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卑檀石槐,曾立王庭于弹汗山歠仇水上,放马阴山。东西部大人皆归服。”贾诩言道:“后高车南下,吞并草原零散部族。便有不愿裹挟入高车者,自南北孔道,逃往阴山南麓。多年休养生息,聚成部落。见山下商队往来,遂起盗心。”
“阴山南北孔道,何处可通车马。”蓟王又问。
“白道、稒阳道,皆可通漠北。”贾诩答曰:“白道扼守南麓‘白道川’,北出有高坂,谓之‘白道岭’。稒阳道,乃前汉武帝时建,亦为阴山南北通道。乃五原郡通塞北之交通要道。以稒阳县得名:‘北出石门障得光禄城,又西北得支就城,又西北得头曼城,又西北得虖河城,又西得宿虏城。’谓‘塞外列城’者,便是指此。今汉为南匈奴牧地,稒阳、蒱泽二县均已撤治,泛称‘稒阳塞’。”
蓟王曾在石门障,偶遇为父送葬之吕奉先。自然知晓此处详情:“稒阳塞,年久失修。烽燧尽毁,唯剩亭舍犹在。元直既设此谋,当取白道川、稒阳塞,修筑新城。命普富卢、那楼二人,收拢部族,守备阴山南北孔道。”
“稒阳塞今为南匈奴牧地。若分阴山部落,恐激兵变。”左相崔钧起身奏对。
“南匈奴,已改农牧,人皆城居。阴山下难觅踪迹。正因如此,方至马贼盘踞。孤去信一封,南匈奴单于,自无异议。”蓟王言道。
“主公明见。”群臣下拜。蓟王既开尊口,荒废牧地,南匈奴单于,自当双手奉上。
“命普富卢、那楼二人,为部落大人,听命于护乌桓校尉。新筑白道城,重筑稒阳城。二部以城为号,世代守备阴山。”蓟王言道。
“喏。”中书令赵娥,遂拟敕令。
“启禀主公。白道、稒阳道,亦需重筑,以便商队往来。”左相崔钧奏道。
“可也。”刘备欣然应允。修城守备南麓商道,修路示好北麓高车。二全齐美。筑路营城,蓟国上下,轻车熟路,何其易耳。
左相又奏道:“有白檀豪商难离氏,外通马贼,暗行不轨。今人赃俱获,请主公定夺。”
“谓‘难离氏’者,可是原涿县,马市胡商。”刘备已知。
“正是此人。”胡商往来楼桑,与蓟王相识,已有二十余载。便是耿雍,崔钧等人,亦颇为熟络。先前蓟王不过十里亭侯,胡商为上谷乌桓王难楼专营牛马。后难楼起兵围攻逎国。为蓟王所灭。上谷乌桓部,无分老幼,皆被掠入蓟国,迁居安次县。胡商无马可售,于是北上白檀,久成豪商,号“难离氏”。
本以为,诚实经营,聚财致富。
岂料勾结马贼,为其通风报信,买卖销赃。所获,皆是不义之财。
因是蓟王旧交。且蓟王又是长情之主。稳妥起见,窦宾将此事,单独奏报。
“暗通马贼,罪不可恕。抄家灭族,赦老母幼子。”蓟王果然法外开恩。须知,少时随恩师南下平乱。蓟王夷黄穰三族,举族无有幸免。诚然,通贼与谋反,亦非同罪。
“喏。”左相崔钧又问:“马贼王及众渠帅,又当如何。”
“夷三族。悬首白檀市楼,明示万里。”蓟王之意,乃是将一干人等,押解入白檀,闹市行刑。而后悬首示众。白檀商队往来,剿灭马贼之事,万里长城沿线,当人尽皆知。
丝路流金,乃大国血脉。断我血脉,诛尔三族。
“喏。”
或有人言,居延外道,无一关隘。商人无需纳税,与国无利。何不坐视其乱,逼走内线。赚取海量税金。
须知,蓟国只设一关。然出蓟国,需过重重关卡。谷贱伤农,税重伤贾。
为何蓟国作价三百钱一石的新谷,贩运南北后,竟暴涨至数千钱。除去两汉五铢贬值,重税亦是主因。
商人为保盈利,唯将僦费、税费、折损等,悉数加入售价。试想,待蓟国名产输入西域,因其价高,唯有富裕之家方能享用。此举,与上邦风物,潜移默化,背道而驰。
唯有物美价廉,万民共享。向化之风,方可盛行不衰。
此便是居延外道的意义。
所输商品,亦有取舍。精工铁器、精工兵器、机关诸器等大国重器,白檀市面,常年紧俏。唯稻谷、青盐、寝垫、毛毯、丝绸、鱼酱、香肠、松泉酿、禾鲤干、青储饲料等,生活日用,足量供应。
数万马贼,一朝覆灭。
白檀闹市,血气冲天。
一众苦主,拍手称快。围观众人,无不嗟叹。蓟王割头进爵,从未改变。
便是劫来万贯家财,又有何用。累及满门横尸,三族惨死。居延外道,再无马贼之祸。
区区数万马贼,何足挂齿。蓟王懒得上表。只捎带提及,令少帝知晓,便罢了。
光熹三年,春,正月,丁酉,赦天下。
待雪花路开。众郡上计使,逐次离京。
因冀州七国,率先上计。少帝嘉许。命后将军董卓,领兵护送。
所谓一事不烦二主。先前上计,便是董卓领兵送来。如今送回,亦是董卓无疑。
董卓为少帝所信赖。尤其玉堂殿前设伏,一举擒二戚。为少帝亲政,立下大功。如今身居九卿高位,仍不之足。觊觎三公之心,朝野上下,人尽皆知。
加之太尉曹嵩、司徒袁逢。族中后辈,多裹入关东乱军。各自风雨飘摇,朝夕难保。只需天降异象,二人之中,必有一人去官。
董卓已暗中求问太史令。
答曰:二月,当有星孛于紫宫,四方必起兵寇。
董卓大喜。
只需坐实。必有三公去官,以应天命。
悉知此事,董卓便度日如年。期盼二月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