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对不起解放军同志,我不是故意的,刚才不小心脚滑了一下。”差点撞到萧和平的姑娘叫齐丽娟,就是钱淑琴心心念念那个对象小齐的第二个妹妹,今年好不容易才在肉联厂搞了个临时工干着。
这种临时工跟正式招进来的学徒工不一样,一般来说升正式职工都是优先考虑学徒工,只要带他的老师傅那边点头,业务水平也跟得上,三年后就能升见习,但是临时工不同,不但工资福利比学徒工少,一个月只有十二块五,而且有可能干一辈子都是临时工。
学徒工们仗着优越感,很少会跟临时工玩,不过因为齐丽娟是小齐的妹妹,所以钱淑琴干啥都喜欢带着她。
恨屋及乌的苗大姐对此颇有微言,无奈大伙儿这次都是为厂委出力,她也不好说啥。
齐丽娟怯怯的看着萧和平,仿若一只受惊的小兽,眼睛里的歉意被那层朦胧水雾给表现得淋漓尽致……
虽然老齐媳妇长得跟癞蛤蟆似的膈应人,不过小齐和这个齐丽娟大约是随父亲,长得还是过得去,这番模样看起来挺有些楚楚可怜的意思。
是不是故意的,萧和平心里跟明镜似的,懒得搭理这种龌龊的手段,握着一只用毛巾抱着的搪瓷茶缸径直打她身边走过,连个余光都没给她。
齐丽娟不甘心,正想追上去跟他再解释一番,结果一回头就看到萧和平把茶缸递给比他先到两分钟的宋恩礼,“刚冲的奶粉,捧着暖手。”
多温柔的声音啊。
齐丽娟这辈子都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男人,说话声音也好听,身上军装熨烫得一丝不苟,连个补丁都没有,还穿着锃亮的皮鞋。
上次去钱淑琴家玩的时候看到他上楼,她还特地打听过,钱淑琴说他在部队里当领导,一个月工资能赶上她一年,先前还坐着那种高头大马的车子来厂里,可威风了!
她就想嫁给这样的男人!
至于是不是宋干事的爱人她一点都不介意。
“看你,给招的啥烂桃花儿。”刚才那一幕宋恩礼看在眼里,但这边刚在跟她们商量排练的事,她没时间为这点破事分心。
只是这齐丽娟借口去厕所故意碰瓷她们家鸽子的确过分,接过茶缸的时候她顺手在萧和平手背上惩罚似的掐了一把。
手上没太使劲,皮肤又滑又软,倒像是在撩情,要不是这么多人在,萧和平真想握上去好好揉玩。
“这种人也值得你看?”萧和平换了个位置站,正好挡去宋恩礼的视线。
“姐夫对我红旗姐可真好,这是特地来陪她的吧?还给冲奶粉喝,红旗姐可真幸福。”钱淑琴孩子心性,说话又直接,差点没把宋恩礼的脸都给夸红。
这个样子,好像确实有点像在秀恩爱……
“你先回去吧要不,我们还得一会儿呢。”晚上舞蹈是指定教不成了,但是唱歌一定得教会。
“别介啊!你看萧同志这么关心你特地来一趟,我们仨也帮不上啥忙,就陪他唠唠嗑儿吧,等会儿差不多了你俩早点回去。”苗大姐他们没好意思让宋恩礼一个大着肚子的自己来,也端了茶缸在会议室里陪着。
老周心里直呐喊:他不要跟小宋她爱人唠嗑啊!那家伙冷冰冰的,一点人味儿都没有,每次看到他他就心里发毛后背发凉,唠嗑非咬着舌头不可!
