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京师到东陵,将近三百里的路程,皇帝从去到回,不过十天。这中间还有奉安礼的仪轨,足见皇帝此行并未做任何耽搁。
舒妃闻讯便喜出望外,“这样速去速回,看来皇上对那三位,也没什么留恋。”
皇上和皇后回来得好。接下来这十一月、十二月正是人多热闹的时候儿,正好趁着这样的机会,好好儿跟令妃算算账了。
到了年下,皇后便于银钱上的账目多了起来。
便是各宫的花销、主位和位下女子太监的年例银子等项,自有内务府核算;但是关系到年节时给内廷主位、皇子皇孙们的赏赐的,便要皇后这个女主人来核算了。
该是什么位分,按着什么等级给赏赐,宫里是有定规的;只是皇帝也偶有调整,比如说今年嘉贵妃刚诞下皇子,皇帝会在定例之外有所添加;还有各位太妃、母妃,有的因为年岁已经大了,皇帝还会多给一些孝敬的人参、貂皮等项。
宫里宫外的皇家人实在太多,这些林林总总、琐琐碎碎的核算下来,也够那拉氏一个头两个大。
这日嫔妃们前来翊坤宫请安,那拉氏干脆头上绑了个大绒嵌东珠的抹额,手指按着额角出现在众人面前。
“姐妹们别笑话我,这些天我真是被这些柴米油盐酱醋茶折腾着了,这会子两边儿太阳穴还突突地跳呢。”
众人都赶紧屈膝行礼,“主子娘娘操劳了。”
那拉氏疲惫又满足地笑,“这是应当的。从前未正位中宫的时候,不觉着当皇后辛苦;如今才知道,这个家这么大,不好当啊。”
纯贵妃便道,“主子娘娘千万别自己一个人扛着。若有妾身们能帮得到的,但凭主子娘娘驱驰。”
纯贵妃说着,目光含笑落在婉兮面上,“令妃不是还担着‘佐理内治’的担子么,她年轻,人又最是心思通透,定能帮得上主子娘娘。”
这要是从前,纯贵妃这样摆明了替婉兮说话,那拉氏必定先一句话怼回去,说些诸如“纯贵妃倒是惯会做老好人,不替自己争倒罢了,倒是会送这样的顺水人情。明明跟你自己没什么干系,倒叫旁人不得不承了你的情”之类的话去。
或者也要嗤笑一声,“得了,我知道你这会子是因为自己的闺女、女婿都在人家手里照顾着,这便主动示好了。”
纯贵妃自是早就做好了准备,便是那拉氏这样讥讽,也一笑应对罢了。
可是那拉氏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斜倚着迎手,指尖儿捏着额角,淡淡地笑。
纯贵妃略觉陌生,忍不住歪头看了那拉氏一眼。
何止纯贵妃自己呢,包括婉兮和语琴等众人,也都悄然打量了皇后一眼。
莫非年岁见长,再加上诞育嫡子的心愿已了,皇后这是改了心性儿,越发沉稳了不成?
那拉氏迎着众人的目光,面上笑得那么淡然、笃定,“纯贵妃说得自然有理。其实说到帮我的忙,纯贵妃你倒是应该先推荐你自己。总归你是皇贵妃,在我位下,东西六宫属你位份最高。皇上这些家事,咱们俩分担,我才最是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