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刹那,夜空正有流云拂过,遮蔽银月。
皇后这一声惊叫仿佛惊飞流云,令云翳之后的皎洁月色重又降临。
银白月光照亮皇后眼前一张玉白的脸。
依旧平和如月、温润如玉,似笑非笑,黑瞳幽深。
皇后这才看清,还是他的夫君。
皇后便捂住了心口,终是放心地长出一口气。
皇帝长眸里掠过一丝黠光去:“皇后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吓成这样?”
皇帝环视周遭:“此处是咱们的第一个家啊,此时立在你身旁的是朕,你却怎会如此害怕?”
皇后用力吸气,竭力叫自己平静下来。
“叫皇上见笑了。终究是深夜了,这重华宫里也未点灯,倒叫妾身有些紧张了。”
皇帝轻轻摇头:“皇后,你是六宫之主,在这重重宫墙之内,又有那么多奴才保护在你周围,你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皇帝说罢一眯眼,忽地转头凑近她脸前:“难道是因为七月中元,鬼门大开?皇后怕见到故人,故此才这样紧张?”
皇帝却又不等皇后作答,自己便一拍掌:“又不会啊!若当真有鬼门大开,朕倒想站在这儿,等着见一见咱们的端慧太子永琏。他亦出生于此地,他若中元节能回来,便也应该是回到此处吧?”
这样一说,皇后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
“皇上说的是啊,若是永琏回来,也一定是回到此处来。那时候……这乾西二所的时光,曾经是多么的和美、安宁啊。”
皇帝也静静仰起头来,将整张脸都浸浴在银白月色里。
“皇后,还记得你我大婚的洞房么?就在重华宫的西间。你陪嫁带来的那一对楠木大柜,朕还叫人就放在西次间的北墙下。那里头还装着朕小时候的衣裳,还有皇祖、皇考、皇额涅当年赐给朕的物件儿……”
皇后心下顿时一暖,已是不由得伸手握住了皇帝的手。
“皇上!妾身自然记得。那时每日早晨起来,妾身都是亲手到那大柜里,取出皇上要穿的衣裳来,亲手替皇上穿上……”
皇帝任凭皇后攥着他的手,他却未曾收拢指尖回握住,只目光静静凝视住皇后:“彼时朕还不是皇帝,那时还不是宝亲王;你不是皇后,甚至还不是亲王福晋……那时候你叫我‘四爷’,我叫你‘小星’……”
皇后已是泪如雨下,两肩抖颤:“是,是!皇上还记得那些时候,还记得曾经叫妾身的闺名……已经过了那么多年了。”
皇帝轻轻抬起眸子来,眸光越过皇后发顶去,又掠向夜空。
“那时候的小星去哪儿了呢?她是不是已经永远都留在了这重华宫里,身影永远印在那两个大柜前了?为什么,在朕的皇宫里,朕再也找不见曾经的小星了呢?”
皇后狠狠惊住,随即噗通跪倒在皇帝面前,伸手抱住了皇帝的腿。
“怎么会?!皇上您看看妾身,妾身就是小星,妾身永远是皇上身边的小星啊。皇上登基十二年了,这十二年里,妾身每一日都陪在皇上的身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