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琉生再次道了谢,拎起两个包裹走出驿站。余驿长和夫人送出门外,殷殷嘱咐途中要注意的事项。
离开客栈走出老远了,老道几步跟上琉生,问道:“你给他们下了什么咒法,怎的迷得他们失了魂窍?”
琉生含笑继续往前走,故意不解释。
老道眨眨眼,随后道:“你怎可如此?咱们吃他点儿也就算了,反正花了不少住宿钱,但你拿这么多食物就不地道了,那驿站处地荒败,食物得之不易,这可有点儿缺德。”
琉生没想到老道还有正义感,笑着止步,道:“放心吧老道,这是余夫人送的。”就不再瞒他,将昨夜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老道听说自己中了蒙汗药,险些被人杀于梦中,连连咂舌,幸好琉生保持了清醒,否则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解了心结,老道立时打开包裹,见上面竟有包银子,掂了掂足有百两。立即双目放光的揣入怀中。
琉生也没想到里面还有银子,笑道:“这钱是我的,你得记在账上。”
老道满面笑容连连点头,什么你的我的,在账上随便走一走,全都是自己的!
包中剩下的都是馒头肉干还有各种咸菜,外加一个皮囊,打开后酒香扑鼻。
老道笑嘻嘻的将皮囊解下挂在腰间,反正琉生不喜欢喝酒,十八虽然喜欢喝,但他装作不知道,理所当然的据为己有。
两人一猴走出几里路了,朝阳才开始升起,远处传来一声鸡鸣。
老道道:“这鸡方才不是叫过了,怎么此刻又叫了?唉?天才亮么,早知如此,就应该多睡一会。”
琉生也站住,扭头望向驿站方向,隐隐感到哪里有些古怪。
两人一猴偏离了龙岩窟,越走越是凉爽,一天一夜之后,大家不得不将包裹中的厚衣服取出来套上,十八也钻进琉生怀中呼呼大睡。地面上也有了许多植被和活物。
又不知走了多久,远处一座霞光笼罩的山峰出现,山顶上皑皑一片,想来是常年积雪,远远看去,颇为绚丽。
老道手搭额前眺望道:“云雾缭绕,山势险峻,妖气冲天,不像是什么好去处,兄弟,咱们不如还是走龙岩窟吧,你去和余夫人说一下,让她帮忙找找关系,说不定咱们不花钱也能过。”
琉生凝视远处的山峰,只见峰顶的霞光非常玄妙,不像自然界的产物,更像某种神通力量。
帝江把荧惑囚禁在凌霞山,应该是这霞光作祟。
琉生不理老道的抱怨,又走了三十里,眼瞅天色将黑,便准备就地露宿。老道寻了一方平整青石,坐在上面,敲着腿肚子一脸幽怨。这样的跋山涉水,对他来说确实有些艰难。
这时,一只小手悄悄伸进他怀中,老道一把抓住了喝道:“死猴子你再碰道爷一下试试!”
远处树叉上一道身影忽然落下,十八一脸茫然的望向老道。老道也看到了远处扛着干柴的十八。原来琉生一选定露宿地,十八就窜进树林捡柴禾去了。
不是十八,那他抓的是谁的手?这手滑溜溜凉津津……似乎没毛啊。老道浑身一个激灵,低头一看,那小手忽然一缩脱出,不见了踪影。
老道头皮发麻,此刻才看清,自己坐的那一方青石,赫然是一座倒塌的墓碑,风化剥啄得宛若天然青石,杂草掩映中,只见碑面上刻着爱女王璇儿之墓几个字。
老道连忙扑通一声跪在碑前,连连磕头,念念有词。琉生正抱着一捆柴归来,见到这一幕不禁摇头,道:“老道,你又在干嘛?”
老道爬起来道:“这墓碑下不知藏着什么孤魂野鬼在我身上乱摸,或许是因为我坐了他的墓碑,这不,我给他道个歉,为他念诵往生咒,超度他远离苦难,升天得乐。”
琉生对妖魔鬼怪已经不大在意,环顾四周道:“我转了一圈,再往前都是坟冢,看来这是一处坟场。”
老道闻言也站到高处四处望,此时天色渐黑,不细瞧还真看不清楚,远处雾障漂浮间,隐隐约约有不少起伏的土堆,可不正是一个个坟包?