可苗大姐有自己的打算,哪能管他。
苗大姐看不上小齐,也不愿意小闺女随便嫁一个,就想跟萧和平这儿打听打听看部队里有没有啥合适的年轻人给介绍一个。
不过摊上萧和平这脾气,她这如意算盘也算是打崩了,她说了一堆客套话也只换回来一个“嗯”,最后这嗑也没唠成。
宋恩礼晚饭吃了不少,灌了两口奶粉就喝不下了,把茶缸端过来给萧和平,“你负责善后。”
等“去上厕所”的齐丽娟回来,排练就正式开始了。
这几个女工都识字,抄在小黑板的歌词基本都认得,宋恩礼先唱了一遍,然后一句句教着她们学,拉着一架借来的手风琴给她们伴奏。
《采茶舞曲》原先是江浙一带的传统民歌,越剧现代戏的主题曲,相对较为软糯清爽,被宋恩礼改变过后更多了几分欢快,节奏也稍微有劲了一些,那调调一出来,众人眼前就仿佛出现一副活生生的插秧画面,庄稼把式们弯着腰在大太阳底下挥雨如汗……
“插得秧来匀又快呀,收得麦来满金黄,你追我赶不怕累呀,敢于老天争春光,嘿争呀么争春光……”
萧和平单手托着下巴一直侧身看着宋恩礼方向。
看她说话打拍子,看她唱歌拉手风琴,专注而认真,在一帮同龄姑娘当中格外醒目。
不是撒娇时软绵绵的样子不是生气时凶巴巴的样子,不是在他身下时的嬌媚不是在黑市上的雷厉风行……这又是一个新的媳妇,好像这个天底下就没有她不会的东西,实在光芒四射得叫他舍不得移开眼。
回到宿舍里,萧和平脑子里还在回旋着刚才的曲调。
“你说这曲子是你改的?”
“嗯呢,好听不?”宋恩礼得意的昂着脑袋,撅嘴索吻。
萧和平低头在她嘴唇上贴了一下,勾过她下巴,脸上带着点不正经的笑,像是旧社会里調戏良家妇女的富家子弟,““好听,再单独给爷们儿唱一个?就唱原来的那首。”
“给钱。”宋恩礼摊出手。
萧和平在她手心儿轻轻打了一下,“钱债肉偿,你不是说我五十块一次吗?晚上我来十次。”
“……”宋恩礼马上收起笑脸,正襟危坐,“让我们先来谈谈你刚才乱放电招惹烂桃花的事。”
萧和平长叹一声,“估计过俩月又得下雪咯!”
宋恩礼就拧他耳朵,萧和平不甘示弱的挠她痒痒,逗得她站都站不直,整个人往他身上挂,两人抱在一块儿轻轻滚到床上……
“我给你唱,不过只唱一遍,你可得听好,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宋恩礼侧过身一条腿架在他身上,清了清嗓子在他耳边轻轻唱。
“溪水清清溪水长,溪水两岸好呀么好风光,哥哥呀,你上畈下畈勤插秧,妹妹呀,你东山西山采茶忙……”
语调轻快唱腔软糯,有那么些个吴侬软语的意思,听得萧和平骨头都酥了,某地方一下子堅硬如鐵。
“哥哥不想插秧,哥哥想插妳。”歌唱一半,人已经被他虚压到身下……
因着齐丽娟那茬,宋恩礼本着从根源解决问题的原则,第二天就跟萧和平搬回了军属院去住。
不然萧和平老在肉联厂晃荡,齐丽娟要是再做出点啥丢人现眼的事,她还觉得难看呢。
简单来说,宋恩礼并不觉得自己丈夫被这么一个内心相貌俱丑陋的姑娘看上是一件多光荣的事,这要是个美女……
那也不行!
苗大姐也看出那么些个意思,一再提醒宋恩礼一定要小心,“齐家的男人老实,齐家那些个娘们儿可没一个是省油的灯,别看齐丽娟说话小声小气斯斯文文,其实她脸皮比她娘薄不到哪儿去,以后你自己干啥都得注意着点,她既然已经有这个打算绝对没这么容易放弃,你们家萧同志条件又好,要是被她娘知道更是了不得,啥事儿她都干得出来!”
这话倒是让苗大姐给说准了。
齐丽娟的确是个厚脸皮的,在萧和平住回军属院的接下来两天里,齐丽娟已经趁着排练时间跟她打听了不下七八次,回回都用那种无辜的眼神看着她,“宋干事啊,萧同志咋没来呢?上次我不小心撞到他也没跟他道歉,一直觉得怪不好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