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着他这般样子,汪金龙极为愤怒的重拍木桌,令其散作木屑落地。老脸上极深的皱纹犹如沟壑,开口时更是如吐冰霜。
“想办法,必须把他解决。”
“我们现在已无脸面,就在他的食物里下毒吧,顺便将迷魂散洒在侧殿,慢慢麻痹他,来一出温水煮青蛙。”
汪石杏沉默的时刻最多,但现在对夏萧满是看法,怎样狠毒怎样来。下毒的确比较阴险,可他们用画藏毒,实际已不是什么善人举动。在高高的云层上,生活着的云国人并不是精灵,而是一群疯子。
汪金龙和汪银龙点头,决定从明天开始实行。以药效来看,只用三日,夏萧便可中毒很深,这段时间恰好可以用来给汪娅萍调整,再好不过。可今晚汪金龙去找汪娅萍时,却极为鲜有的吃了闭门羹。
“你在里面做什么?”
“修行。”
汪娅萍的声音不如相貌那么出众,兴许是因为很久没说话,她的声音有些嘶哑,可难以隐藏一股迷茫,令汪金龙在门外拧起眉,默默的感受着房内的她。
“今天夏萧说了很多,你有何感想?”
“不记得了,但他的魔气很强。”
这种回答显然是汪金龙想要的,但汪娅萍还是太嫩,她不会撒谎,以至于声音有些颤抖,但汪金龙没有追根到底,更没有将其心思挖出来。夏萧说的话他也听到了,那样的迷惑之语对汪娅萍是否管用还看他的态度。若汪金龙一直催促或态度强硬,只会令她相信夏萧说的话。
因此,汪金龙反其道而行。活了这么多年,他何尝不是一只狡猾的老狐狸?
“辛苦了,一直将云国伟大的事业扛在肩上。这几天好生休息吧,三日后再说夏萧的事,不必担心。”
汪娅萍冷冷答一个好字,汪金龙则冷瞥一眼离开。他担心的事极多,有夏萧有那个女人,可更重要的还是汪娅萍。这么多年过去,为了培养她,云国付出了无数心血,现在不能令其思想出现问题。可如何把控,他也知道。
房里,汪娅萍没有因为汪金龙的离开显得轻松,反而紧咬手指,鲜血为之流出都没松口。她坐在自己冰冷的床上,没有靠着墙壁也没有穿任何衣物,只是呆滞在原地,双目盯着黑暗中的一角走神。
她的脸上没有半点波动,眼里却总是出现很多情绪,有发现新大陆般的惊喜,也有胆怯,可更多的还是茫然。她不想听信夏萧的任何话,那些话被她本能否定,可当时的场景历历在目。夏萧就那样强有力的将她按在床上,每个字都从他的身体齿间喷出,震得她内心直颤。
一滴血顺着指尖滴下,落在床单上,将其染红,可汪娅萍没有注意。她没有想离开的事,她离不开,因为冲不破结界。想到这,她的脑海里回响起夏萧嘶吼出的话。
“你也不是逃脱不得,只是对自己没信心,否则云国人怎能拦你?还是说你安于现状,觉得自己一生就该这么过去?”
