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劭宇一惊,鸿古也是霍然变了脸色,所有人都死死地盯着她。君寻悔都能感受到她手下捂着的唇都在颤抖。
不至于这么害怕吧……
鸿古也对了个口型,“你是怎么知道有人用了传音的?”
君寻悔一愣,她的确是没考虑过这种问题,摇摇头示意这种奇怪的感觉应该是从天而降劈下来的,她自己怎么知道。
陈算田飞驰而来,他接到弟子的消息后起初便是兴奋难忍,之后便是担忧。
长风寨他一直看不惯,他长山派的第一字怎可被一个无名小卒霸去了?他按兵不动,松风派和华天派最近大战一场,两败俱伤,谁也没比对方好到哪里去,如今好东西到了老百姓的手里,必然要去抢夺,两派都处伤亡惨重的情况,长山派在武界十大教派宗门中一直是七八名的水准,实力也是不可小觑的,只要排除一些人就可将这两个再次发生冲突的小派给灭了。
老百姓又不傻,他陈算田更不傻,他料定那些人会往很远的城里去,所以他派了三千人去拦截,把东西都抢下来,自己在来这里守着,如果再有人敢来跟他抢东西,他实力强,也不必怕长山派吃亏。
树下晚风,少年一身黑衣,颀长的身子如鬼魅般隐没在黑暗之中,数米之外,他含笑负手而立。
陈算田一惊,一抬手,示意身后之人纷纷停下。他眸色一沉,顿时心中暗叫不好。长山派倾巢而出只是为了抢夺老百姓的东西,霸占老百姓的田地,这么传出去肯定影响不好,不论是魔教人士轻视他们打着正派的名号实质上干坏事,还是正派的群众对他们有意见和不满,对他们长山派都是不好的。这个问题可不小,实在不行就只能杀。
慎重行事是他的处事基本原则,他上前一步,没给好语气,“在下陈算田,不知阁下是何宗派,是何高人?”
君零笑笑,暗下以开始蓄势,“在下也不算是宗门之徒,敝姓君,草字单一个零,您可略有耳闻?”
树上的君寻悔差点没喷出声来,这算什么,他也不想呆在玄天家了?所以才这么大大方方说我叫君零,不叫玄天君零。
陈算田脸色一沉,他不知道君零是什么意思,但是可以确定,这个人就是叱咤风云的寒天皇,至于他为什么说他姓君,这就不关他陈算田的事了。
“早有耳闻,不知阁下来此处是为何事?”出于礼貌,他硬着头皮回应道。
君零当然不傻,陈算田的心思他也知道。他出身玄天家,师门又是圣灵殿,在江湖上凭借这两个身份就没多少人敢招惹,更何况他一个九重寒天,一个帝君皇,更是没什么人敢忤逆他的意思。但是他最近用过一次帝君皇,身体不好,这个是众所周知的,正面打不发挥全部实力是肯定打不过陈算田的,陈算田武功极高,在武界绝对可以挤进前二十,只不过是长山派历史短暂,因此实力弱了点。
他笑笑,轻描淡写地道:“在下来此处之前,听闻城里人说今晚这儿会来一帮强盗,无恶不作,在下一听觉得如此趁人之危实在是有辱天下学武之人,便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哪知来的是陈掌门,是在下失礼了。”
“你!”陈算田身后的小弟子先按捺不住,气得就要张口大骂,却被陈算田拦下了。
如果他们现在骂出去,这就说明他们承认了那些无恶不作的强盗是他们,如果不骂,咽下这口气又会被认为是没胆没骨气。
陈算田必然不会让君零把这件事传出去,唯一的办法就是破坏他的声道,再废了他的手脚,让他说也说不出去,写也写不出来,若是实在不行就只能杀了他。
“早闻寒天皇武功高强,不知在下可否领教几招?”陈算田眸色一沉,闪过一道狠戾之色。说罢,他倾身而去,身形极快,翻手便抽出长剑,旋飞着刺了去。
树上的君寻悔放下捂着顾劭宇的嘴的手,悄悄道:“传音已经散去了,可以小声说话了。”
顾劭宇点点头,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道:“君零这是在帮我们拖时间,现在下去救也救不得了,他迟早要用九重寒天的,我们只能走了。”
君寻悔不乐意了,“那我哥怎么办?我们不能丢下他啊!”
她一见其他人居然没有反应,顿时怒了,“我哥冒着生命危险帮我们引开陈算田,我们不能就这么走了啊!”
