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各方势力蠢蠢欲动, 关进中频频向各地发来急报,督促各州县筹措粮钱,招兵买马, 楼子建与柳清皆是忙得脚不沾地, 卫广每日光是批复各处的大小事宜便花去了大半时间, 偶尔遇上棘手一些的, 还需召集幕僚前来商讨, 时光易逝,等诸事安定,只欠东风的时候, 已经是又一年三月春天了。
关进中率十万精兵渡淮河而去,只关进中手下的左将军率三万精兵镇守中京, 楼外楼静待指令, 卫广这才先关进中一步进了淮南王的地界。
楼子建坐镇临泉, 处理各项事宜,柳清与庄云景临行各自给楼子建举荐了两人, 其中两人听凭军粮调遣,另两人随楼子建处理政务,这其后漫长的一段时间,楼外楼只需静观其变,适时出手便可。
卫广三人算是秘密出行, 连庄云景与柳清都做了些简单的易容, 楼子建倒也没说什么, 只安排了不少隐卫暗地里跟着, 又说要给卫广安排个随从, 方便照顾起居,给卫广拒绝了, 待三人出了住处,楼子建又拉住卫广说让他把厨子带上,庄云景与卫广皆是哭笑不得,最后是柳清站出来说是会照顾好卫广,楼子建这才非常不情愿的勉强答应下来。
卫广自接手楼外楼后,便与楼子建着手处理各处暗线的事宜,到如今已有两年之久,只不过为避免根基不稳遭人起疑,到目前为止,楼外楼这些年都不曾动用过这些暗线,楼外楼自有消息来源,庄云景背后的消息也各有出处,这些暗中培植的势力,倒是方便了卫广此次的出行。
关进中出兵攻打淮南王的消息不胫而走,淮南国的门户远州风声鹤唳,百姓们人心惶惶,有不少人已经开始往雁门山逃亡了,城门处的盘查也严格了很多,卫广三人只做寻亲访友的普通青年打扮,递上事先准备好的通关文书,倒也顺顺利利入了城。
卫广三人算是秘密出行,越不引人注意越好,因此三人住的是普通客栈,吃的也是普通吃食,三人在曲州呆了三五日,该探查也探查得差不多了,才落脚歇下来。
庄云景青着眼圈,咬着筷子,瞥了眼卫广,笑道,“公子你莫不是担心元真人的安危么?”
卫广愣了愣才摇头道,“我们此行的目的是暗中探探淮南王的兵力,他坐镇曲州已有三十几年,如今曲州商业繁华,百姓们富足和乐,恐怕便是十年前的鼎国中京,都比不得如今的曲州富裕,至于兵力,他早我们十年招兵买马,比起关进中,淮南王手里的兵力恐怕还更强盛些。”
卫广说的是正事,庄云景却不买账,在碗里挑挑拣拣了一会儿,实在没什么胃口,放下筷子懒洋洋接话道,“你别避而不答,我可不信你是因为担心战事吃不好睡不好了,不然你问问倾之,他信不信。”
柳清向来食不言寝不语,又老实忠厚,给庄云景拖下水,也只朝卫广无奈的笑了笑,并不说话,庄云景翻了个白眼,又拿了公筷往卫广碗里塞了点清爽利口的肉片,自己也吃了一些道,“不承认也罢,反正从曲州出去再往南百里,势必要经过太乙山,到时候看你是上去还是不上去,我看曲州这两日流窜的修士也多了起来,离太乙门倒霉的日子恐怕也不远了……唔,多吃点,瘦了子建兄岂不是要剥了我和倾之的皮。”
卫广见庄云景说得煞有介事,心里失笑,他是要上太乙山去,不过是为了探查下当年青云山的事,想看看当年的冥术师和最近屠灭修士的是不是同一伙,倒不是放心不下元守真。
以卫广对元守真的了解,便是太乙门掌教当真招他回去遇敌,元守真也只会量力而为,不会出现什么以命相搏的事,再者在元守真心里,修道成仙的执念大过了所有,什么同门情谊,恐怕还不足以动摇他。
元守真冷心冷肺,又是渡劫后期的修为,这世上难有敌手,便是那冥术师再强,保下自己一命,该是没什么问题。
