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淑兰回到家,家里人全都跑出来迎接。
一个个化成殷勤的小蜜蜂,王守仁和孙大琴一边一个扶着钱淑兰下来。
王守义和李春花帮着拎马车上的大包小包。把姜玉瑛看得目瞪口呆。
钱淑兰给姜玉瑛一一介绍家人。
众人都有些惊讶,没想到她娘居然在县城认了一个干女儿。这可是县城里的工人呐。居然能认他娘一个乡下老太太为干娘。这是多么让人自豪的事啊。一个个全都热情地跟姜玉瑛打招呼。
回到堂屋,钱淑兰让孙大琴给大家端茶倒水,然后开始过问家里的事情。
“丹娜,你去相看感觉咋样?”钱淑兰最不放心的就是这相亲的事情。毕竟这小伙子家里的糟心事不少。
王丹娜一手捏着辫尾,脸蛋微红,抬头看了一眼她娘,小声回了一句,“挺好的”
钱淑兰点了下头,没有再问。想着晚上她去问花媒婆。这王丹娜看人不怎么行。
她收回视线,朝大家脸上扫了一圈,又问了家里的情况。
孙大琴推推李春花的胳膊,十分着急,“你快点说啊。你不说,我可要说了啊,到时候你可别怪我告状。”
李春花脸都皱成一团,被孙大琴推了一下,有些恼羞成怒,语气有些不耐烦,“我知道了。”
也许三房是因为借了钱给孙大琴,李春花现在对孙大琴的态度不再像以前一样恭顺,矮她一截,颇有种平辈的感觉。也敢呛她了。
孙大琴自知自己欠李春花钱,也就没有像以前一样对她各种看不起,嘲笑之类的。
但现在两人明显是吵架了,钱淑兰还真有些好奇。
李春花见婆婆看过来,也知道这事不能善了了。
她低着头吭哧半天,才把事情说了一遍,“之前我们不是按照顺序说军大衣的吗?前天轮到我的时候,我就把军大衣借给龚素珍,谁知道她还回来的时候衣服上面有个口子。”
她话音刚落,孙大琴就把衣服抱出来给婆婆看。
这几十块钱一件的军大衣,在胸口处居然划了一道口子,足有一指长。实在太明显了。
钱淑兰想起来了,这龚素珍不就是正康的小学老师吗?王丹娜的民办老师资格就是从她手里抢来的。难道这是她想要报复他们家的法子?
孙大琴指了指那道口子,对李春花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娘,我要去找龚素珍算账,三弟妹非拦着不让,您给评评理。这么大的口子还这么齐整,要说不是故意弄得,她咋弄出来的?偏偏三弟妹还觉得是我想多了。您说说看,是我想多了吗?”
钱淑兰避而不答,反问她,“你想怎么评理?”
孙大琴把衣服抱起来,歪了歪嘴,“哼,我肯定让他们赔钱,要么把衣服补成原来那样。”
钱淑兰想了想道,“这事我同意了,你去让他们赔偿。”
听到婆婆发话,孙大琴立刻抱着衣服往外跑。李春花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忐忑不安地看向门口,既想冲出去阻止,又似是有顾虑。
想了半天,她才终于朝孙大琴的背影吼了一声,“大嫂你等一下。”
刚跑出院子的孙大琴立刻顿住,回头去看李春花。有点懵,想了想还是往回走,有点不快,“你喊我干啥?”
李春花却不看她,直接跑到钱淑兰面前跪下,“婆婆,我对不起你。龚素珍已经赔过我两块钱了。”
钱淑兰看她神色慌张,显然有问题,她眉头微微一皱,“两块钱呢?你拿出来给我看看。”三房的钱是由两人共同管理的。多一分王守义都知道。这两人事先又没有通过气,一问数字就能对出来了。再说了,王守义也不会为了李春花瞒着自己。
听到婆婆要她把钱拿出来,李春花脸色顿时僵住,手不自觉地搅在一起,眼神飘忽不定。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钱淑兰气得一掌狠狠地拍在饭桌上,“你还撒谎骗人!赶紧说说,是怎么回事!”
这声响把众人吓了一大跳!周雪梅情不自禁摸了一下肚子。王守礼对她使了个眼色,想让她先回屋。周雪梅却无声地摇头,没有动弹。
李春花更是直接被她吓得浑身一个哆嗦。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小梅和小荷刚想说话就被钱淑兰一个冷眼扫过,吓得两人再也不敢动弹。
王守义眉头紧皱,踢了一下李春花的腿,“你这婆娘,有事你就说!你干啥骗娘。”
李春花抹着眼泪,抽抽嗒嗒地开口,“娘,龚素珍朝我借军大衣穿,说是给我。。。”说到这里,她顿住了,十分的难以启齿,“生子秘方。”
众人都愣住了。钱淑兰一拍巴掌,惊讶万分,“所以,你就蠢得上当了?你衣服借给人家,人家给你弄破了,你也没有追究?”