过了好久,顾劭宇才幽幽地问道:“你下去救他的话,他做的牺牲还有用么?”不等君寻悔反应过来,他接着道:“他下去只守不攻,为的就是拖延时间好让我们逃走,他是赔上自己的命来换我们五个人的,如果今晚他没来提醒我们,我们就在这里傻乎乎地等,说不定就死了。”
“可是……”君寻悔一百个不情愿,还想说些什么。
“你的命是你哥捡回来的,你若是想让他的牺牲白费了,你就尽管下去。”顾劭宇怒了,眸子里喷射出怒火和恨铁不成钢的气愤,“你不过是初出茅庐的一个小姑娘,不要以为你武功有多强,就学了一点功夫,不要太信任你自己,没学到火候就不要瞎冒险,山外有山、天外有天,真正的强者不是你这个样子的,武功不强就罢了,你不会学一下自保么?”
君寻悔不吱声了,她知道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强者她还没见识到,她自以为半年来的努力让她已经小有成就了,可是仅仅是面对手下留情的他,她也是三招都走不过,换成是别人,比如说楚沉宁——他们是不是可以仅凭内力就杀了她?
她太傻了!
君寻悔死死地咬着牙,忍着泪水,现在不是她任性的时候,她若是说她要留下来跟他一起死的话,就算是做了鬼他也会气得扇她一巴掌,她别无选择。她是他至亲的妹妹,活下去或许就是他的遗愿,她要学会审时度势,即便知道他就在下面生死拼杀,她也不能犹豫,不能下去。
“嗤”的一声,剑刃入身,刺耳难听。
她猛地一惊,心底一颤,低头就要看下面,顾劭宇一把搂过她,其他人的手已经搭上承碧竹的手了,就差他们,顾劭宇咬咬牙,一狠心便抬起手,按住了承碧竹的手背。
生死一瞬,他也没有选择。
五感不过是麻痹了周围所有人的听觉和视觉,金属风暴就是为了拆解那些下意识防备而刺来的剑刃。再厉害的封荧,在今晚不过是为了逃命而已。
他们头也不回,逃了一夜,顾劭宇的封荧是九十五号,用了之后反噬最大,更何况连着用了好久,整个人直接晕了过去,他死死地拉着君寻悔的手,生怕她逃回去,君寻悔也抽不开,只好背着他逃。承碧竹用封荧的次数是最多的,反噬虽然没有顾劭宇厉害,但也是喘气一半一半的,鸿古也累得要死,只好由尉迟隐风来背。鸿古被两个清醒的人拉着,五个人跌跌撞撞地往前奔,一夜没合眼。
剑入鞘的声音犹为刺耳,陈算田眸色阴沉而狠毒。
好一个寒天皇,敢在关键时刻用九重寒天,一下子杀了他们不少人,若不是他逃得及时,肯定也要被那个臭小子给杀了,只是丢了杀那人的好机会。不过也没关系,他那一剑刺得准,正好刺在心口,就算是给他逃了,也逃不到哪里去。
他冷哼一声,喝道:“给我围住这片树林,其余人给我每棵树都搜一遍,一只鸟都不能放过去!”
他陈算田偏不信了,他本事再大,难道也能带着一身重伤从他眼皮底下逃了?
自我安慰一阵,心底顿时舒服了一点,抱着剑靠着一棵树就睡下了。
搜树围林子,君零的确是不可能就这么逃出去,他心里也没打算逃,运气不好就只能死在这里了。他听到了树上的声音,亏九儿被顾劭宇说服了,要不她脑子一热冲了下来,他当场就想死了算了。还好还好,那丫头懂事了一回,让他死而无憾。
这片林子里的树都是又粗又壮的,难免会有树洞,他看着那个巨大无比又很容易被忽视的树洞,想了想还是钻了进去。
能活一刻是一刻。
可是他立即后悔了,他刚钻进去,树洞就像是对他身上的寒气敏感似的,树下一空,他就坠了下去,就跟地狱十八层一样,还是个隧道。
这不是爱丽丝梦游仙境!他没在睡觉!心口上的剧痛告诉他他清醒的很!
隧道不是竖直的,而是倾斜的,他靠着墙壁滑下去,没有坠个粉身碎骨。他顺着那隧道下滑尽有五分钟,可想而知这隧道有多长,难得找了地,之后便是往上爬的,他立即愤怒了。
开什么玩笑!玩他呢?
