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探皇宫

府上有贵客等待,可鱼笙却关心起小鱼,不顾下人催促先去了后院。

后院平日是些男仆居住的地儿,她以鱼少爷身份多年,母亲倒是几番叮嘱,让她莫去脏地。

可今日闯入,倒不似母亲所言邋遢。不过,酒坛杂物堆成了一个小角,看来倒是有些乱。

“小姐,”府上下人见她过来,放下手上的活儿,上来问安。

“你可见到小鱼?”

“小鱼是什么?一条鱼吗?”下人问道。

“一只狗,一只黄色的狗。”

下人摸着脑袋回忆着,懦懦道:“倒是见过,不过,刚才光华过来找小的,询问大锅被放在何处,说是要煮......煮什么肉。”

“他们在何处?”

下人连在前引导,替旁人说着好话,“小姐,他们不知道这是你的狗,所以、所以.......你莫要重责他们呀。”

鱼笙一言不发,待下人将她引到另一处更向内的大院,远远便闻到肉香味。

下人哭丧着脸不愿再行,鱼笙走过去,就见四五人男人围在一口大锅前,大锅热气腾腾,锅内的肉沸腾着,柴火燃的噼里啪啦。

一群人手中拿着大肉块吃的津津有味,鱼笙上前一脚将大锅给踹翻,一群人等未反应过来,以为是谁闹事,就已骂骂咧咧。

肉汤扑灭了柴火,肉香四溢,酱色的汤汁缓缓流下,有些肉摔落墙角,在墙上留下一道长长的水印。

“你做什么?”为首男人指着她脸唾沫横飞,却被鱼笙抓住手臂,轻易摔地,疼得大声嚷嚷。

旁人见闹事的是个女人,都捋起袖子要来帮忙。引路的下人连拦在前,扯着嗓子喊道:“这是小姐!这是小姐呀!”

旁人气的面红耳赤,为一锅肉可惜,又因来人态度嚣张且还是个女人而气愤不已。

可当知来人是鱼家小姐,其等顿时退到一旁,偷偷看着鱼笙又偷偷看着摔落在地的肉。

“笙儿?”鱼倾城寻来,见院中一片狼藉,质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下人皆低下头,小姐有错他们总不得傻傻地实话实说,丢了饭碗。

“无事,”鱼笙冷着一张脸,眸中都是杀气。

若是平日,鱼倾城肯定是会将事情给调查清楚,可今日,她却未管,让下人等将地儿给收拾干净。

下人可惜煮好的一锅肉,心想着捡起看洗干净了能不能吃,可谁知,小鱼却跑了过来,咬着大肉几乎不咀嚼就咽了下去。

鱼笙看着肉又看着小鱼,冷声问道:“这是什么肉?”

被打的男人道:“驴肉。”

旁人不敢多言,鱼倾城又在旁催促,让她快些离开这脏地儿。

唤来小鱼,脏肉皆被捡起,鱼笙掏出一锭碎银,却被一只手给拦下。

“这银子我来给,”当今天子来到鱼府,难怪鱼倾城会如此兴师动众。

睿安帝命人给了两锭银子,也未说赏赐。下人见赐主大方,而他又是便服,自然不懂其便是当今天子。

众人道谢。鱼倾城殷勤多言,化解尴尬。鱼笙不知睿安帝为何会突然来访,但肯定不会是为了陶漓。

“鱼笙,”多日不见,不仅未有生疏反而更似亲密许多,“你前两日入宫,怎不来找朕?”

回想过去睿安帝对她态度,今日却来了个大转变,就算是有救命之恩,可先前已有了赏赐,难道今日特地来道谢?

“迷路了,”她实话实说道:“若不是遇上昭若公主,只怕不知需耗时多久。”

“看来你是甚少入宫,”顺水推舟或是早有打算,睿安帝从袖子拿出一块令牌道:“这你收着,可随时入宫。”

“随时?”她看了眼鱼倾城,犹豫之中还是收下了令牌,“为何给我这个?”

