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有时仅在一念之间。
齐一鸣已经起了善念,想要撤去阵符饶恕秦谨一条性命。秦谨以己度人之后,却认定面前的仙修耍诈,阵符摇摇晃晃即将崩溃的一瞬,秦谨用尽全力向着齐一鸣胸口中丹田之处用力刺去。
妖阵,既然为妖,必是易于常法。那阵中身形已经虚幻的衔尾怪蛇,受到秦谨这最后一招的激发,原本已经有水桶粗细的蛇身骤然暴涨,竟是死死缠住了秦谨的身体。
“救、救我……”秦谨几乎已经口不能言,沙哑的嗓子勉强挤出几个音节。齐一鸣则是又惊又气,他已经撤了阵符,怎料到这秦谨如此卑鄙,在身后发出这样差点断送自己性命的狠招。
然而,这阵符的变化更是出乎齐一鸣的预料,在阵符已经被自己的法决散去之后,那条阵中怪蛇却仍旧身形未消,还反制了秦谨一招。这样的结果对秦谨而言,是不是该算作恶有恶报呢。只是看着秦谨那被巨蛇吸尽功法、碾压的如同纸片一样纤薄的身子,齐一鸣又感到一阵不寒而栗。
这怪蛇,在真如同活物一般,而这条怪蛇还仅仅是自己按照那衔尾蛇的样子仿制于阵符之中的仿版罢了。若是敖睿所说的那盲眼衔尾蛇的传说是真,那该是个怎样空前可怖的存在啊。
一脚踏出阵符,齐一鸣再无更多的心思去考虑秦谨的作为是否是咎由自取,或者自己阵中的怪蛇去阵符散去之后又该何去何从。齐一鸣看到面前的一片焦土之上,唯有大哥雷刚和曹格两人矗立的身影。
两人俱是浑身黑如煤炭,衣物早已不剩寸缕,眼下看他们两人倒真像是两具漆黑的墨玉雕像。
“大哥!”齐一鸣急切呼喊,谁知这一声却引动了方才被秦谨灵蛇剑所损伤的魂魄伤口。魂魄之伤不同于肉体损伤,不会血流如注却比肉体之伤痛苦百倍。不经意间,齐一鸣便开启兽瞳想要观察自己魂魄受损的情况。
正如齐一鸣初获兽瞳之时独自一人打坐时观想到的情景,那曾经让齐一鸣震撼的无以复加甚至心生恐惧的画面,在这次魂魄受伤之后,他又再次看到了。自己的四肢之中,皆有一个半尺来高的小人,闭目静坐其中。
“这是我自身之魄么?”经历了过往那么多,齐一鸣对于魂魄的认识增进不少,这一次偶然的内窥,终于没有让他惊得立刻关闭兽瞳,不再窥探。
敖睿点点头,齐一鸣果然是天赋异禀之人,竟然能够达到内窥魂魄的境界。虽然他还需要借助兽瞳,且仅能看到三魂七魄之中的四魄,但也是万中无一的根器了。毕竟人形俢者由于过去的那场灾难之后,原本就被削弱了魂魄的能力。离神血脉,果然是不凡啊,这便是留给这世间最后的希望种子么。敖睿发觉自己原本修行的波澜不惊的内心,竟然屡屡被齐一鸣这小子给搅荡了个天翻地覆。
如今的齐一鸣修行已经步入正轨,魂魄也逐渐强大,不过天道之奥秘他还知之甚少。敖睿平静说道:“你如今应当能够理解魂魄乃是不生不灭之物,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进一步修行魂魄之力乃是极为精深危险之事,稍有一步走错便会万劫不复。敖睿知道如今的齐一鸣早已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便也不再多说。
齐一鸣引回了玄卢,不再动用兽瞳视野。比起那玄之又玄的魂魄之事,眼下齐一鸣更加关心大哥雷刚与曹格一站的结果。奈何这样的魂魄之伤,竟然让齐一鸣无法动弹丝毫,身体看来完好无损,却偏偏不能挪动半分,齐一鸣心急如焚,只得继续呼唤雷刚。
皇城不远处,又有阵阵响动。想来是永宁门这一战惊动了皇城中其他俢者、护卫们。特别是曹格最后爆发出的丹田之力,当他汇聚所有功法引发红梅聚气瓶逆行倾倒所有原本吸收的五行之力后,在以曹格为中心方圆三里之内,草木楼阁皆化为一片焦土。
其实,齐一鸣刚刚出阵之时,兽瞳之下便看出眼前早已成为五行之力的空虚地区。整片区域内五行之力稀薄无比,若不是费力搜寻,几乎难觅五行光芒踪迹。不用说身具功法、丹田充实的修者们,即便是任何有形活物、无形器物所具备的的五行之力都应不止于此。曹格那一击,已经将整个皇城永宁门一带变成一片死地。
然而,齐一鸣仍旧心存侥幸,希望大哥他福报深厚,能够从这样一场惊天劫难之中逃出生天。
不远处风尘滚滚,似是有大队人马赶来。齐一鸣不为所动,目光直直盯着状似雷刚的那座焦黑雕像。冲动之中,和大哥杀回虎贲,寻得那秦谨与曹格两个加害了二哥的仇人。如今大仇得报,自己与大哥却身陷此地,再无脱生之希望。
这一切,都值得么?齐一鸣不禁反问自己,罢了,想那些无用的作甚,秦谨身死自己的阵符之中,曹格也变作一具焦尸,和大哥一起快意恩仇,此生倒也不觉遗憾。只是,尘境谷,翠柏、鹤叟、玲儿、猴急、廖老爷子,还有,还有小芝,今生缘浅,如果真的有轮回来世,那么再见吧。
静海气愤不已,她向来信奉活着第一。从小生活在危机遍布的冰魔鲨一族,练就了她坚韧不屈的性子。“说什么丧气话,人家让你死你就去死,那你一开始还学那些功法作甚,还练那些法宝作甚,还制哪些阵符作甚。修行说到底不过是与天斗与命斗,如今你人还活着,不再去努力尝试一下,那一开始还挑战人家作甚,倒不如把头颅伸出去,任人宰割便也就罢了!”
与静海咄咄逼人的训斥不同,敖睿虽然对齐一鸣产生放弃的念头有些失望,却道出了此刻齐一鸣真正能听进去的真相:“你大哥雷刚还未死呢,倒是你要还是如此颓废,想些了解于此的念头,怕是你们兄弟俩便真是要送命于此了。”
“大哥他还活着?”齐一鸣喜上心头,这念头一经生出便如同一股暖流,温热了他的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