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不对。”
这句话他说的轻却诚恳,微微低头看着冷飞依的时候眸子表情都变的温柔,他收回了巨阙,向着裴思源拱了下手。冷飞依冷哼一声,拉着冷夙然离开覃貊三步之遥冷冷道:“如今你要见我三姐也见到了,可以放了我和我五妹了吧!”
她说的无情淡漠,甚至还有着毫不掩饰的厌恶,粉色的裙裾在和他划开距离的时候在他的心上荡出一圈圈涟漪。然后,翻起惊涛骇浪。
“你不可以和他们走,你三姐不是什么好人。”覃貊皱起眉头,想要拉过冷飞依,却在即将触到她袖摆的时候被她狠狠摔开。
冷飞依不屑道:“我三姐好不好还不需你去衡量!我跟不跟他们走也不是你能决定的了的!我早早就跟你说过,我的心在伊始就给了该给的人,你不要有什么痴心!徒增烦恼!”
感觉到袖摆被轻轻扯了一下,冷飞依疑惑的低头,却看到一直低着头的冷夙然轻轻摇了下头。
“既然四小姐瞧不起我们玄虚右教的护法,那覃貊,身为男人还赖在这里委实没了什么意思。”
熟悉的淡漠嗓音,带着冷泉的清冽,劲风席卷而过后裴思源警惕的站起身看着忽然出现在这里的顾以筝。当看到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曼妙玄衣女子的时候怔愣一瞬,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眼盘腿端坐在床上的苏夙。她还紧闭着双眼,面色苍白,虚弱的不堪一击的模样。
微微抬起下颌,冷飞依眯眼看着忽然出现的男子,和身后女子一样带着半边银色面具。苍白的唇色抿成一股冰冷地线条,她能感觉到当那个男子的目光在众人身上划过时,唯独落在她身上的,是杀伐。
双腿忽然一软,冷飞依捏紧了冷夙然的手妄图给自己一点支撑。只是还不等她缓过劲来顾以筝的目光便已经转到了覃貊身上:“私自离开秀水镇,未完成教中指派之事,这一回,即便是教主发话,也救不了你。”
“那又如何?”覃貊淡淡回道,动作利落的将巨阙负在背上。
顾以筝身后的女子忽然发出泠泠笑声,身躯一闪便来到覃貊面前,上下打量着覃貊的时候双手迅速出掌直击他的琵琶骨:“如何?自然是只有两条路走,一条是娶我,助我坐上教主之位。一种……呵呵,就是关入刑堂,生不如死。”
对于圣女的攻击,覃貊不曾反抗分毫,硬生生的受了她一掌。而冷飞依在看到她那一掌击下和听到圣女的话时,眼里闪过慌乱,不过须叟,又归于宁静。
“圣女既然已经找到了要找的人,我们就走吧!”从开头只说了一句话的顾以筝淡淡开口,圣女偏了偏头,笑道:“找是找到了,但……你不觉得联姻这件事着实不错么?不如就这现在大家都在,把该解决的解决了。”
覃貊低头笑了,声音低沉嘶哑,唇边还有鲜血流出:“左教已经跟随圣女,有此登上教主之位简直手到擒来,何必对我们右教苦苦相逼呢?”
圣女也笑了起来,只
是这笑声阴森的很:“教主之位于我而言本来就不算什么,只是我就是看不惯你们弃我如敝履的样子,不把你们弄的不顺心了,我又怎么能顺心坐我的教主呢?”
“你这个疯子,顾以筝受你摆布,可我不会。我有我爱之人,违反教规也不过就是生不如死而已。”
他说的时候忽然笑了,硬朗坚毅的模样变的格外温柔。冷飞依怔愣的看着他,可不等她说什么,那个圣女已经大笑着将覃貊用铁链反绑住拉出了屋子。顾以筝负手立在原地,面具下的一双眼睛冰冷无情。裴思源缓缓站起身,嘴角噙着笑,可却未达眼底。
“我想过相逢,却不是这样……”
平淡虚弱的声音在裴思源身后响起,他应声回头,看到被花隐扶起的女子。她的青丝如今已经委地,不过两日便长得如此之快。白色的里衣如瀑的黑发,相反的颜色竟是绝尘的美丽,她看着顾以筝,只是几步而已,却似乎隔着前尘万里。
“苏姑娘,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苏夙淡淡一笑,不介意的将头枕在花隐的肩上,把所有的重力都覆在她身上:“公子记性不怎么样,不过才分开几日而已,算不得太久,担不上别来无恙。”
捏了捏负在身后的手心,顾以筝没在多说什么便转身而去。苏夙看着那个背影,勾唇笑的淡漠。
“你跟那个人有什么?”花隐垂眼看着还将头枕在她肩上的女子,不经意的问道。
“花隐姑娘怎么会不晓得呢?自然是我的心上人了。”
她的声音很小,却还是逃不过裴思源的耳朵。他从一开始回头看了她后就一直没有转过身了,低头一笑,裴思源摇着折扇悠悠然道:“飞依,你这些日子一定受苦了,我带你去吃些东西如何?顺便在陪你到金陵的街铺上看一看。”
“啊?好啊!”冷飞依先是一愣,反应过来裴思源是要和她单独相处,立马笑眯眯的答应了。
看那两人出去的背影,苏夙懒懒的坐回床上,对一直沉默不语的绿侬道:“把阿然牵过来我看一看。”
绿侬将心里的难过压下去,笑着牵过一直低着头的冷夙然。冷夙然小步的挪到苏夙面前,苏夙仔细盯着算一算快五个多月不曾见面的妹妹,原本稚嫩的婴儿肥已经消了下去,清瘦了不少,但也感觉长大了不少。个头也快高过绿侬了,眼见着就快成了一个偏偏少女了。绿侬十六岁,阿然……也只比她小两岁,十四……俨然是古代女子婚配的年龄了。
白皙的手掌抚上冷夙然的发,苏夙微微低头笑着道:“阿然还是不会说话么?”
