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王败寇

赫连御人缓缓从前方的军队后走向前来,依旧是一副纯良温文的读书人样子,眸光似笑非笑,只有赫连御宇才知道他这个二弟无害亲切的外表下浑然天成的心计。赫连御宇觉得那种复杂难言的感觉又冒出来了,似羡似厌,如银勺刮过瓷碗一般,令人酸痛得难受。

“皇兄,别来无恙呵!”

赫连御宇冷冷看着倒在地上死伤无数的禁卫军,身后的仅剩的侍卫也早已丢盔弃甲,趴跪在地。他直直看过去,看着对面那人良久,神情始终未变,“成王败寇!恭喜二弟!”

赫连御人深深看了他眼,接着轻不可闻叹息了一声,隔了小段距离,赫连御宇却听得真切。

“皇兄,你小时候不是这样的!”

赫连御宇蓦地一震,眼中闪过一丝迷惘,转而大笑数声,双眼充血,“我以前当然不是这样的,这一切还不都是你们逼我的!我以前不如你,如今还是比不上你,父皇的眼中始终都只有你,我这个正牌太子他却连看都不看一眼,这一切,难道不是你们逼我至此的么?”

赫连御人听着眉宇轻蹙起来,已没了一丝方才的和颜悦色,脸色彻底沉下来,厉声道:“所以你就往父皇药里下毒,派人行刺我,为了皇位你居然弑父杀弟。皇兄,这样的你,我几乎都不认得了!”

赫连御宇急力辩驳:“我没有弑父,我没有弑父。”他脸上闪过一抹痛苦神色,接着声音慢慢低了下去,“我没有弑父……我只不过是想让父皇早点退位,我做任何事情父皇从来都不予置评,他眼中始终没有我的存在,我真的没想过这样……”

赫连御人怜悯地望了眼前面神情一下憔悴许多,显得神志模糊的男子,他挥手示意了下,随即一个年老太监躬身上前了几步,展开手中黄色卷轴,扬起尖细的嗓音宣大声道:“先帝遗旨!”

蓦然间,除了兀自喃喃的赫连御宇,所有人全部跪倒在地。柳墨妍等几人走出时,一见这阵仗,龙鹤连忙拉住两人找个角落学人样跪下。

“奉天成运,先皇昭曰:太子赫连御宇居心不良,妄图弑君范上,逼宫篡位。朕念其以往忠孝良善,贬为庶民,终生监禁。二皇子赫连御人温厚宽容、尊礼儒臣,体恤民生,朕特此昭告天下,传皇位于二子,以继我赫连家瑞朝江山万载千秋!钦此。”

赫连御人接过圣旨,站起身,随即,方才宣旨的太监连忙跪地伏身。

“恭贺新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一片宛如平地拔起般的声音响起,震彻云霄,极其肃穆**。

柳墨妍嘴角溢出一丝苦笑,没想到死之前还能见到这样一幕,毕竟,不是每个人一生中都有福气一睹圣颜的,不是吗?

唐蜀小声咂舌:“今日刺激真不少!”

“尔等平身!”

柳墨妍悄悄抬头望了一眼,发现几名侍卫上前,将赫连御宇带了下去。赫连御宇似乎很平静,竟没有一丝挣扎,令她一时感慨良多。若是平常百姓家,这样的事情顶多算父子兄弟间的小隔阂,搬到皇家来看,却是一幕冷血残酷的争位之战。

连御世出来,缓缓走向新皇。二人低声交谈了一会,大队人马随即簇拥着新皇离去。

柳墨妍回忆着方才新皇的模样以及赫连御宇的样子,猜测着连御世那张普通面孔下的真实相貌。

他……是个王爷呢,早在锦绣楼时就隐隐如是猜测,赫连御宇,连御世,两个相似的名字不能不让人往那处联想,潜意识下却始终否定,只因她不想与他有太大差距,那样的话,她只能隔岸远远观望,那从来不是她期望的。

兀自遐想中,手上突然一热。龙鹤温热的手掌握住了她的手腕,柳墨妍一愣,失笑道:“龙鹤,我还没有毒发。”

旁边唐蜀瞧了眼,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不着痕迹地拉开龙鹤的手,搭上柳墨妍手脉,“大哥,你不懂医药,还是我来看看吧。”然后对柳墨妍说道:

“柳——柳姑娘,你将这几天里都吃过什么,有何异样感觉跟我细说一下。”

接着,柳墨妍将严倾华昨晚给她喂药以及今日吃的那什么散的解药的经过细细说了一遍,见边听边号脉的唐蜀脸色越发凝重,不由得苦笑道:“如何?那琴觞真的无药可解?”

唐蜀收回手,“中琴觞者脉象与普通者无异,需要施以针灸才能确定你是否真中了琴觞毒。”

“这样啊,不过应该是不假了,昨夜严倾华给我吃的若不是蚀骨散,那就是琴觞。”柳墨妍无力说道。

龙鹤突然开口道:“回唐门。”他定定看向柳墨妍,“你跟我们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