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生隔天下午就把鱼苗子下到水塘子里了,他往水塘子里跑得更勤些,晚上也开始在茅棚子里住着。
福生这回变得越发地惊心了些,一有个风吹草动的,他就跑出茅棚子四处查看。(惊心:小心谨慎)
福生心里总觉得他爹一定晓得水塘子里的毒是谁给投的,但是总觉得问不出口。可是水塘子投毒的事情一天不给查清楚,福生就一天不得安心,生怕哪天那个人又跑来放一把毒把鱼都给药了,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
这几天让福生不顺心的事儿还有一件,就是春妮这几天不常来水塘子了,而是往翠娥的屋里头跑。
照以往的时候,福生没想着要让春妮来水塘子里头帮忙,她自个儿倒是主动跑来了,这回水水塘子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官生尽管能够帮着做些力气活儿,毕竟还是少了些机灵劲儿,这个节骨眼上,福生倒是很希望春妮能在水塘子多呆些时候,俩个人管水塘子总比一个人要保险些,可是越是这样想着,春妮反而越是不出现,福生心里头有种有苦说不出的感觉。
春妮究竟去翠娥屋里头说些什么,福生便是一概不知,但是他又不好往翠娥屋里头跑,他害怕见着翠娥那双眼睛。
他突然觉得有种孤零零的感觉,具体是为什么,他自个也觉得纳闷……
日子也只能这样捱着过,总能守得乌云见月开!福生心里还是有希望的,他指着他爹突然有一天跑到他面前眉飞色舞地跟他说:福生,给水塘子下毒的那个人给揪出来了!
可是这只不过是福生的愿望罢了,徐毛子压根就没有任何动静,连和水塘子有关的话,他都没有扯过。
难不成爹把水塘子这件事儿给忘了?福生心里头不由地犯起了嘀咕,可是转念一想,这咋可能呢?这么大一件事儿,他能忘记么?
就在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徐毛子还惦记着要去省里他表哥那里一趟。
“福生,我明天上你表叔屋里去,屋里的地你给我照应下!”徐毛子说道。
“爹,你要上表叔那去?有啥么?”福生惊讶地问。
“没啥事,就是去看看!”徐毛子淡淡地说道。
“哦,你去吧,”福生黯淡地应道,他又问了句,“爹,那你么时候回来呢?”
“去个把星期。”徐毛子应道。
“哦!”福生应道,他心里觉得堵得慌,正要给他爹说些啥的时候,他爹又说话了。
“福生,你回屋吧,我今天想早些时候睡,明天好赶早搭车!”徐毛子说道。
“哎!”福生有些不情愿地应道。
“明天的时候记得上坝子上给田里放些水,等我回来,就该下秧了!”徐毛子说道。(下秧:插稻谷秧苗)
“哎!”福生应道。
“嗯,歇去吧!”徐毛子一脸倦容地望了他一眼说道。
福生从徐毛子屋里退出来的时候,心里头更是堵得慌了,他不晓得他爹这个时候咋想到要去看他那个表叔!
说起这个表叔,其实福生都不记得他的相貌了。福生五岁的时候,这个表叔就上省里头卖发糕,后来赚了些钱,就在那里取了老婆落了户。一开始的时候他还经常回灵水岭里走动走动,后来的时候便不再来了。
这都好些年都不来往的亲戚,爹竟然还要去看他,福生越是寻思越是闹不明白。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福生便把鸭子都赶进了鸭棚子里头,如今福生收鸭的时间也提早了些,只要太阳刚落在了最北边的那个山头,他就吆喝着赶鸭子了,然后就叫官生先回屋里吃饭去,然后再给他捎一口来。
前阵子送饭过来的都是春妮,这几天都是官生帮着送来。
“春妮干啥去了?”福生用筷子把饭翻动了两下问官生。
“她和翠娥一起上后山去了!”官生说道。
“上那去干啥?”福生诧异地问道。
“采蘑菇去了!昨天翠娥都捎回来一大箩筐哩!”官生眼睛里放着光说道。
福生望着碗里头泛着白花花光亮的蘑菇,心里竟然泛起了一阵酸楚。
“你要找她是么?我去帮你把她叫回来!”官生说着就扭动着他肥胖的身子往茅草棚子外头跑。
“哥,不用了。”福生连忙唤住他。
“哦!”官生应道。
“你回屋里吧!”福生说道。
“嗯呢。”官生听着又转身往回走。
茅草棚里又冷清了起来,福生吃着那一碗饭只觉得索然寡味,他把碗搁在了桌子上,就在铺上仰面躺下,眼睛瞅着棚顶发着呆……
直到月儿爬上了树梢,福生还是那么呆呆地躺着……
突然棚子背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福生一个激灵连忙翻身坐起,他悄悄地潜在了门帘背后,一双眼睛悄悄地注视着水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