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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华你说什么?”齐达有些不明白的睁大双眼,“什么担子,有人逼迫你了吗?”

张华看着十年不变的齐达,他眼中的担忧是那样的明显,心头一阵松快,面上也带出了一点笑意,“没人逼迫我,放心!”

“可是——”齐达还是不放心,这个京城虽然繁华,可实在不是什么好地方。俊俊进京来一年多就完完全全变了个人,张华也是,刚刚那样子,以前在乡下的时候张华可从来没有过。

“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放心,去交州的事没人逼我,是我自己想要早日出人头地才坚持要去的,当时吏部的官员还劝我来着,我坚持要去,他们才放我了。”张华看着齐达不放心你的样子,出口解释,只是恹恹的样子不怎么有说服力。

齐达自然不相信,不过张华咬紧了牙不肯说他也没办法,只是道:“那你自己小心吧。”顿了顿又道,“要是有什么我们可以帮上忙的,讲出来,这么大个京城,就我们几个在这里,我们不互相护持着点,还有谁可以依靠?”

张华默认似的笑了笑,没有应答,却说了另一个话题,“对了,我听李度说你在这里帮他养鹅是吗?”

“嗯,前些日子在京里,你也是知道的,所以我就出来了,李度让我顺便帮他养几只鹅,我嫌太少了,反正他那么喜欢额鹅,要养就多养点。”看到张华有些郑重的面孔,似乎对自己的话不太赞同的样子,“怎么了?不太好吗?是不是又有损士人,的尊严了?”

“不是,”张华叹了口气,“士人尊严这种东西,你知道的,我其实并不怎么放在眼里。不过,虽然庾隐说了,要你尽可能的留在李府。但是,我想,如果可以的话,还是搬出来吧。”

“为什么呢?”

“坊间传言那些,我们不去说他,可是,你现在中了进士了,再过不久就要进衙门工作了,大小也算是个官了,总是住在别人家里不太好。”张华深知齐达,所以每说一句话都是针对着齐达的心理来的,“而且以后齐又也要长大了,老是寄人篱下的话,对他也不好,你说是不是?”

“也是。”齐达有些迷糊的点头,“可是,你说这么半天,到底是为什么呢?”

张华一路而来的那些莫名情绪全被齐达这一句话扫到了九霄云外,他极没形象的抬起手使劲揉了揉自己的脸颊,闷声闷气的直接道:“我想你搬出李府,不想你被人看成是李家的附庸。”

“哦。”

张华等了半天,硬是没再听到齐达嘴里蹦出第二个字,只得问道:“齐达,你怎么想?”

齐达直直的看着张华,“张华,你说罢,是不是那个杜大人为难你,硬要你做出一番成绩才肯答应嫁杜三小姐给你了?不然就要你倒插门?”

“你,”张华感觉自己整个人好像是飘着的,说出来的话也是飘渺无力的,“是怎么知道的?”

“不然你怎么突然说要出人头地,还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简直就是拿命博名了!”齐达有理有据的分析道,“而且,你还突然说要我离开李家,说什么附庸,难道不是担心倒插门么?”

齐又插嘴道,“哥哥,什么是倒插门?”

“等会儿跟你说,”齐达摸了摸齐又的脑袋,“我先跟华哥哥说话。”

“嗯,哥哥晚上我们一起睡,睡觉的时候哥哥跟我说。”齐又趁机提出了条件。

“好。”

这边兄弟俩沟通完毕,张华也终于缓过气来,只是声音还有些飘,“达子,我跟杜家没有亲事。”

“可是那时候你不是进了杜家的彩帐吗?”

“杜家——”张华刚想回答,随即意识到自己又要被他引导着偏题,赶紧把谈话导回正路,“总之,我跟杜家没有亲事,我去交州有自己的原因。我想要出人头地,也是因为我自己的原因。”

看着齐达还是一脸不信的样子,张华无奈,他不想隐瞒齐达,尤其是不想给齐达留下一种他这么努力是为了一个女人的印象,这种念头太过强烈以至于他决定不顾父亲的禁令把心中的那些事情说出来。

看看四周没有人,别院里的三个下人都被齐达支使开去了,不过为防万一,张华还是说了一句,“又子,你去门口看着,要是有人来了就跟哥哥说一声。”顺带把齐又打发开去了。

“你来京城这么久了,又在李府住了这么长一段时间,想来一定听过张掖这个名字吧?

“张掖是明帝时候权臣,说是权倾朝野也不为过。当时,有‘天下官员半出张门’的说法,尤其是后期,明帝不管事,整个朝廷简直就是张掖的一言堂。

“知道李希为什么这么受士林看重,就是因为当年张掖当政的时候,李希的父亲,也就是李度的爷爷,在朝堂上公然弹劾张掖,所以才得了整个士林的尊重。”

说到这里,张华幽幽一叹,“高祖一世强横,却只是成就了他人名声。”

看着齐达嘴唇翕张,似乎想要说什么,张华点头,“没错,我家就是那个大奸臣的后代,张掖算起来是我的高祖,我父亲的祖父,亲的。”

齐达吃惊的长大嘴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后来高祖参与皇储之事,争储不成,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的造起了反,可是曹家天下早已深入人心,反哪里是那么好造的,不过三日功夫,便兵败被擒,全家上下四百七十三人悉数被斩,就逃脱了外出玩耍的父亲一个。”张华讽刺的勾起嘴唇,“张家百年大族,就这么全部断送在了他手里。”

“啊!”齐达听到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一下子认不出惊叫出声,吃吃的道,“那你现在,是要,报仇吗?”

“报仇?”张华惊讶的看着齐达一脸忧色,立即明白了他想的什么,不由失笑道,“怎么可能?当初的事情,说起来还是高祖的错,父亲一辈子躲在山里教书,固然是为了躲避官府的通缉,更有就是想要教书育人,积点善德,多少让地下的先人们好过一些。我去交州,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做一番事业,重振张家。还有……”剩下的话张华尴尬的住了口,还有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不过,他倒是明白,自己得尽快做出成绩,只有这样自己才有机会弄清楚自己心中想要的是什么。

齐达却是没有怎么留意张华的话,他其实早在张华说出他自己是大奸臣的后代的时候就已经惊呆了,后面的对话也只是脑中想什么就说什么,根本就没有思考的能力,更别提留意张华还没出口的话音了,因此张华倒是白脸红了。

“你这样很好,不过,以后这种话不要对别人说。”虽然神思依旧有些不属,齐达还是分得清轻重,“万一遇上那些不怀好意的,张先生就要倒霉了。”

张华被齐达的话一气,心中的尴尬马上就去了九分,“这么说,你就只担心我爹了,我要是倒霉就不管了?”

“怎么可能?”齐达睁大眼睛反驳,“无论如何我也不可能放下你啊!”

真的?

张华没有问出口,但他觉得听到这句话已经不虚此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