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平有些烦躁的放下手中的绣布,叹了口气道:“若是真能这样倒也是好的了。”可是这话也只能想想的,再怎么说,做人家媳妇儿的哪能不会刺绣的?这说出去还不得要让人笑掉大牙么?
虽说临国女子并不似前世古代那般的没地位,可是却也是讲究媳妇儿的才能,厨艺与女红都是供人说道的地方,长平她自小性子就要强,自然是不愿别人说她一丝一毫的不好的,如今若是自己不会女红,嫁入贺家,少不得人说云家的女儿不懂规矩,什么都不会的,就算读再多的书又有何用,这个时代的女子讲究无才便是德的古训的。
长平仔细的看着绿意揉线挑针,她也是个能说会道的,这刺绣的工艺要求也说的甚是详细,大致上也是明白一些的,余下的时间,长平倒是一直追着绿意练习刺绣,她的绘画技术很高,能够将很多小动物花草绘画的栩栩如生,可是绣出来的形状却是千奇百怪的什么样子的都有,真真的惹人发笑。
这日,长平看着手中一个精致的荷包,颜色明艳,但是上面的胖乎乎的小动物确是让人忍俊不禁,长平拿在手中端详了半晌,自我感觉还是蛮好的,喜滋滋的将荷包揣在兜里,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叫道:“爹爹~~爹爹~~您看……”
“什么东西?”云华卓纳闷的挑了挑眉,这是怎么了,这几日天天一个人缩在马车里,不知道在弄些什么东西,问起来总是神神秘秘的,就连阿棠也一副欲语还休的样子。
“爹爹~~这个送给你。”长平随手从兜里掏出荷包塞到自家爹爹手中,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怎么样怎么样??女儿自己绣的呢!”
“……”云华卓沉默了半晌,只听边上噗的一声喷笑传来,长平扭头正好看到纪青弯弯的眉眼,不爽的调高了眉尖,“你笑什么?”
“平儿,怎么跟哥哥说话呢。”云华卓看着女儿气鼓鼓的样子也有些想笑。
“爹爹……”长平嘟嘟嘴,瞪了自己哥哥一眼,“别管他,爹爹,你看!”
云华卓晃了晃手中的荷包,“你绣的?”
“嗯!”长平双眼亮晶晶的点了点头,她画的是一只直着身子双爪叉腰大笑的肥嘟嘟的小老虎。
“这是什么?”纪青凑上前去,看了看疑惑的问道:“老鼠?”
“你见过老鼠长这个样?”长平咬牙切齿的低喝,“老鼠脑袋是圆的?!”
“……”云华卓抽了抽嘴角,看着那圆圆脑袋上的一个歪歪扭扭的王字安抚道:“好了好了,别听你哥哥胡说,这明明就是老虎嘛!”
“就是!”长平鄙视的撇了哥哥一言,对着云华卓双眼发亮道:“不愧是爹爹,就是厉害哈!” ωωω◆Tтka n◆Сo
纪青脸皮抽动了一下,木着脸看着那个平日里嚣张的妹妹转身离开,又看了父亲一眼,敬佩的拱拱手道:“儿子愚钝,实在没见过哪只老虎是妹妹绣出来的样子……”
云华卓觉得自己手掌有点痒痒,忍了了又忍,终于说到:“那豆大的王字你没看出来?!”
“儿子愚钝。”纪青干巴巴的说道。
“……”云华卓抬头望天,装作没有听到儿子口中的调侃。
“父亲……”纪青似乎有些迟疑,轻声叫道。
云华卓转过头疑惑的看着他,道:“怎么了?有什么事情么?”
“您这样……对妹妹……究竟是好还是不好?”纪青说这话只是单纯的疑惑,妹妹的性子如同男孩子一般,在云家几乎也可以说是被父亲当做男孩子再养一样,习武,读书,经商,样样不缺,可是,如今妹妹也快要及笄,却是连一个像样点的荷包都绣不出来,若妹妹当真是个男子,这本无可厚非,可妹妹却是一个会嫁作他人妇的女孩子!
“什么?”云华卓有些惊讶他会这样问,一时之间有些愣怔,片刻后这才轻笑了起来,拍了拍大儿子的肩膀,轻声说道:“你觉得你妹妹这样不好么?”
“不是好不好的问题。”纪青想了想,抬起看向坐在树下认真的绣着东西的女孩,眼眶里流露出一种连他自己都不察觉的笑意,“父亲……她这样的性子……在贺家能过的舒心么?”
“你关心她?”云华卓挑了挑眉,笑道:“我以为你一直恨她。”
“父亲?!”纪青惊讶的瞪大眼睛,“她是我的妹妹,我怎么会恨她?!”