“方便你来找朕,”睿安帝笑道:“你几次救朕于危难之中。当初因为昭若对你有所误会,不过今日误会得解,朕可对你刮目相看。”

睿安帝的一番话颇有深意。他的刮目相看是指何?是女扮男装的欺君之罪还是借话直指这一切的苦心经营。

“那......”她犹豫着,若不收就不能见到宁卿渊了,若收下,便是被他掐住了咽喉,毕竟令牌非寻物,可生可死,“你知道陶漓回来了吗?”

“知晓。陶漓一心想入朝为官,宛茹痴心一片,可终究是男未婚女未嫁。宛茹是朕皇妹,虽非一母所生,但有些事情,做兄长的怎可不管。”

说到这处,有一事鱼笙倒是知晓。西胡归来后,睿安帝赏赐宛茹不少珍贵,每日嘘寒问暖,原本对她不待见的姊妹见状纷纷讨好,待遇显然不同过去。

“嗯,”因为母亲在场,有些话鱼笙也未好多问。

她以为睿安帝借着送令牌之由,顺道确认陶漓是否归来。可都过了一炷香时间,也未见他有离去意思。

鱼倾城陪伴了些时候,睿安帝借着肚饿理由将其支开。待厅中只剩下鱼笙和陶漓,剩下的就是宫里的人时,睿安帝道:“那日在西胡,为何救朕后却单独离开?”

这算是秋后算账,鱼笙未有准备,支支吾吾道:“因、因为......受伤.......”

“受伤了?那单独离开不是更加危险?”

“鱼笙当日身受受重伤,幸巧遇师父,师父将昏迷中的我带回了辽沅。”

“哦?你师父在府上?朕可见过?”

“不在府上。”

“那朕倒是好奇,你这师父生何模样,也许朕见过呢?”

鱼笙感觉出睿安帝对她有所怀疑,她未有准备,所以说了一半真一半假的话,可难逃被追问,若稍有疏漏,便成谎话。

“师父蒙面,鱼笙也未见过他模样。”

睿安帝冷冷一笑,手抚茶盅,一脸深意,“是吗?那倒是可惜。不过,你无事便可。鱼笙,你可知宁卿渊失忆了?”

“失忆?”她心中的怀疑又被掰回,陶漓的言之凿凿,谁真谁假。

她看向陶漓,只是一瞬间扭头的动作,甚至并未能看到,却让她如雷击。那偷走信的人,皇宫是什么地方?谁能混入宫中?可明目张胆的只有君主之臣。

“怎么,你不知道?”

她拧着手指,额上皆是冷汗。

该如何回答?这是试探吗?假若否定,那封信若是睿安帝所写,那他心中清楚她已知晓,若是隐瞒,那便是欺君。就算他此刻不去追究,但她定会被怀疑不忠。若回答是,又会追究是谁所言,这样陶漓会被连累。

“皇上为何突然这么问?你今日前来是为了这事?二哥一直住在宫里,我也就那晚将军府与他有过一面之交。不过,当日夜刺,虽二哥救了鱼笙,我那时也与他说过一句话,可他却问我是谁。”

“你说了什么?”

“宁卿渊。”

“那你是不知了?”睿安帝继续逼问。

“半知而已,不敢肯定只有怀疑。”

睿安帝大笑,语气颇有深意,“据朕所知,他确实失忆,不过却又称不上失忆,因为他只忘记了一个人,而记忆中有关缺失的,都是与那人有关。”

“鱼笙不明白。”

“既然他不知你是谁,这忘记的自然是谁。”

睿安帝离去不久,鱼笙假借身子疲乏回屋休息,待天色暗下,其支走下人,偷偷地离开鱼府。

宁卿渊失忆令她百感交集,而此行目的就是入宫,将事由整理清楚。

其一身乔装,趁着侍卫换班间隙溜入宫里,待打昏一宫女后换上衣裳,小心地寻婉仪宫。

因天色已黑,宫中巡视的侍卫比白日多出许多,不过鱼笙一人独身,未被人发现。

可是,不熟悉情况的人不久便在宫里迷了路,也不知多时,或许是宫女醒来,忽然间,宫里侍卫又多出许多,火把在宫里各处,躲在暗中的人从侍卫对话之中得知,是有人闯入宫中了。

她不知这个人是自己还是另有其人,不过,宫中侍卫的警惕不仅令她未找到方向,甚至连离宫都成了难题。

她躲在暗处,侍卫在离开不久后便会换新的一批过来检查,似上面有了命令,不像官府那般敷衍。

鱼笙格外谨慎,可不想巡逻的侍卫中有一人过来方便,解着亵裤时看到躲在暗处的她,严厉问道:“是谁?”

