细语道,“我们贵嫔让婕妤过去芙蓉殿,上次相逢已过了很久,不知婕妤可有再聚之心?”
“这是自然。”清柠微微颔首。溪芙波澜不惊道:“烦请姑娘带路了。”
一路上,清柠思绪不已:自己与洛贵嫔可以说是毫无交集,上次见面已是小半年前了,之后便再无言语。洛贵嫔一向深居简出,从不见客,连大公主都很少见面。再者,自己和洛贵嫔相差了两三年有余,按道理来说也不可能有什么关系啊。
即使如此,清柠也不得不去。一直到了毓秀宫门口。这毓秀宫清柠也是来过的,之前杨氏之事就是在这儿发生的。如今这里面只住着两位嫔妃,一位是主位的洛贵嫔,还有一位则是住在听雨轩的佟佳氏。除了刚入宫的那些日子,佟佳氏也渐渐沉寂了下来,如今不过也是个贵人的位分。新进宫的十位秀女,除了废入冷宫或死去的,这已算是较低的位分了。
容不得清柠久留,清柠被那宫女请进了芙蓉殿的主殿。洛贵嫔早已端坐在主位上。上身着靠色三镶领袖秋香色上裳,下罩云纹对珠孔雀裙,外罩一件翡翠月牙石青褂,一条朱红腰带上系着一枚如意佩。她发髻上的首饰,是两年前十分风靡的点翠嵌宝套装,手上的景泰蓝护甲也是新样式。年下各宫各院都缠着内务府要东西,清柠实在是没想到,如今的洛贵嫔也能从拜高踩低的内务府里要出这么些个东西来。
“参见洛贵嫔娘娘,娘娘万福金安。”清柠福身恭顺道。
“起来。蓝潋,赐座。”
一个看上去有二十七八的女人铺着五色黄鹂垫的花梨木心坐墩过来,柔声细语道,“婕妤请。”清柠颔首表示谢意,端坐下来,这才抬头,看见洛贵嫔身边一个粉雕玉砌的小女孩。
女孩七八岁的模样,身着十成新的绣红桃的绛色衣裳,梳着小姑娘的发髻,和玉惜相同,头上多是玉坐的首饰,很少有金银妆饰。一双秋水般的眸子闪烁着不安与好奇,紧紧抓着奶娘的衣角,看向清柠的眼里充满了迷惑。在奶娘耳边低语什么。
“嫔妾还是第一次来到芙蓉殿呢。”清柠道,芙蓉殿的装饰,自然是比麟趾宫要差些,但若是和兰妃娘娘的若兰殿比起来也是毫不逊色,只是更宽敞暗淡些。洛贵嫔浅笑道:“这是自然了,若不是本宫今日把婕妤请过来,说不定在本宫老死之时,婕妤还未曾与本宫说过什么话呢。”清柠注意到,这话虽然刻薄,但洛贵嫔的声音是婉转柔美的。清柠所听过的芙蓉殿的声音,蓝潋的、宫女的也都是如此。听惯了明晰大大咧咧口气和小绿子粗壮的声音,清柠感觉有点儿不适应。
“娘娘这是哪里话。”
洛贵嫔并没有接过这个话匣子,直接道:“你可知本宫找你来,是为何事?”
“嫔妾不知。”
“哦,那你总知道,红豆薏米粥之事,是谁下的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