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怪蟒吃痛,高高扬起脖子,两排獠牙用力,想要将白夜绞碎。
但它的牙齿再坚固,都不能和可以承受数吨重量的大号螺丝、螺帽相比,强行咬合的结果,就是獠牙一根根碎裂、崩飞,甚至嵌入它自己的嘴里。
白夜却做出了一个更加不可思议的动作——它顺着黄金怪蟒洞开的咽喉,直接钻了进去。
“啊!”
楚歌,食猫者和金尾巴,不约而同发出惊呼。
却见黄金怪蟒的七寸高高隆起,明显比刚才膨胀数倍,却是将白夜吞咽下去。
然而,黄金怪蟒丝毫没有吞噬敌人的快意,反而流露出极度痛苦的表情,像是一根燃烧的绳索,在地上扭来扭去。
不一时,从黄金怪蟒口中,以及尾巴前面一截的泄殖腔里,都喷涌出大团污浊的血花。
它抽搐的动作愈发激烈,像是一根皮鞭,甩得地面“啪啪”作响,那团刚刚吞入腹中的膨胀,却像是拥有生命的火球,在它体内上下冲撞,贯通一气,将五脏六腑,统统绞碎。
终于,黄金怪蟒停止了抽搐,像是一根硬梆梆的木棍般支了起来,七寸处的血肉高高隆起,逐渐突破淡金色鳞片的限制,变成一颗晶莹剔透的肉瘤,最后,“哧啦”一声,肉瘤迸裂,白夜从里面跳了出来!
此刻的白夜,周身浴血,仿佛一头熊熊燃烧的小红鼠。
仔细看去,它身上挂着各种血肉模糊的零碎,统统是黄金怪蟒支离破碎的器官。
特别是两只爪子,分别抓着黄金怪蟒的心脏和蛇胆,左一口,右一口,咬得“嘎吱嘎吱”,一副饕餮无比又极度凶残的模样,真是令他的战友包括楚歌,看着都毛骨悚然。
身体几乎被掏空的黄金怪蟒,无力地瘫软下来,一时间尚未死去,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白夜啃噬它的五脏六腑,原本充满智慧的双眸渐渐变成灰褐色,鲜血亦渗入泥土里,只留下一道黯淡的痕迹。
白夜三下五除二,就将它的心脏和蛇胆啃噬得一干二净。
他拍拍爪子,大步上前,用尾巴缠绕住了黄金怪蟒的脑袋,高高举起。
白夜长啸一声,让整片虫潮都能看到黄金怪蟒的下场。
原本汹涌澎湃的虫潮,像是撞上了看不见的堤坝,以一种十分古怪的姿态,硬生生凝固起来,宛若一片冰封的黑海。
半秒钟之后,冰封的黑海解冻,原本气势汹汹朝夜光城扑来的惊涛骇浪,统统倒卷回去。
蟑螂,蜘蛛,蜈蚣,马陆,蟾蜍,蜥蜴……各种虫豸争先恐后往岩缝里钻,为了抢先钻进岩缝,互相撕咬和践踏,又是死伤无数,留下满地支离破碎的尸骸。
夜光城的守护者们,仿佛经历一场噩梦,若非满地狼藉,简直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竟是真实。
包括楚歌在内,不少鼠族在长舒一口气之后,全都歪歪扭扭地栽倒下去,累得连尾巴都甩不起来。
唯有白夜,真对得住“不死将军”的称号,竟像是铜浇铁铸,精力无穷,连片刻都不休息,就指挥后方的奴隶和炮灰,将浴血奋战的一线勇士抬下去救治,同时加紧修复城墙,设置新的陷阱——捕鼠夹、粘鼠板或者铺设着樟脑丸粉末的陷坑,防备虫潮卷土重来。
楚歌和食猫者肩并肩,互相扶持着,回到了夜光城中的营地。
经过刚才共同面对黄金怪蟒的血战,两人,不,两鼠,不,一人一鼠,在生死之间,缔结了更加坚固的友谊,看着彼此的目光都变得格外不同。
就连看四仰八叉坐在他们对面的金尾巴,彼此的目光中,都不再有那么多的敌意——倒不是说,他们会化干戈为玉帛,只不过,他们刚刚在和黄金怪蟒的肉搏中,耗尽了最后一点力气,实在没闲情逸致再玩内讧的把戏。
“长舌头,你刚刚究竟做了什么?”