李春花没说话,一个劲儿地哭,越哭越伤心,她是在哭,但似乎并不是在哭这件事上所受的委屈,而是把之前所受的压仰全都宣泄出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最后还打了嗝,一个接一个的。
其他人全看她表演去了。
钱淑兰满脸黑线。受气包这是向哭包进阶吗?
等李春花哭够了,她才接着回答,“她说等她手里有钱了,再还我。”
钱淑兰眉头紧皱,“这事根本不是你的事。她这是冲着咱家来呢。”她抬了一抬下巴,朝孙大琴道,“既然龚素珍手里没钱,你就直接去找会计要。就说他儿媳妇把我们家的军大衣弄破一个口子让他赔。最少也得一块钱。”
孙大琴闻言立刻满脸堆笑,响亮地应了一声,“是,娘”
等孙大琴抱着衣服,欢欢喜喜地出了院子。钱淑兰才扶着李春花起来,“你根本没有问题,上次我带你检查过了,你身体健康,没有问题。你现在要放宽心。”
李春花抹着眼泪没说话。钱淑兰直接朝王守义道,“你们已经有柱子了,如果你们俩再给我闹幺娥子,我就把你们分出去。老大他们的三百块钱,你们也别想要。”
王守义脸色一僵,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等他娘转身的时候,隐晦地朝李春花瞪了一眼。把李春花吓得浑身一个哆嗦。
钱淑兰把孩子们都给轰出去,朝王守义和李春花道,“柱子的娘已经改嫁到外地了,你们俩不用担心她会跟你们抢孩子。只要是你们养大的,一样孝顺你们。”
王守义和李春花低着头没说话。
钱淑兰直接说惩罚,“春花失去穿军大衣的资格,你们重新排。还有家里的卫生这个月也由你负责。以后不允许你们把军大衣私自往外借。逮到就得罚打扫卫生。”
众人纷纷表示同意。
孙大琴很快就回来了,一块钱被她举得高高的,风风火火地跑进来递到钱淑兰手里,献媚似的,“娘,你看钱我要回来了。”
钱淑兰把钱接过来,朝李春花道,“你用黑线绣个树枝,把口子盖住。。”
李春花垂着头把衣服接了过去。
等处理好家事,钱淑兰这才注意到,刚才还听得津津有味的姜玉瑛现在居然靠着墙在打盹。
现在才下午两点多钟。堂屋里因为烧着煤炉,所以有热气。
但是这边要到五点多才吃饭呢。
钱淑兰便把姜玉瑛喊醒,让姜玉瑛到她房间补一觉。
其他人也都有些疲累。钱淑兰便让他们都散了。
有首童谣唱得好:腊月二十三,糖瓜粘;腊月二十四,扫房子;腊月二十五,炸豆腐;腊月二十六,割猪肉;腊月二十七,杀公鸡;腊月二十八,把面发;腊月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熬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
但今年这个年,糖瓜,豆腐,猪肉,公鸡,馒头这些东西全都没有。物资紧缺,食堂已经捉襟见肘,根本发不出东西。除了红薯还是红薯。
他们除了扫房子就是待在家里跟家人唠嗑。
在快过年的时候,许多村子都开始给队员分配粮食让他们回自家做饭。
有的社员反应没有锅,上面就说用砂锅也是一样的。
王守村生产大队也是同样情况。
发了五斤的红薯也就八个。
一人一个都分不了。
钱淑兰知道这是队里的仓库已经捉襟见肘了。虽然有些无奈,可到底还是没闹。
闹又有什么用呢?像他们这些老实巴结的农民,能忍着就得忍。不忍的下场就是被批斗。
虽然他们养了猪,可那头猪是交任务的,并没有他们的份儿。
回到家,钱淑兰把红薯洗干净,切成块。钱淑兰整理了下王守智带来的粮食,这些全是他让王守智从县城买回来的粮食。
今年“大丰收”,县城的供应粮也不像以往那样紧张了。王守智买了不少。而且多数都是细粮。
钱淑兰让小梅烧火,她亲自给大家做了顿丰盛的年夜饭。
她烧了半锅藤椒鱼,里面配了许多菜,有豆腐,木耳,豆芽,粉丝,金针菇,土豆片等等。
还做了三个红烧的菜:红烧鱼,红烧兔肉炖干豆角和红烧茄子。
当然还有姜玉瑛一直心心念念的油炸知了猴和油炸大青虫。
素菜有四个分别是:腌萝卜条,酸辣土豆丝,凉拌胡萝卜丝,醋溜白菜。
“多亏了有小五帮我们在城里存粮食。要不然,咱们根本吃不到这么好的东西。”
大家全都一脸感激地看着王守智,把他脸都看红了,他忙摆手不敢邀功,“是娘让我买的。我哪有那个本领未卜先知。”
钱淑兰朝大家看道,“我也是听你大舅说的,他听广播里说的。”末了,她感慨道,“还是要会识字好啊。能听得懂上面的政策。提前做出应对措施。”