因为她着宫装,侍卫以为是哪个宫的宫女溜来与宫人私会。可奈严词质问下,暗中的人却不现身。

余下些侍卫见情况不对,拔起佩刀,一群人小心地向前挪动着。

“你是哪个宫的宫人?”为首侍卫问道,手瞬间落下,向她砍去。

宫里宫人的命贱,死一两个不成大事。侍卫落刀,鱼笙侧身避开,将刀给夺了过来,打伤侍卫。

众人见来人会武,大声叫嚷着,说是找到刺客了。

这一声声地响落,鱼笙慌不择路,在打伤几个侍卫后向着暗处逃跑,以摆脱追捕。

巡逻侍卫紧追不放,更有大内高手赶来助阵,顿时间,火龙井然有序地向着一处方向。

鱼笙迷失了方向,东南西北处皆有追捕,不用想,不需多时自己便会被困于包围之中,待被擒拿,恐会连累不少人。

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一来是紧张,二来更是乱了分寸。所有思考只是一片空白的大脑传递的后悔。

侍卫与她距离越来越近,危急关头却又雪上加霜,今日睿安帝赏赐的令牌丢失。也便是说,无论她逃到哪里去,若令牌被人寻到,她都会被暴露。

叫喊声越来越近,鱼笙被逼入绝境,她已无路可去,却忽然听到有人叫声,说是发现刺客。

听声音是在左手方向,而她这处,忽然出现一蒙面人,抓着她不由分说地穿梭于暗地。

她只能听天由命,却来到一间屋中。屋里有暖炉,且布置考究。

蒙面人将门给栓上,解下蒙面,竟然是宁卿渊。

鱼笙大喜,“你怎么知道我入宫了?”

她的欢喜换来的却是令人的淡淡一句,“鱼姑娘夜探皇宫,实在是冲动。”

“鱼姑娘?你不知我是谁?”

“知。昭若告诉我,你与我曾是结拜。”

她失望不已,双眸神色暗淡,喃喃自语,“难道、难道陶漓说的是真的?你真的失忆了?”

“姑娘,”宁卿渊道:“现在宫里都在寻你,你暂时先留在这里,待清晨出宫。”

她失落地坐下。千方百计地入宫,一心寻找的婉仪宫,这些都如了心意,可他却当真不认识她。

“姑娘?”宁卿渊倒了杯热茶,“天凉,你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宁卿渊说话客气,体贴入微,可这却让动情的一人心酸不已。

接过热茶,捧着手心却凉在心头。可这时,却有敲门声响起,屋里两人皆警惕不已。

“卿渊?”屋外的声音十分熟悉,原先见面就吵的两人不知何时竟变得亲密。

“我睡下了,”他让鱼笙莫动,看能否将屋外的人给打发走。

“我送宵夜过来,你就开开门吧,”昭若又敲了敲门,“你不让我进去,我就在屋外站一宿。”

昭若的坚持让屋里的两个人无可奈何。宁卿渊放下床幔,示意鱼笙在床上避一避。

鱼笙躲在床上,昭若入屋,一脸不悦道:“就知你骗我,什么睡下了,这衣裳都未脱呢。”

床上的人听了这番话心里不是滋味的紧,可宁卿渊接下的话更是令她心酸,“天都黑了,若我不这么说,你送完宵夜再等我吃下,得等到什么时候?”

“我愿意等,”昭若道,亲手将浓汤盛给他,“你若舍不得我,就快些将这些吃了。”

这番情深意浓,听的鱼笙心口刺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