至于他从出行后的这些晚上,总是安睡不能,卫广也觉十分古怪,这种状态卫广也不陌生,他在楼外楼醒过来的那一年,基本也是如此,只后面不知为何好了很多,现在又回复以前的状态罢了,没什么大碍。
卫广见柳清也颇为担忧地看过来,不免又要解释一番,“由奢入俭难,子建找的厨子天下一绝,这一年养刁了胃口,出门在外又有些认床,才有些睡不安稳,勿要担忧了。”
庄云景颇有同感,点点头道,“不比不知道,外边的饭菜实在难吃……咱们路上烤点野味吃好了。”
卫广见庄云景与柳清都不大有食欲,也不在多说什么,朝掌柜的要了些调料,和安插在曲州的暗线接过头,又明里暗里探查过一番,心里有了个估量,便也启程一路往南行了。
庄云景没怎么吃饭,柳清也用的少,卫广顺路便猎了点野味,他烤野味是一把好手,天黑宿在山林间时,便动手给庄云景和柳清烤了点吃食,洗杀烤手到擒来自然无比,饶是庄云景随性惯了,看着卫广给他们烤吃食的模样,也不由有些发愣,等卫广烤好递给他,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半响才一边啃一边嘱咐道,“往后你可别给其他人做这些了,不合身份。”
柳清也颇为别扭,这世上哪有主子给下属洗手作羹汤的,庄云景吃得脸色扭曲,一边觉得这样实在过分了,一边又舍不得嘴里的美味,大口大口的撕咬着,嚼得一嘴的油,卫广看得失笑,又烤了一些,喂饱了两人,熄了火堆,洗了手接过柳清递来的毛巾擦干水汽,才吩咐说,“明日你们先去柳州,在七柳山庄等我,我上太乙山看看。”
庄云景与柳清想反驳,被卫广制止了。
“你们都出来罢。”卫广压低声音唤了一声,只听袍角窸窣的响动,一排黑衣卫便立在了离三人两丈远的地方,齐齐朝卫广单膝跪下,低唤了声主子。
“都起来罢。” 林子里被惊飞的鸟各自扑腾,卫广压低声音吩咐说,“从明日起,护送他二人去柳州,介时不必跟来,原地待命即可。”
“务必要护好他二人的性命。”
这些黑卫从交到卫广手里那时起,便只听卫广的命令了,此时却面面相觑,当中一人颇为焦急地上前一步,又单膝跪在了地上,压低声音劝道,“主子不可,这个冥修卑职十年前便见过一次,那老头功法邪门恶毒,非常人能挡,便是宗师大家,也难逃敌手,如今十年已过,还不知手段如何阴毒……主子,还是让属下门跟着罢。”
庄云景与柳清都想再劝,卫广抬手制止道,“有事我会及时与你们传信,你们听命便是,我自有打算。”
卫广倒不是贸贸然逞强,一来庄云景与柳清皆是既没有内功又不会内修的普通人,并不适合与他一齐上太乙山,二来跟着他的这些明卫暗卫,里面修为最深的,也不过元婴后期,定然也不是对手,再者他上太乙山不是寻仇打架的,他暗中行事,带得人多了,反倒不怎么方便了。
庄云景略略一思量,倒也明白卫广的意思,他这两年与卫广逐渐熟稔起来,却是清楚卫广这些年纵然再忙,武功却也是没落下的,内功也增长得极为厉害,外臣只当卫广是没有内功的普通人,庄云景却是知道,他们面前这些明卫暗卫,如今恐怕都不是卫广的对手了。
庄云景想通这一茬,制止了想要再劝的柳清,黑衣卫得了卫广的示意,只能听命行事。
天际刚刚泛白,卫广便吩咐庄云景与柳清改道绕过太乙山,往柳州去了。
太乙山巍峨高耸,云雾缭绕,只在暗沉的乌云下,黑气沉沉失了平日的仙家气派,如今是三月春光之时,太乙山脚下的密林里却完全听不出虫鸣鸟叫,似乎连一丝风也无,一派死气。
卫广从山顶的云雾中分辨出那一丝缭绕的黑气,心里只道不好,也不走山路,提气便从笔直的悬崖一侧飞掠而上。
轻功与御剑飞行虽有差别,但道理大同小异,卫广有前十年的底子在着,练起内功来事半功倍,他一身轻功出神入化,这绝壁对于旁人来说难于登天,对卫广来说,却轻而易举,比走山道方便多了。