大家都点头表示认同。
钱淑兰便让大家吃饭。一个劲儿地给姜玉瑛夹菜。
也许是孝心值刷满的缘故,家里头和谐了许多。
吃完饭,小孩子子穿着圆滚滚的衣服满村子跑着玩。钱淑兰之前就给每个人都发了些棉花。
孩子们的棉衣都重新续了新棉花,但布料依旧是旧的,这样不会太打显。
大人都叮嘱小孩千万不要在外面显摆,要不然衣服会被别的小朋友抢走,被恐吓过后的小朋友顿时不敢张扬了。
钱淑兰便带着姜玉瑛溜达。不知不觉,钱淑兰就带着姜玉瑛到食堂这边来看。
现在食堂正热闹着呢。
农村人,哪怕是过年都不会闲着。因为根本没有东西准备,甚至连件新衣服都因为布料不够做不起来。所以这个年过得特别冷清。
许多人闲不下来,就跑到食堂这边来编筐子,好歹也能赚点工分。
之前钱淑兰卖的1000件藤筐被省城分别发到各个县去,卖得非常好。
前几天,钱淑兰不在家的时候,那边的经理亲自带人过来一趟,又下了1000件的订货单。
就在昨天,货已经运走了。
照理说不用再编了,可经理走的时候,特地留话了,说他们这藤筐已经往江南那边运了,年后可能会再加量。
所以,钱明华就让队员们继续编。但他也考虑今天是过年,没有硬性规定,就让大家自己看着办。
但这个年过得一点滋味也没有。只吃几个红薯哪里能吃饱。
有那家里人心思活络的就请人帮忙到外面买高价的东西,争取过个好年。
钱淑兰听到大家想高价买东西,心中一动。她空间里很多呐。
是不是也可以卖给大家?
于是,钱淑兰凑过去听,大家想买啥。
红纸?要贴春联的,这个没有。
白面?这个有。
肉?这个也有。但是不能拿出来。
鸡蛋?这个有。
王守仁和王守义在这边编筐子。姜玉瑛被王丹娜带着在这边看人家编筐。
钱淑兰便找那些需要买东西的妇女。说自己能弄到东西。
这事原身以前就干过,大家也都知道。
于是四下看看,小声问,“你那价格贵不?”
钱淑兰见有戏,也小声回道,“咱村里人,我还能坑你不成!也就比原价贵五成。”
妇女惊喜万分,声音不由得拔高,“真的只贵五成?”
钱淑兰朝她虚了一下,笑眯眯地点头,“真的。我儿子就在城里上班,那些地方摸去过好几次。”
她暗指的是黑市,妇女也是秒懂。立刻跟她预定东西。
钱淑兰专找那些嘴严的人问。并且还严厉禁止传出去。要不然她就是投机倒把了。
当然虽然她们答应了,可还是会间接地帮她介绍生意。比如有些人就想买些粮食回娘家让娘家也吃顿好的。
钱淑兰要的价格并不贵,比黑市还便宜了五成呢。
许多人都能接受。对钱淑兰越发有好感,觉得她这人实在,并不贪心。
虽然应该也会赚一点,但不会像那些黑心肝的贵了一倍还多。
只是一天时间,钱淑兰就卖了三千斤小麦。她把大家的名单和数目统计好之后就特地让王守仁拉着马车带她去县城。
之所以只带王守仁是因为他这人实在,你让他在原地等,他绝对不会中途走开,特别实在听话。其他人就不行了。虽然同样都是10分的孝心值,可人的性格不一样,行为也会不一样。
钱淑兰让王守仁在巷口等她,她拐到巷子里面的岔路口,往右边走,从空间里变出粮食。然后一点一点提过来。
放到马车上然后拉回乡下。因为过年也没有民兵把手路口。
他们很快就到了王家村生产大队。然后按照本子上记录的开始挨家挨户敲门送粮食。
这时候已经是晚上了。黑灯瞎火的。一直等她把粮食都送完了,也没有人出来。这年代也不像后世喜欢养狗,毕竟连人都吃不饱,所以很寂静。
她这一趟就卖了三千斤小麦。她没有卖面粉,主要是每次她都要找机会去磨面,也很费脑子。这些人家要的都不多,十斤八斤这样,也就是图个过年的吉利。
虽然她极利鼓吹大米,可真没有几家吃得起的。到最后也就是王守泉家,王立德家,钱维汉家以及会计家要了大米,不过要的并不多,也就是五斤。
第二天食堂几乎没有人再跑去编筐子了。全都精神百倍地开始准备过年。
就是那些没买到小麦的人家也会跟邻居们借或者买一点也过个好年。
所以,一整天王家村的磨房就没有停过。柴油没了就催大队干部去买。可现在供销社都已经放假了,哪里能买到,于是大家又去别的村借柴油,好不容易把面给磨了。
更有的人是用传统的磨盘开始推磨,累得气喘吁吁的,可依旧很开心。
于是大家纷纷跑过来用石磨推。钱明华家的石磨再次发挥了他的价值。一整天都响个不停。钱淑兰倒是没有去凑热闹。
等磨好面,蒸馒头的蒸馒头,包饺子的包饺子。这个年才过得有滋有味,十分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