食猫者有些狐疑地看着楚歌,虽然它看不破楚歌的《激脑术》,却也隐约能感觉到,黄金怪蟒对楚歌颇为忌惮,正是依靠楚歌的牵制,它和金尾巴才能和黄金怪蟒周旋那么久,坚持到不死将军赶来增援。
楚歌不知该怎么解释,只能含糊其辞,幸好食猫者也没有多问——它知道楚歌才刚刚得到诸神的“启迪”,对于力量的运用,仍旧不太成熟,而且经过刚才的激战,肯定是身心俱疲,濒临崩溃。
它轻轻一拍楚歌的肩膀,示意楚歌好好休息,多吃点东西,等缓过来再说。
“对,我是应该吃点东西。”
楚歌的肚子“咕咕”乱叫起来,就连城外令人作呕的尸山血海,都无法阻挡他的食欲。
可惜,他才刚刚夹起一条晶莹剔透,又肥又大的灵化蚯蚓刺身,就有一名白夜的亲兵前来传令——不死将军召见!
楚歌心跳如鼓。
终于有机会和白夜单独见面了。
倘若白夜真的大脑受创,失去记忆,他应该如何说服对方,甚至唤醒对方生而为人的记忆呢?
带着满肚盘算,楚歌跟随亲兵走进设置在城墙不远处,一条狭长的裂缝。
缝隙曲径通幽,经过一段“一线天”式必须侧身前进的通道,里面豁然开朗,是一方天然的溶洞,虽然直径不超过两米,对于鼠族而言,却是再好不过的天然密室。
亲兵守在“一线天”外面,密室中只有白夜一个,大马金刀坐在一盒午餐肉罐头上,旁边还有好几个打开的空罐头盒。
他一边大快朵颐,一边用狐疑而审慎的目光,打量着楚歌。
“你刚才对那条黄金怪蟒做了什么,令它怒火攻心,死咬着你不放?”
白夜沉吟道,“似乎是某种精神攻击?”
楚歌脑中,灵光一闪,想了想,点头道:“的确是精神攻击,是一种名叫《眼保健操》的无上秘法。”
“眼保……健操?”
白夜有些困惑地眨巴着眼睛,这四个字却似触动了他脑域深处尘封已久的区域,令他的眼角微微抽搐起来。
“没错,就是这样。”
楚歌做了几套经典眼保健操的手势,“很简单吧,是不是觉得似曾相识,自己也曾经无数次做过?不记得不要紧,跟着我,把手指,好吧,爪子也凑合了,放到准确的穴位上,为地球保护视力,眼保健操,现在开始——”
白夜的眼角抽搐得愈发厉害。
他的爪子不由自主地一跳一跳,产生蜷缩双臂,将爪子搭到鼻梁两侧和眉梢上的冲动。
“为什么……”
白夜喃喃自语,竭力控制自己的爪子和前肢,却控制不住穴位的炙热和跳动。
“还有这个,刚才是锻炼精神力的,接下来是锻炼身体,将血肉之躯千锤百炼至如钢似铁的——广播体操!”
楚歌扎稳马步,拉开架势,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三二三四,四二三四,全套动作如滚滚长江,滔滔黄河,行云流水,一发不可收拾。
白夜死死盯着楚歌的动作,自己的四肢也不由自主地弹跳起来。
原本有些死板的眼珠,像是一层灰褐色的蛋壳碎裂,往昔的回忆化作金色气泡,争先恐后浮出水面,生而为人的记忆和身为鼠族的记忆犹如两场相向而行的流星雨,狠狠冲撞在一起。
“啊!”
他捂着脑袋,发出痛苦的低吼,“你是谁,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这都是什么古怪的修炼方式,这是,呼呼,这是——”
“重点不是‘我是谁’,而是‘你是谁’。”
楚歌道,“现在,当你从灵河中重生之后,你是长牙王国的不死将军,但在那之前呢,在你遍体鳞伤,濒临死亡之前,你究竟是谁,你还记得吗?”
“不,我的过去一片黑暗……”
白夜的目光忽然变得无比犀利,像是要将楚歌的脑域直接洞穿,“你知道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