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文堇和池妤
池妤坐在长椅上，怔怔地望着淑兰池里的锦鲤，回想着那些不靠谱的青春轨迹。
是的，她和文堇，其实早就认识。
【猫的天空之城】是文艺青年和学生聚集地，不只是顾渊、池妤、陆思瑶、柳卿思，其实文堇也是那里的常客，只不过几人的轨迹纵横交错，并没有太多相见的机会。
池妤的绘画技术，一多半都来自文堇。
文堇是一个时而孤僻时而活泼的人，这么说听起来也许有点矛盾，但实际上并非如此。只要一涉及到与绘画或是雕塑之类的话题，文堇就会一下子变得兴奋起来，但如果是关于闲话八卦或是生活日常的事，她就会显得兴致寥寥。
这也造就了她的社交圈十分狭窄，毕竟很多人受不了这样一个一说到某些话题就兴奋地凑上来说个不停，但你试着去聊天时却又一脸冷冰冰，摆出一幅“你谁啊”的表情的家伙。而且文堇的脾气绝对算不上好，惹恼了她的人多半没好果子吃。
她的父母因为怕她一个女孩子受欺负，所以在很小的时候就送她去学了八卦掌。结果却是，很多想着搭讪不成反而恼羞成怒的家伙都被她教训了个遍。可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那些被她教训了的家伙把这个过程添油加醋再颠倒黑白往外一说，传着传着文堇就变成了很多人眼中的混世魔女，在学校里遇到都躲着她走。
虽然并不是一个初中的，但池妤也对文堇的那些传说早有耳闻。因此第一次在【猫的天空之城】遇到文堇的时候，她的心里其实非常忐忑，也很紧张，生怕说错了一句话导致自己被文堇狠狠地痛扁一顿。
但后来她发现，文堇其实一点也不像传闻中那么凶恶，只是一个带点偏执带点任性的女孩，拥有很高的绘画天赋，但就是不怎么服管教。文堇很讨厌老师给她设置的那些条条框框，但是自由创作是很难在考场上得到高分的，因此她的那些老师对她是又爱又恨，经常苦口婆心地劝她，但文堇压根就不在乎，她只想画自己想画的，仅此而已。
即使曾经是亲密无间的朋友，但经历了那样的事，却连开口打个招呼都变得比登天还难。
“……谢谢。”
“为什么啊？？”
自从那次之后，就再也没有和文堇说过话，到现在已经快，两年了吧……
“可是我没有画笔和颜料……”
“嗯……”
以及同样寒冷的，不知是疑问还是反问的问句。
“唉……”
“……嗯？”
“啊……”
说着，文堇站了起来，戴上黑色的鸭舌帽，披上星空色的外套，从后门走了出去。
“哦……是……”
似乎无声地，这些话就被直接地传进了池妤的脑海里。
还有这种连套话都不肯说的，积极向上……
清脆的水声。
好像是有一条鱼哗啦啦地翻腾了一下。
“有什么好奇怪的，都是在同一层楼，一次都看不到才是怪事吧。”
文堇一开始还没发现，只觉得一直洒在身上的暖洋洋的阳光少了一些，还以为是一片云，但当那片云始终没有飘走，她忽然意识到，那是一个人。
以往，因为没有专门的特长生班，有不少班级的宣传画会自己做，但现在，各方面的特长生都被集中到了一起，平行班里各类人才奇缺，加上学业压力连年增大，很多人都不愿意再花时间去为运动会做准备，于是这类活就挪到了各类社团的身上。
“我们也没有什么想法，只要积极向上，差不多就可以啦。”
“等等……那个……”
什么运动会，什么集体，什么荣誉感……一不能吃二不能给高考加分，不仅会占用大量的自由活动时间，还会惹来很多口舌之争——就比如这些连条理清晰都做不到的绘制要求，如果不是袁潇代替收集送过来，而是文堇自己去的话，她绝对会忍不住和那些家伙吵起来。
真是费脑筋，如果不是有偿代工，美术社肯定也不会接这个活。
“主题是展翅高飞，体现出团结合作和青春活力……”
话说回来，如果不是那些家伙的要求过于含混不清，从而给了大量自由创作的空间，自己也会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推托掉吧，所以说到底，还是自作孽不可活。
随着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喊出那个名字的冲动，也一并同她的背影一起，消失在了夕阳的光辉里。
文堇打量着眼前这个女孩，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名字，不假思索地就出现在了她的喉管里，但却没能说出口。
“不然呢，难道是你主动来想要和我叙旧吗？”文堇把桌上摊开的A4纸一张张收起来叠好收进单肩包里背在肩上，然后抓起画板，说“你让那个家伙放心好了，个人是个人，工作是工作，我还没有小气到会因为私人恩怨就影响社团之间合作的程度。”
