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愣了好一会儿,突然回神,像个被登徒子轻薄了的良家妇女那样捂住脸,难以置信地瞪着菱宝。
想骂人吧,这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小萝卜头,说了她也听不懂。
菱宝还傻乎乎地仰着脸笑,一直抱着程仲谦,舍不得放手。
“你,你!”程仲谦卡壳,突然调转矛头对准程昀,皱着眉头说,“你在家就这么教她的?随便亲人?”
程昀心里还泛着微微的酸气呢,菱宝都没亲过他呢。突然被这劈头盖脸的诘问给问住。
菱宝踮着脚尖,伸手把程仲谦的脸掰回来,替大哥哥申辩,一脸严肃地说:“没有随便,我很认真的!”
她才不会随便亲人呢,爹爹又不是外人呀。这不叫随便,这叫表达感情,是大王说的哦。
菱宝握着程仲谦的食指,笑的很开心,不自觉地原地蹦了一下,眼睛弯成月亮的形状。
这小丫头笑起来竟然有些像宝蕙
程仲谦一阵恍惚,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回过神来的他竟然也不忍心再斥责她。
他沉默了片刻,淡淡道:“坐回去吃饭。”
菱宝哦了一声,乖乖地坐回去,胃口很好地连扒好几口,腮帮子被塞得满满的,像只屯食的小仓鼠。
这点又不像了,宝蕙可挑嘴了,不喜欢吃的东西一口都不会动。
吃过饭程仲谦就去睡了,沾到枕头立即熟睡,叫都叫不醒。
“爹爹真的累坏了。”菱宝跪坐在床上,拉着被子把程仲谦的肚子还好,可不能受寒,不然会拉肚子的。
然后又把床尾的蒲扇拿过来,轻轻地摇动,天气越来越热啦,刚刚吃饭的时候,程仲谦脑门上就冒汗了,睡下之后,因为炎热,眉头微微蹙着,但还是抵不过汹涌的疲倦。
菱宝得意地对哥哥们说:“我就说蒲扇有用的吧。”
“聪明啊聪明。”程毅竖起大拇指,表情夸张,“程家第一大聪明!”
菱宝有点小害羞地说:“那还是没有啦,爹爹和大哥哥都比我聪明的呀。”
程毅脸垮了下来:“.”
菱宝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小声地说:“二哥哥,你的表情好吓人啊。我说错什么了吗?”
“你说呢?难道我不比你聪明吗?”程毅瞪眼,太伤人了,竟然把他隔了过去!
菱宝哎呀一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忘记啦,对不起呀二哥哥。”
这都能忘,解释了还不如没解释。
“因为我一想到二哥哥就会想到.唰唰唰!”菱宝做出拿剑的手势,在空中乱七八糟地划了几下。
没招式,没气势,软趴趴的,说是比划,还不如说是一只小团子在跳舞。
程毅得意洋洋地挑了挑眉:“算你有眼光!”
菱宝笑嘻嘻的,然后“嘘”了一声,小声说:“二哥哥不要那么大声,会吵到爹爹的。”
程仲谦一直睡到第二天晌午,才悠悠转醒,只不过就算是醒了也懒得起,一个月没睡得这么好了。
程仲谦干脆就没起来,吃饭看书都在床上。
“桂花婶婶,你怎么来啦?”
院子里传来菱宝脆生生的声音。
“菱宝,你爹回来了吧?他还好吧?昨天想着你们一家人也好久没见了,我就没过来。”赵桂花笑着对菱宝他们说。
程昀一边说“挺好的”,一边扬声叫了声“爹”。
程仲谦躺一天的愿望落空,不得不爬起来待客。
一个月的服役生活,让他瘦了许多,黑了许多,胡子也长出来了,不过没有之前那么长,不显丑,反而多了几分儒雅的文人气。
赵桂花看到他出来,下意识捋了一下发丝,说道:“程郎君,我没有打扰你吧?”
程仲谦摇了摇头。
赵桂花说:“平安就好,这次咱们北河村服役的人,一个都没少呢。”
天知道她有多担忧,她男人是病死的,就是因为服役后伤了底子,三天两头生病,最后没撑过去。
听到这话,程仲谦真心地笑了一下,一个都没少,这还真是一句美妙的话。
程仲谦以前很爱笑,尤其对着江宝蕙,脸都要笑烂了。但来到这里后,他心里藏着事,自然笑不出来,没几个人见过他笑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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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好看的人笑起来会更好看。
“爹爹笑起来真好看!”
赵桂花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然后才注意到是菱宝说的。
她松了一口气,说道:“对了,这些鸡蛋是补身子用的。”
程仲谦摇头拒绝了,无缘无故怎么好拿别人的东西。
“不值几个钱的,拿着吧,这一个月你那么辛苦,还要读书,当然得补一补才行啊。”赵桂花说着,把用红布包着的鸡蛋塞到程毅怀里。
程毅看向他爹,一脸懵。
“不行,我们不能要,我们可以自己买。”程仲谦还是拒绝,示意程毅还回去。
菱宝和大王站在他们中间,小脑袋随着鸡蛋扭来扭去,让她想到了过年发压岁钱的时候。大王则是心想,你们不吃给我呀,我来吃喵!
赵桂花不接:“你们自己买是自己买的,这是我的心意,你们就留着吧。”
说完,怕程仲谦再说“还”,赵桂花急匆匆地走了。
“爹,这咋办?”程毅举了举手上的鸡蛋。
程昀说:“留着吧,赵婶也是好心,一次我们回礼就行。”
程仲谦这才点了点头。
待客之后,程仲谦又回到了床上躺着。
事实上,如果不是强大的意志力在敦促他,他连书都不会看!
三天后,程仲谦恢复了往常的生活——来往于县学和家,枯燥但又充满期待。
随后几天再没有下雨,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加上再过半个月就到了收获的时候,村里人都喜气洋洋的。
而就在这个时候,菱宝又做了一场恐怖至极的梦。
梦中的天空阴沉晦暗,明明是白天,却黑黢黢的,很是吓人。
天上像是破了一个大洞,哗啦啦的雨水在往人间“倾倒”,河水在很短的时间内上升了不知道多少,最终冲垮堤坝。
火焰一般流向四面八方,将一切都“烧”成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