愤怒归愤怒,不爽归不爽,为了活下去他还是很努力地用轻功跃上一个台子。两地相比较明显是这边比较低,那片林子在山上,那么现在他该就是在平地。往上的顶端是黑的,却不像是封了顶,而是通往外面的天空。
不知道跃了几个台子,直到他筋疲力尽波才到达顶端的,才刚探出头他就立刻确认了这是什么鬼地方。
有曰:四刀、三地、两剑、一书。
这里应该是“三地”中的最后一地——所谓的“世外桃源”。
可是他鄙视这个入口。
折磨死他了。
虽然是大半夜,可是这里却不怎么黑,反而还像是傍晚,模糊之间能看出这个地方绝对是漂亮的,而且秀丽风景不亚于玄天湖周围的景色。
不过他没兴趣关注这景色——他觉得自己快死了,至少九重寒天为了保护他一路是废了的。
可惜了……
这块儿跟了他几年的固态水最后在生死关头护住了他的生命,不枉他当年为了它闹肚子,让他有聊地跑到这里等死。吉人自有天相,死就死了。
隐约听到瀑布声,让他顿时一喜,瀑布是好的,怎么说现在也死不了,还是好好对自己比较好。
直到微凉舒适的泉水漫过心口时他才松了口气,这里倒不是块儿死地,却没有人烟,显然是原生态的大自然。
难得了这块儿宝地!
他抬起手,压了压心口,刺痛和沉闷顿时顺着心脏往上窜,一口血难以压制地吐了出来,顿时散入清澈的泉水,沉没了下去。
好狠的陈算田啊……他是一个有仇必报的人,他突然不想死了,活下去多好,至少要报了仇,否则他就一个人死在这没有人烟的鬼地方了!
虽然不适应,但是经过一番思考他决定还是不要那么羞涩比较好,伤口要清理,否则他活不了几天。自我安慰一番,他脱下了上衣,往伤口处泼凉水。
心口被莫名的气流压得一痛一痛的,沉闷得让他喘不过气来。他内力丢了十之七八,又失去了九重寒天这一个好帮手,实力大减,现在变得和童千原差不多了,已经比不过顾劭宇了,以现在的实力再想要和陈算田过招是很困难的事了。
他捧起一滩水,泼向自己的脸,清醒一点比较好,困难是困难,但不是没有方法。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只能一步一步慢慢来。他是一个有耐心的人,现在是十二月份末,四月份的比武大会他肯定要去的,那时候再见,他要亲手杀了陈算田。
他是一个理智的人,也是一个有耐心的人,否则他不可能辛辛苦苦毫无怨言地把君寻悔养大。他自有打算,但是当务之急是治好伤。亏他明智,带走了君寻悔找来的所有药草,只要够他活半年就行了。
一番打算下来倒是让他心情好了不少,洗干净伤口后任它自行复合,挣扎着往岸上爬。他撑着泉水边的石块儿,却不料手一滑,重新跌坐回池底,
他愣愣地看着缺了口的边缘,那是他刚刚摔下来时不小心掰下来的石块儿所处的位置,本来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却立刻愣住了。
常年深入的石块怎么会这么容易就被拨下来,他忍着心口上的剑伤,在泉水深处摸索着,那石头相比起巨石格外的小,还很轻,似乎是被打空了,显然之前是被人用内力打进去的,过了这么多年,才松散下来。
摸着石头后他便摇摇晃晃地爬上岸,披着外衣,微微颤抖着手,抱着石头坐在清泉边上,反反复复地看着那个石头,想了想,便朝地上敲去。力度不大,却也不小,那石头本来就是中空的,这么一敲顿时便碎了,轱辘着滚出一个木匣子,木匣子滚来滚去的,不小心就松开了,里面的东西便静静地躺在几米之外的草地上,在黑暗之下烁烁着。
君零彻底愣住了。
“放心吧,他没死。”尉迟隐风跃回破草亭,激动地道,眸子里射出欣喜又雀跃的光芒所有人都跑了过来,围着他,紧张地捏住了手。
顾劭宇愣住了,赶紧拉过他,“你怎么知道的?”
“我扮成他们的样子,问出来的。”尉迟隐风笑道,又去看早就扑过来的君寻悔,“这下你满意了?吃口饭吧?”
君寻悔笑嘻嘻地点点头,喜上眉梢,一瞬间难以克制住心中的喜悦,伸手狠狠地搓了搓自己的脸,又开心地笑了起来,“真好,真好!”
“好就快吃!”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