一句一句如同凌厉的风，将内心里涌动起来的一丝期待，如同走廊上被吹折的竹叶一般，狠狠地刷在地上。
“我们的思路是，把主力运动员的形象放在画面正中央，其余人就呈梯形排在两边逐渐缩小，做成张开的翅膀那样，然后在最顶上放个学校的校徽，再写上班级，要做成艺术字，最好能带有燃烧的火焰特效，侧面补光，让整个画面看起来非常有张力。还有描边，有点像素风的感觉，那样比较有现代感……”
回到教室的时候，上课铃刚响，顾渊看到齐羽慢慢悠悠地爬起来，迷迷糊糊地伸了个懒腰，一副刚刚睡醒的模样。
“你怎么知道……”
于是文堇和池妤的关系就此开始了，如此平淡的相遇但却有味，如果说日子这么平淡地过下去的话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但命运的轨迹或许在相遇的那一刻就是个天大的错误。
“那有什么关系，用我的吧。”
“那我教你啊。”
当文堇拿着过去的画稿气冲冲得跑到【猫的天空之城】来找池妤质问她为什么要放弃画画的时候，池妤只是摇了摇头，眼睛朝别处瞥着，手里绞着头发，说着：
“吃了睡睡了吃，这个生活节奏简直跟猪一模一样……为什么就不会长胖呢……难道说这家伙的胃是个异次元口袋吗……”顾渊一边把课本拿出来一边小声吐槽。
“哪敢哪敢……我一介草民，哪里敢说你的坏话，上课了，上课了，嘘——”
那是素不相识的两个人之间的第一句话。
“喂，你唧唧歪歪地瞎嘀咕什么呢？是不是又在说本宫坏话？”
“你这些天晚上都干什么去了？就算困，也用不着每个课间都这么睡吧？你这个年纪，怎么能睡得着的？”
“噗通”
这帮家伙，拿来的要求都是直接从网上抄来的模板吧，这些闭着眼睛都能说出来的话怎么能够用来当宣传画的具体要求啊？说了等于没说，一点忙都帮不上。
“……好。”
“……”
“沿用去年的就好，稍微做点修饰改动。”
竟然是她？
“你是来，帮顾渊说话的吧？”
“怎么？”
本来美术生就少，加上那两个家伙现在还在北边集训没有回来，这次的宣传画只能自己一个人来完成了。也不可能找到什么人来帮忙，毕竟……
文堇无精打采地趴在课桌上，已经到了自由活动的时间，教室里眨眼间便已空无一人。
“文堇，好久不见……”
是啊，从各种意义上来说，这场谈话都已经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工作交代完了，还有什么事吗？我还要去画室，没什么的话，我就先走了。”
“要展现出学生的拼搏精神，着重体现集体荣誉感和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精神内核……”
结果，还是这样。
“……”
“先失陪了。”
“我不想再画了……我可能……永远不会再画画了。”
另一边，文堇的桌上摆着从袁潇那里得到的从各班收集来的宣传画设计要求，
池妤看着那张熟悉的脸，碰巧交汇的视线，渐渐凝聚在她的眉间。
‘不要浪费时间啊’‘有话快说，有什么事吗？’‘时间差不多了，你可以走了吗？’
“那只是对你来说而已，我可是看见过你好多次了。”
池妤的思绪从回忆拉回现实。
“唔——”
“因为我们……”
这样的猜测并非毫无根据，相反，正是因为充分的了解才会得出的结论。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到时候结算费用的时候，一定要让袁潇狠狠地敲他们一笔。
“喜欢。”
“刚刚已经说了，我还没有那么小气，因为，是工作啊。”从她冷冷的嘴里，说出冰凉的陈述句，“工作的话，就没办法了吧？”
“要你管。呃——啊——啧，真舒服，睡觉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舒服的事了。”
就在文堇趴在桌上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怯生生的身影出现在了窗外。
“你喜欢我的画吗？”
她怎么会来找我……
“……啊？”
记忆纷涌而至，一块又一块像是陨石一样把那些染着日光的画面击碎。
池妤对着空无一人的走廊，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没有，任何改变……也没有人，想要去改变。
果然，还是什么都不多说最好吗……
该去告诉顾渊了，他应该还在担心这边的结果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