卫广依着打斗声寻到了太乙门正殿,地上死伤无数,到处都是人形傀儡的死尸残骸,恶臭滔天。
几方似乎已经到了决战之巅,卫广只见三名金丹期太乙门弟子,再加上渡劫期的元守真,外加两名清灵山出窍期宗师,一名昆仑境分神期高手合力攻打一人,灵力交错如狂风飞疾,堆积碰撞的内修激得周围的山石粉碎,灰尘弥漫闷雷阵阵颇有天崩地裂之势。
激流的漩涡飞速旋转,纠缠得难解难分,当中那人带了一面银色面具,却不知修的何等功力,将七人的内修灵力全吸了过去,既不见他灵力暴长,又不见他血脉爆冲,几人的内修如天雷一般汹涌澎湃地击上去,却像是石沉大海,全全打在了软处,没激起一丝水花来。
卫广不一会儿便看出这七人皆是强弩之末,坚持不上五十招,便要分出胜负了。
卫广绷紧了神经,瞥见元守真嘴边的猩红却是变了脸色,很快便看出元守真灵力枯竭,心脉受损,比旁边的分神期高手还不如,像是受了极重的内伤。
卫广心里焦急,强自按捺心神,脑子里心思电转,想着要如何才能将元守真拉出来,心里连痛骂元守真的力气都没有了,只绷着神经仔细看着两方交战,伺机而动。
“什么天下仙宗,不过浪得虚名。”
清透,澄澈,如石上清泉一般的声音从漩涡的中心传出来,他似乎玩够了猫捉老鼠的游戏,掌心黑气萦绕,推手往前一送,便将众人织出来的剑网破了个粉碎,那六人皆收了很重的内伤,灵修被一举打得七七八八,修为不等,内伤深浅也各不相同,却全都给震裂了心脉。
这七人中只除了元守真算得上年轻人,其余六人皆是上百岁的老头子,平日里备受尊崇,如今被打得一身狼狈,歪歪斜斜摔在地上性命难保,清灵山同昆仑境的三人对视一眼,眼里都是绝望之色,他三人宗门被灭,知道身死后会落得如何下场,眼里皆闪过决绝之色,知道挣扎无用,不待那黑衣人再言语,三人当场起手拍向天灵盖,只听砰的一声,不过眨眼的工夫,便自爆而亡,灰飞烟灭了。
卫广这才看清那黑衣人脸上带了面银色的面具,遮住了整张脸,看不出容貌,一身黑衣遮掩得严严实实,只有露在外面的脖颈和手掌显得异常苍白,此时正缓缓落于地上,瞧着从地上站起来的元守真,眸光微动,笑道,“渡劫期的仙人?可惜你刚经历过天劫不久,正是虚弱之时,不堪一击。”
元守真神色淡淡,并未回话,卫广强自定了定心神,将天机处给他改良的袖箭弓/弩拉到最满,对准那银面黑衣人,箭尖上灌满内力,只等那黑衣人与元守真动手,他便放手一搏,若能杀之便杀之,若不能,也可趁机将元守真拉出来,从绝壁下去,逃走也能有五分胜算。
卫广正凝神静气神经紧绷地盯着那银面人,却不料从太乙门屋顶上又飞出个人来,卫广一看那人身形容貌,心脏顿时提到了嗓子眼,那一手碧水剑使出来的都是青云山剑法,身形挺拔目光里含着激愤仇恨,不是元沁又是谁。
太乙门那三人与元守真对视一眼,便又一齐攻了上去,只不过其余那三人不过金丹期,方才已是受了重伤,便是加了元沁这等元婴后期的高手,也不过十招的工夫,便全被震碎了心脉,气绝身亡了,余下只剩元沁与元守真,元沁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一击不成便又攻了上去,元守真身形晃了晃,咳了鲜血出来,脸色青白,手腕颤抖溢出猩红的鲜血,最后竟是握不住拂君剑,落在了地上。
那黑衣人一掌挥开元沁,连着便又朝元守真拍去,卫广来不及多想,只得现出身形来掠至元守真身前,掌间灌满十成十的内力,与那黑衣人硬碰硬对了一掌,那黑衣人猝不及防,被卫广击得倒退了几步,卫广心脉阵痛,经络膨胀,喉咙间血腥味立时涌了上来,卫广只觉这黑衣人内功修为深不可测,心里顾不及骇然,反手搂住身形不稳的元守真,一手拉住元沁,暴喝了一声,“走!”