老道爬下高/岗连忙道:“兄弟,此处不是善地,咱们还是另寻他处歇脚。”
琉生也点点头道:“这里这么多坟,想必有村落或城池,咱们去找一找,好过露宿荒坟。”
于是二人打好包裹,琉生叫回十八,两人一猴又往前走了四、五里,这时天色已经黑透,头顶上群星闪烁,皎洁的月光撒在周围高高低低的坟茔上。
老道紧跟着琉生,边走边道:“小兄弟,咱们是不是鬼遮眼了,走了这么远,怎么四周还是望不到边的坟地?哪来这么多死人?”
琉生也觉得古怪,延绵四、五里的坟地他从来没见过,但此时也不能再退,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向前。
夜越来越黑,流云翻滚,月光忽明忽暗,坟茔之间有鬼火闪烁跳跃,伴随着呜呜咽咽的风声,还有不知名动物悉悉索索的声响,好似随时都会有厉鬼从坟墓中跳出来。
琉生手握寒潭,跨步而行,并不畏惧。
老道和十八却瞪大了眼睛,不住的四处看着,有点声音就能吓他们一跳。
又走了大概三里左右,两人一猴渐渐走出坟场,远处竟有点点灯光闪烁。老道长出一口气,腰杆挺直不少。
“前面应该是个村子,咱们去看看有没有歇脚的地方。”
琉生想起陈木生当时说过,他家就在凌霞山下,说不定能在这个村子找到陈木生。只是不知陈木生有没有从荧惑那里找回妻儿。
此时已是深夜,村中的烛火一个个熄灭,不少人家都已经准备睡觉, 琉生一行加快脚步,却不知他们刚刚离开的龙岩驿站,正发生一场惨剧。
此时龙岩驿站内,一个穿厚甲的将军站在化为废墟的驿站前。
废墟中的井旁支着一口大锅,内中油水滚沸,哗哗作响。余驿长和夫人伤痕累累,被两道霞光禁锢,动弹不得。
废墟四周围着黑压压的数百战将,犹如一尊尊毫无感情的黑铁雕塑。其中一人正从井中捞出一尾尾大鱼。
“昨夜住在这里的人哪里去了?说!不说,我先炸了你们的子孙打牙祭,再把你们两个红烧!” 为首的将军喝道。
余驿长冷笑道:“屠铃,你我本是同族,你若不介意帝江爪牙吃我巨睛一族的血肉,那便吃吧,今日他们吃了我族血肉,尝到了甜头,明日也会吃掉你!我虽苟活在世,却没泯灭良心,如你这般成为帝江的走狗!”
那被称为屠铃的将军听了,怫然不悦起来,哼道:“冥顽不灵!帝江大神早晚要统一诸界,早日归顺,辅佐他完成一统,对诸界生灵都有好处,从此之后,界域之间再无仇杀,各界生命不分高低,对众生都好,呵呵,跟你这榆木脑袋讲什么道理?我只问你,人哪里去了,说!”
一网网的大鱼被从井中捞起,丢在沙石地面上。这些鱼儿仿佛通人性一般,不住朝余驿长和余夫人挣扎过去,嘴里发出嘤嘤的哭泣声。
余夫人面色黯然,满眼含泪,看着这些鱼儿,眸光中满是慈爱:“兽冢的鼻子真不曾叫人失望!夫君,我们昨晚已料到会有今日,咱们这一世到此为止了,只可惜,我还未做够你的妻子,咱们来世再约如何?”她热泪长流的道。
余驿长亦红着眼睛望着她道:“我们巨睛一族不信来世,不过,便如此约定吧,万一,真有来世呢……”
两人伤痕累累的相视而笑,忽然间,两人身躯一起膨胀,挣脱了禁锢,各自现出了原形,一鱼一狐,在井边砰然暴起烈焰,瞬间,便一起化成了灰烬。
“该死!”屠铃拭去遮面黑甲上沾染的烟灰骂道。
“将军,这些鱼怎么办?”一个黑甲战士拎起地上未死的大鱼,馋涎欲滴的问道。
屠铃望着他,嘴角微动,那人的黑甲便嘭的一声破碎,他整个人顿时被一团黑水包裹,宛若溺水,在空中挣扎了一番,转瞬没了动静。
其他人见状纷纷丢了手中的活鱼。
屠铃将活鱼踢进井中,向琉生和老道早上离开的方向一指,喝道:“追!”带头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