回答她的是一片寂静,花隐方要开口便被绿侬轻扯了下衣袖制止了。绿侬摇摇头,示意花隐跟她一道出去,留给她们姐妹二人。正待花隐要跨过门栏的时候,苏夙淡淡的声音忽然传来:“花隐,不管你受谁所托,或者说受谁指使……你救了我,我都该谢谢你的。”
偏了下头,花隐的笑还是那么随意
,带着隐隐的倨傲:“苏夙,你不必谢我,我只是尽力替你续命了,你的命还是掌握在母蛊宿主的身上。”
点了下头,苏夙目送着花隐她们离去后对着冷夙然笑道:“阿然,我离开的这段日子受苦了吧?被抓的这些日子冷飞依想必没有难为你吧?”其实最后一句她自己心里是有数的,冷飞依进门的时候一直将冷夙然护在身后,这是打她一睁眼便看到了的。只是心里却暗自苦笑,她千算万算都未算到冷飞依那颗纯良的心。那个大小姐,怎么就那么讨厌,骄纵的让人讨厌,就连难得的纯良,都令她反感。
那双一直带着深邃神秘的眼里在内心极度不平静的情况下慢慢蓄出一点泪水,她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攥紧了冷夙然的袖摆。她仔细的看着和她平视的渐渐有了少女模样的冷夙然,轻轻眨了下眼,就有滚烫的液体顺着她面颊流下:“你知不知道,每一次,每一次我在跟你说话的时候都觉得自己是在自言自语?你定是不知道我有多期盼再次见你的时候你能因为这太长的分离唤我一声姐姐,同我说句思念!怎么也不想是现在这样的……你连句话都不说,连个思念的眼神都不给我!”
这兴许是这么些年来除去夜袭弗冬苑外苏夙唯一一次情绪失控,她哭着抱住冷夙然,获悉是因为经历过生死徘徊的脆弱,原本可以淡然处之的事情忽然就被她自己悲观化了,梗在喉管的酸涩被她无奈的倒了出来,希望可以得到一点缓解。
入了秋的天也是格外变化无常,忽然下起的雨让摊贩们不得不早早的收了摊。苏夙蹒跚着步伐连拉带拽的将冷夙然拉到窗前,猛的推开窗指着倾盆而下的大雨:“你看这雨声多像嘲笑啊!冷夙然,我自问一直无愧与你,可你为何就不能承认我这个姐姐?”
她慢慢蹲下,哭红了的眼睛仔细的看着冷夙然,卑微的声音从淡色的唇中溢出:“算我求你,开口说一句话可好?让我知道,我一直坚持保护的……努力保护的,不是一个白眼狼。”
回答她的是漫无边际的沉默,冷夙然静静的看着苏夙,一双同苏夙相似的剪瞳沉寂的如同一汪死水,根本看不到焦距在哪。
仰头大笑起来,苏夙将泪水吞进喉中,使劲儿推开冷夙然,任由她跄踉后坐在地上:“你滚!我便是没有你这样一个妹妹也罢!你就是毒发身亡也与我无关了!我便是瞎了眼才会替你奔波,为你操劳,到头来却连个姐姐都换不到!”
“阿姐……”
这一声唤的飘渺不真,甚至被窗外的雨声所掩盖。但苏夙还是听到了,她愣在那里,窗外的飘雨打湿了她的里衣,青丝。紫衣的少女慢慢站起身,走到她面前蹲下,一点一点用自己的衣袖擦拭着苏夙面上的泪痕和衣上的雨水,认真的模样看着让人格外心疼。苏夙感觉到自己进入一个温暖幼小的怀抱,冷夙然的头埋在她的颈窝,小声的啜泣:“阿姐,娘亲已经不要阿然了,阿姐……你不能……不能不要……阿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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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