元沁这才喘着气停下来,被卫广拉带出去,很快便消失在绝壁上了。
元守真状态极差,脸色寡白唇角都是猩红的血丝,卫广从认识元守真起,还是头一次见他这般模样,心里又痛又怒,手臂也越勒越近,见元守真正怔怔看着他,一副不知自己方才从鬼门关绕了一圈的模样,心里的怒气便高涨起来,看见元守真喘气都难得模样,却又积压在心里发泄不能。
卫广伸手将元守真唇边碍眼的血迹擦掉,动作有些粗鲁,待听到元守真的费力的咳喘声,又不自觉放松了力道,给他喂了两颗还魂丹,帮着他顺气,好一会儿了才软声道,“你坚持一会儿,经脉断了接上便是,修为也还在,我肯定能治好你。”
元守真意识有些模糊,心里只道世事无常,卫广救了他的命……
元守真怔怔看着卫广,闷咳了两声,又咳了不少鲜血出来,他经脉被如数震裂,方才若不是卫广救了他,恐怕早已经身死人亡了。
那少年的内修虽不知是什么路数,但分明有大成期的修为,再加上一手诡变莫测的冥术,只怕他是全盛时期,也难敌对手,他自来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但也确实没想到,这般年纪轻轻的少年,能到如此地步了。
元守真在那少年一出手时,便知道自己今日会葬身于此,他料到了结局,却也并不如何恐慌,只不知为何,那一瞬间他又想起卫广来了,他最近这一年的光景时常想起卫广,有时站在寒池边,等回过神来便是几个时辰,临死之前想起卫广,倒也没什么意外的,他对敌的时候心不在焉,受了重伤,毁了修为,被取了性命,没什么疼痒的,只心里怅然发闷,甚至难受起来,便如紫微帝星说的,他欠卫广一条命,他欠着卫广一些什么,对,君拂剑掉在地上的时候,他在想下邙山之时,他为何不进去见卫广一面,不去看卫广一眼。
说些什么,或者听卫广说些什么。
怅然若失,却又恍然如梦,是非真假难辨,没想到临到头了,他却浑浑噩噩过完了这一生。
卫广见元守真脸色寡白气若游丝,只怔怔看着他又不言不语不回话,心里虽是又疼又怒,却什么重话也说不出,只拿了瓶随身带着的上级伤药,先给元守真喂了两颗,这才顾得上旁边的元沁。
元沁早在卫广出现的时候便恢复理智了,知道自己行为莽撞,差点丢了性命,这时候只好好站着,看也不敢看卫广,等了半响不见卫广的骂声,抬头便见卫广正看着他,顿时不自在的别开眼,过一会儿又转过头来,忐忑不安地问,“元叔叔怎么样了?”
卫广无奈道,“把药吃了,我们赶紧离开这——”
卫广的话未说完,目光凝在元沁背后,将元守真放好,从地上站了起来,暗自戒备。
元沁背后寒气顿起,回过头去便见那银面人正立在颗松树边看着他们,似乎是来了好一会儿了,当真如鬼魅一般,悄无声息。
卫广将元沁拉回身后,周身内力流转,浑身每一根神经都紧绷起来,他想过很多办法,但似乎都没什么用,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就算使一些阴谋手段,那也是没什么用的,卫广正盘算着让元沁先带元守真走,他能撑得到几时,却有些莫名其妙地在那银面人的眼里看到了点什么,似乎是微微的类似好奇的神色?
他在好奇什么?