“你能这样想很好。”云华卓笑着点点头,转身朝着林中走去,“你们之间的事情,父亲还是了解的。”又好像为自己的话语而感到好笑一般,“长芷那丫头,和平丫头的性子很像,都是个得理不饶人的。”
“妹妹她是被娘亲宠坏了……”纪青抿了抿唇,“妹妹她其实很要强。”
“平丫头也一样的要强。”云华卓淡淡的指出,然后又看向自家女儿,“以前的她却是连捏起这绣花针都不愿意的。”
“……”纪青有些不能理解,父亲说这话的意思。
“可是,她容不得别人说她的不好,容不得贺家说云家女儿不知教养却是在努力的去学。”云华卓说这话很欣慰,“她是个很简单的人……只要对她丁点儿的好,她就会十倍百倍的对你好。”
“父亲……”纪青惊愕的挑了挑眉,“听父亲这么一说,儿子倒是越发的好奇起来了。”
“呵呵,你多接触接触也就晓得了……”云华卓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又道:“听说你媳妇儿最近身子不爽利?”
“呵呵,父亲忧心了,没什么大碍。”纪青摸了摸鼻子,看起来有些不太好意思,爹爹一向不怎么关心他房中事情的,今日如此说来,倒是让他有些受宠若惊了。
“自己娶的媳妇儿自然要好好疼着的。”云华卓笑笑,不以为意。
两人在林中逮了几只兔子拿了回来,给了婆子烧了吃,爷俩也好久没有坐在一起喝上一口了,趁着夜色倒也颇有些兴致。
却说纪南这一路上颇有些不是滋味,平日里从学里回来,爹爹都是要关心上一两句的,可是如今,却是连正脸都不瞧他一眼,母亲的态度更是奇怪,仿佛看他一眼都嫌脏了眼睛一般,平妹妹整日里窝在马车上她根本就没有什么几乎去问上一问的,这让他心底忍不住的发沉,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姨娘和妹妹整日里也互不说话,姨娘整日里沉默不语,也就在他回来的时候眼中出现了欣喜的神色,仿佛有什么心事一般,妹妹不似以前见到他娇羞的躲避,如今整理里手捧着一本经书,神情冷淡,仿佛真的遁入空门一般,小小年纪看着倒是叫人心酸。
他不明白出了事情,为什么从学里回来,仿佛一切都变了一般,让他有些无所适从,这样的气氛让他压抑的有些窒息,他是注定了不能继承云家的,所以自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他的出路在哪里,他只有入仕,倚靠云家的势力从科举晋身,这样他以后就可以接了姨娘和妹妹自立为府,也就不需要让姨娘和妹妹在母亲的压制下过活。
他知道,在云家,姨娘过的辛苦,他还记得在很小的时候,姨娘就经常偷偷的抹眼泪,他不知道她是受了什么委屈,但是看到姨娘的眼泪,他觉得难受,那是他的生身母亲,可是他确是连一声娘亲都没有叫过的,只有他出息一些,他在云家才不至于这么难过,有时候他想,究竟是为什么,他们要生活的如此艰难,他在学业上名列前茅,那个大哥却是连他一分都比不过的,空有一副好体魄又有什么用?占着云家长子的名头,以后却是要给那嫡子打理产业的,他不甘!
可是他的身份注定了他只能自己努力,他不想要以后分的几个铺子要跟在那个小弟的身后打转!他想要同大伯一般,可以在朝廷上占有一席之地,让云家为有他这个儿子而感到骄傲!
“南儿……”纪南独坐坐在树干上,抱着一坛酒自顾自的喝着,这热闹与他毫无干系,这一路上他早已经习惯。
“娘亲……”纪南有些微醺的眯了眯眼睛,忙从树上跳下来。
三姨娘看着自己越长越英俊的儿子,心底里溢出的满满的都是骄傲,可是……她不能在连累她的儿子了……她的儿子这般的优秀,就该得到最好的!
“娘亲坐。”纪南有些惊讶的,脸上却不动声色,平日里他叫她娘亲的时候,她总是一脸的惶恐,生怕别人听到一般,总是小心翼翼的,而今日她却是没有反驳自己,心中涌上来的欣喜让他忽略了那份小小的不安,“夜已深了,母亲怎么还没入睡?”
“我儿不也没睡的么?”三姨娘今日画了些淡淡的晚妆,脸色不似平日里的那般苍白。
“儿子不过是……”
“好了,娘亲都知道。”三姨娘笑着看着自己优秀的儿子,将他的发丝轻别在耳后,轻声说道:“我儿这几日的烦躁娘亲都看在眼里……”三姨娘说着情绪就有些低落,“是娘亲连累了我儿啊。”
“娘亲!您千万别这么说!”纪南连忙摆手,片刻间就急了满头的大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