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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齐达!”
齐达转身,却是张华,“先生有什么事吗?”
“莫非,就,就只有我爹有事我才能喊你吗?”张华撑着院墙一边喘气一边没好气的问。
齐达搔头,自己这话问得是有点不太对,不过,今天这小孩怎么像是吃了炸药似的?平常不都安安静静挺好的嘛!
“给!”张华把一袋圆圆的有些分量的东西塞进齐达手里。
“这是?”齐达掂了掂手里的东西,好像不是太重。
“社饭!”张华瘪了瘪嘴,“我娘让我给你的。我回去了!”说完转身就走,好像有谁在后面追他似的。
社饭?
齐达想起来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自己见二狗子俊俊他们吃的都是黑乎乎的米饭——平常难得吃一顿米饭的,所以便好奇的问了。然后才知道今天是二月二过社,大家吃社饭。
二月二过社是这里独有的习俗,每逢这天,家里的大人会去当地土地庙烧香祝辞,然后在土地庙的临时庙祝——一般由当地算卦卜筮的巫婆子担当,那里临时算上几卦。然后,当天家里会做社饭吃。
这里社饭的重要性不亚于年更饭,因而做起来也比较讲究:先把粳米煮至半熟然后参合淘好的糯米,然后盖上鼎灌盖或者锅盖把饭焖熟。饭好后取出来,先把事先洗好的蒿菜(也叫做青蒿,香蒿),胡葱,地地菜与肉丁炒好,然后放入米饭一起炒,一般炒到满屋飘香也就好了。而社饭,也丝毫不愧对这么繁杂的步骤,吃起来那是软糯可口,齿颊留香——当然,齐达没吃过,这是前“齐达”留下来的记忆。饶是如此,也够齐达向往的了。
于是,为了能够复制出自己“记忆”中的味道,齐达仔细翻看了一下二狗子和俊俊的饭盒,而当时,张华就站在旁边……
……
齐达顿时脸上烧了起来。显然,是张华看到自己当时的“馋”样然后告诉师母才有了这包社饭的!
老脸丢尽了!
一直回到家里,齐达脸上的热度都没有完全退下去。
一进家门,齐达把一路念叨着“饭饭”的齐又放下,然后就把那一包社饭烫手山芋般的扔给了柳隐,交代他热来做晚饭,然后就背着背篓逃出了家门。
到了山上,齐达终于可以静下心来,看见路边鲜嫩的蒿菜,想起自己之前在书院时的想法,于是仔细摘了半篓蒿菜。
回到家里,齐达找个篮子把蒿菜腾出来,然后被灶上装满黑乎乎社饭的藤篮吓住了。齐达实在忍不住吃吃的问,“子瑜,我记得师母给的袋子没多大啊,怎么腾出来这么多?”
柳隐放下吹火筒,抬起满脸黑灰的头,“你回来了,太好了,火熄了,我怎么也烧不燃。”
齐达无奈的接手灶门口的位置,先把灶眼里塞得过多的柴禾取出来,然后放了点引火的干柴进去,然后重新烧起火来。
柳隐出去洗了个脸回来,“对了,刚刚那个齐文俊和齐凡来过,藤篮里是他们给你带来的社饭。”
“啊?”齐达的脸再度不可抑制的燃了起来。看这满满一篮子的社饭,显然,那两个孩子把他当做没有社饭吃的可怜孩子了!
柳隐的眼底难得的露出几丝调侃之意,“看来,今明两天我们可以不用做饭了。”
齐达从脸一直红到了脖子,“不,明天下午我们也做社饭。”
柳隐其实是不赞成做社饭的。
不过,齐达坚持不能白吃别人的,这个家到底是他做主,所以他只得勉为其难的放弃了自己看书的时间,暂时为齐达的挽回面子工程而配合。
做社饭说起来复杂,但是主要还是看配料,譬如肉丁,并不是每一个家庭做社饭都出得起肉的;还有米,并不是每个家庭都能拿出足够的米,更别说糯米了。所以,柳隐牺牲了自己半天的看书时间配合齐达做他的火头军,然后一锅香喷喷的社饭就出炉了。
齐达几乎是抱着炫耀的心思,当天傍晚就提着两份热乎乎香喷喷的分别上了俊俊家和二狗子家,每家送了一大碗。除此之外,齐达还特意跑了一趟大毛家。水秀婶娘快八个月了,正是要紧的时候,所以大毛除了必要的出门几乎都在家里守老婆,想来也没什么心思做社饭。
果不其然,大毛根本就没有准备社饭,齐达送上去倒是正正好。水秀在家里缝制小儿衣服,大毛在一边端茶送水的打下手,整一个妻奴样,连齐达和他说话都只是有一句没一句的顺口应答,看得齐达摇头不已。
坚拒了水秀留下吃饭的邀请——齐达不觉得自己留下来会有饭吃,齐达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回家。炫耀虽然能带来心理上的满足,可是生理还是遵循着一日三餐的规则准时提醒他:是吃饭的时候了。
犹豫了许久,齐达终究是控制住了自己给师母送社饭的想法。
倒不是因为什么不好意思送出手的原因,而是因为社日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张先生是一个正统得近乎古板迂腐的人,在不是节日的时候做节日里才能做的事情,是他不能接受的。而齐达,说他假也好,谄也好,总之,他就是不想给张先生留下哪怕一丝坏印象。
不过,为了表示对师母的感谢,齐达从自己家里拿了一篮子鸡蛋——最近家里最多的东西,给了师母。现在齐达家里,每天差不多可以收七八个鸡蛋,而只有赶场的时候才能卖蛋,所以家里集起了许多鸡蛋。
可惜鸡蛋这种东西放不得久,时间一久就会醒,所以最近一段时间齐达对于怎么处理鸡蛋很是上心。
师母刚开始怎么也不肯接受,不过听得齐达解释自家情况后也就收下了。毕竟,张家在这里几乎没有土地,有也只是路边一小块一小块的种菜的,主要收入靠的就是学生们的束脩,以及乡亲和学生们送来的东西。就像以前师母让张华送给齐达的那篮子鸡蛋,其实就是别的乡亲送的。
先生对于齐达的动作没有说什么,不过张华经此一事倒是慢慢和齐达关系好了起来,偶尔还会凑在一起说说话,不过主要是张华说齐达听,毕竟齐达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和小男孩讨论哪种蝈蝈打架厉害。
不过,齐达也有自己的绝招——用草杆或者树藤或者其他比较硬的草叶编制小动物。这一手是前世哄家里小辈们时练就的,现在用来哄同学,依然哄得这些孩子们一愣一愣的。齐达实在忍不住感叹,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就是好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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