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毛子从柴房里头出来的时候,背上多了一捆扎扎实实的柴火。
他边往兜里塞进了一样东西,边把柴火递给翠娥:“翠娥,拿去吧,记得往灶台里塞一个蛋。”
“哎!”翠娥弱弱地接过了柴火。
徐毛子瞄了她一眼说道:“烧给狗蛋吃的!”
“嗯呢。”翠娥点头应道,便抱着柴火进了灶房,显得有些失魂落魄。
灶台里的火苗子烧得旺了起来,它嗤嗤地舔着灶台口,映出翠娥若有所思的脸。鸡蛋在灶台里发出霹雳巴拉的声响,翠娥才缓过神来,她连忙操起火钳子就往灶台里掏蛋。
蒙在鸡蛋上头的一层烟纸已经烧破了,鸡蛋散发出一股子焦味。
徐毛子进了屋,他吸了吸鼻子,皱着眉头问道:“翠娥,你咋个把蛋都给烧糊了?”
翠娥一个心惊,手一抖动,那蛋便从火钳缝里漏了下去,她低声说道:“做饭的时候,没惊心灶台里头。”(惊心:注意)
“一个人忙不过来,就让官生过来帮着点,屋里的活,你得多让他学着点!”徐毛子冷冷地说道。
“哎!”翠娥点了点头,她把那鸡蛋剥开来,鸡蛋没有完全烧焦,还有一半是好的,她小心地说道,“这蛋还能吃。”
徐毛子看了一眼说道:“算了,烧过一个!这种烧焦的东西莫给狗蛋吃!”说着徐毛子便背着手出了灶房。
徐毛子出了灶房,翠娥的心却迟迟不能放下来。
徐毛子出了拆房之后,翠娥便趁着他不注意的时候,又去了柴房一趟。
柴房里被推倒的稻草垛子已经垒成了原来的样子,刘秋生应该是溜了,可是那挂在棉花杆垛子上的那条手绢又上哪去了呢?是不是又重新被刘秋生拿了回去,还是?
徐毛子往兜里塞进的那样东西会不会就是那个手绢?翠娥心里狂乱不已,以至于烧鸡蛋的时候失了神,把鸡蛋给烧糊了。
徐毛子并没有怪罪她什么,但是翠娥总觉得公公脾气里带着一股子火药味,而且这火药味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翠娥战战兢兢地捱过了一顿饭的时间,徐毛子还是让官生来喊自己去他屋里一趟。
“官生,爹有说让我去干啥么?”翠娥心慌意乱地问道。
“爹,没……没说,就是说要你去哩!”官生摇摇头说道。
“哦!”翠娥心事重重地应道。
“爹手里拿了样东西,我猜爹是让你看那个去!”官生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把食指对在了自己的嘴边,想了想说道。
翠娥的心提到了嗓子口上,急切地问道:“爹手里拿了个样啥东西?”
官生摇了摇头说道:“嗯,我……我没看真切!要不我再去帮你看看?”说着官生扭身就往外头跑。
“官生,莫去了!”翠娥连忙喊道。
屋外头响起了一阵沉闷的咳嗽声。
翠娥心里乱得就像是无数只蚂蚁在心窝窝里爬进爬出。
“翠娥,你来我屋里一趟!”那是徐毛子阴冷的声音。
翠娥不由地打了一个寒战,心里就像是一阵冷风吹过般的寒冷。
“哎!”她战栗地应道,两只脚也变得越发地沉重了起来。
昏暗的灯光下,徐毛子一脸阴沉地坐在了床沿上,忽明忽灭的烟头飘出的缕缕青烟,弥漫在他脸上,让屋里的气氛显得越发地沉郁。
“爹!”翠娥弱弱地喊了一声。
“嗯,狗蛋睡了么?”徐毛子抬了抬眼皮望了她一眼问道。
“还没呢,在屋里跟官生一起耍!”翠娥应道。
原本翠娥一定会问:爹,你喊我有啥事?可是这回她觉得自己没有底气问,官生说爹手里有一样东西,那一定就是今天他在柴房里发现的手绢了。她要是直接问徐毛子找她来做什么,那不是自己直接往坑里跳么?翠娥觉得还是等徐毛子先说才好,她心里扑通通地跳得厉害,心脏似乎都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似的,她忐忑着,紧张着,惶恐着……犹如刑场上即将行刑的死刑犯似的,等着致命的那一枪!
徐毛子意味深长地望了她一眼,吐了口烟圈问道:“翠娥,你嫁进屋里来有多长时候了?”
翠娥心里咯噔了一下,这话听起来很是熟悉,第一次问的时候,像是在给他们听床的那一次,这回又问到这事儿,他又会要说些啥呢?
手绢,手绢,一定是跟手绢有关系的!翠娥的心里像是被冰水里里外外都洗了个透似的,她隐隐感觉到一丝不详的预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