汪娅萍以前从没想过今生要如何过,可不断回想,从夏萧的话里找到些想尝试的事。他对春花秋月不感兴趣,和金钱繁荣也不搭,至于爱情朋友那种东西她并不奢求拥有,只想见一眼雪山冰峰。
云国只有永久不变的景色,白日永远都很单调,夜晚的星空又令人看着心凉。繁星再美,无法触碰也只剩遥远,明月再亮,也只是小人住所,扰人雅兴。
汪娅萍想去一个冷清之地,那里有一座雪山伴松林。树枝上压着雪,雪又覆盖山,大山雄厚神秘,有一峰立起,似龙兽额上的独角,甚是陡峭锋利。常人难以在风雪中攀登,可她将袭一身深蓝长裙独立其上,看其下人仰望。
以往每当汪娅萍产生这种想法,都会有强烈的罪恶感跟随,令其极为自律的不再想且忘却。可这次她陷了进去,发现看似泥沼的平面下,是一片清澈通明的大海,他在温柔的巨鲸指引下前往另一扇门,很快忘了来时的路。
汪娅萍不知那扇门通向何处,只是深蓝的颜色极为熟悉。可很快,袭来的窒息感令她猛地回过神,有些失落。她真的无法见到雪山冰峰吗?她十分想去,但又有一股阻力,不是胆怯不敢,而是不知从何下手。
从未离开云国的她,即便有万般理由,内心迫切,也无法得到长老的认可。但她真的想去,那种心情此生第一次有。她迫不及待的想去自己脑海中的圣洁之地,在那里一个人静静,思考一下自己的人生。这样也不算背叛云国,她还会回来,她这样反复告诉自己以劝服自己的内心,说自己这样不算什么。
但最终,她还是没有勇气去找汪金龙,她知道后者一定不会同意,甚至会呵责她,会催动刻在她身上的印记。
听闻夏萧也有一道烙印,通过它,他拥有了完整的五行,还拥有和人皇交流的能力。汪娅萍没那么好运,她身上这道印记只会带来疼痛,是拴住她的一根绳子,也是刺进血肉中的锋利铁钩。
并不笨的汪娅萍思考起平日里不会想到的问题,很快有了答案。如夏萧所说,她之所以不能离开云国,是因为这里的人将她当工具。
工具使用时握在手里,不使用时放在一旁。可就算当前不使用,也不能任其乱跑,直到她死。而她的死,是长老们一直期盼的事,只有造神才能引起他们的注意,否则汪娅萍生死都和他们无关。
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没有任何可依恋的一切,汪娅萍一直觉得云国需要自己。就像长老们所说,她肩上担着很重的使命。现在想起来,只是说得好听,越想越失望,越想越沮丧。
倒在床上,本就悲情的汪娅萍面色如死灰,她只要稍稍将夏萧的话当真,便没了半点精气神,以往她会安慰自己,说命运如此,如磐石之形,天生被雕刻,要想自我改变根本不可能。但外力已至,不如鬼斧神工但也有斧凿刻刀,一切皆有转变的希望。
一个疯狂的念头像暴风中的火烛,不断摇摆,熄灭又燃起,燃起又熄灭。最终,汪娅萍闭上眼,一滴眼泪从光滑的脸颊上滑过。
她这座冰山终究还是被融化,虽说只是一滴水,可还是有所改变。但冰山很快重新封锁,她还是选择了放弃,没有再挣扎,以满眼麻木伪装自己的渴望。
夏萧就知道会这样,如果他几句话就能令一个人改变自己秉守二十多年的思想才怪,可他们还会见面,到时夏萧还有话说。
汪娅萍在昏沉的浓雾中睡得不省人事,似大醉一场,等一觉睡醒,她原先所想的东西都会忘得一干二净。可夏萧坐在殿堂中,融入黑暗的面色逐渐纠结,他实在想不通,为何使用魔气都呼唤不出黑煌,还有雀旦也没有下落。
依靠仇人不是夏萧的作风,可他的实力显然不足以突破云国的结界,但加上汪娅萍就不一定了。
一想到这,夏萧笑得诡异且坏。原先他只是想挑拨离间,令云国鸡飞狗跳的乱一场,可现在看来,还得靠汪娅萍的力量离开云国。以往经历的种种事将夏萧的下一步落在勾龙邦氏的北部魔鬼草原。他入魔时黑煌也曾说,让他去哪找她。
当时的黑煌掌握着一些夏萧不知道的事,夏萧现在全都自己弄明白,但想进入黑暗,还是得去。
昏暗的殿堂中,夏萧根据不断变化的情况改变着自己下一步要走的路,他不断想出对策和路径,只为走得更对。可黑暗中的东西,难以迎合且与他为伍,因为比夏萧想的要复杂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