卫广觉得自己是否是太过紧张神经错乱了,那银面人又走近了几步,元沁手里的碧水剑发出嗡嗡嗡的剑鸣声,元沁踏上前一步,胀红着眼睛厉声问,“青云山是不是你灭的!”
元沁问得义愤填膺,恨不得扒皮食之,那银面人却只看着卫广,一路走到卫广面前,那双黝黑又水亮的眼睛里的好奇越来越浓,卫广甚至还在里面看出点轻快和喜悦的味道来。
卫广觉得自己疯了,才会产生这样的幻觉,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这‘男孩’周身平静得很,似乎占时并不打算和他们大打出手,卫广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浓,不想交手,他究竟想干什么?
这银面人又看了卫广一会儿,缓缓伸手摘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清亮如阳光的脸来,浓睫清瞳,眉目如画,精致剔透,干净,清冽动人,独独在这暗沉的山色天光里开出一缕阳光来,那双如墨点漆的黑瞳里如孩童一般透彻明亮,恍如月下泉溪,山光水色流动其中,纯粹至极。
面如凝脂,眼如点漆,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这十六字,说的便是眼前之人罢,元沁心头一震,整个人呆呆站着一动不动,看了好一会儿,才骤然反应过来面前的人是自己的灭门仇人,几乎是非常艰难地开口又问了一次,“两年前的青云山灭门一事,是你做的么?”
元沁只觉自己问的十分多余,因为他亲眼看着面前这个倾国倾城的美人用了不到一个时辰的工夫,便将太乙门屠了个干净。
卫广紧绷着神经,他向来对外貌不怎么在意,只看着这一双眼睛,心里却隐隐有了软化的迹象,卫广定了定心神,问,“阁下究竟意欲何为。”
这男孩儿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也不回答卫广的话,只脆生生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连声音也如石上清泉一般,潺潺悦耳,如珠如玉,元沁强忍着回答他的冲动,紧紧的闭着嘴巴,卫广这点内功在这男孩儿面前,完全不够看的,卫广掩藏无用,只得回他,“在下卫广。”
男孩儿眼里雀跃的光芒更甚,莹莹动人,他高兴地笑了起来,露出里面齿如含贝,那种雀跃无比的光芒纯粹之极,刹那间如四时花开,皎若朝霞芙蕖生波,卫广却牢牢记得这男孩方才如何狠厉毒辣,两相对比之下,当真是诡异之极。
卫广头皮发麻,却始终记得元守真伤势耽搁不的,心里焦急,倒也没注意男孩儿眼里期待的光,男孩儿盯着卫广看了一会儿,面上便带了些失望之色,见卫广心神不宁,瞧了眼彻底陷入昏迷的元守真,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动了动手指道,“对不起,我出手太重了,你带他去医治罢,这种伤,曲州城便能治。”
一颦一笑皆如美景,元沁看得如痴如醉,听得精神恍惚,被卫广拉得一踉跄,这才回过神来,待他反应过来,两人已经出了老远了。
卫广心里的怪异感一波涌过一波,脑子里各种念头交替闪过,他甚至猜测过这人其实是荀文若易容的,但似乎是不大可能,卫广背上都是汗湿,给元守真罢了把脉,又送了些内力让他睡得舒服些,才问元沁道,“小若呢,你们没在一起么?”
“元沁!”
元沁被卫广推得一个踉跄,回过神来,朝卫广露出一个笑,灿烂得很,“小广,我恋爱了!”
卫广终于确定元沁脑子里确实缺根筋,两人方才生死攸关,元沁却还一副痴痴傻傻的模样,卫广忍不住提醒他,“他有可能是青云山灭门一案的罪魁祸首,师兄们,还有明阳真人,你都不记得了。”
“不可能。”元沁脑袋灵光起来,立刻反驳道,“我爹插手人形傀儡的时候,是七年前,青云山出事的时候是三年前,我看他不过十三四岁,七年前才多大点年纪,就算是三年前,他也才十岁多……能干什么。”
卫广额角抽了抽,也不跟他揪扯这个问题,脚下速度快了许多,心里叹了口气,又忍不住问道,“你一个人来的曲州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