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如手里捏着一沓厚厚的信,几乎有两指宽,上面事无巨细的写的这半个月,楚家坝里发生的事情。
大燕并无邮政,来往通信全靠译站,可那是官员快件专用,不是普通百姓能享受的,对分开两地的亲人来说,如果不是特别近,或者有点闲钱的话,那根本就是一去无踪影的节奏。
简如家自然不是没钱的,楚家坝离京离也不远,不过通信还是不太方便,所以,简如和司嬷嬷等留守人员的通信,就保持在半个月一次的节奏上。
反正那要人有人(司,汪和小樱),要名义有名义(楚白氏),容氏和楚凝两个没啥战斗力,也搞不出什么花样。
可是,低头看着司嬷嬷这封厚厚的寻问信,简如只觉得胃里一阵阵的翻腾,几欲作呕。
简玲这是走迂回路线了?看着司嬷嬷信上写的,简玲隔三差五就去楚家一趟,礼物丰富,态度亲切,她就觉得太阳穴的筋都快蹦出来了。
司嬷嬷写:简玲接触楚家应该已经有一个多月了,不过最开始她只是巧妙的偶遇了楚凝,在撒下满满的热情(金钱)后,简玲成功的和楚凝结下了深厚的友情,其深厚成度,连楚凝知道了简玲是简如的妹妹后,都没起丝毫牵怒之心。
这友谊维持了将近一个月,在简玲觉得它足够牢靠之后,她突围了楚家,据体来说,就是容氏。
开始,司嬷嬷她们并没发觉有什么不对,毕竟她们不知道简如跟简玲那点破事,在她们眼里,虚岁十三的简玲是小姐的妹妹,是因为大户人家规矩太严,所以躲到全是女眷的姐姐家散心玩闹的小姑娘。
她们没把这当回事,而且简玲还特别拜托了她们别告诉简如,看小姑娘撅着小嘴求她们,眼中满是不想被姐姐知道出来偷玩的样子……司嬷嬷她们就特意没写信通知简如。
可是渐渐的,她们发现出不对了,有哪个出来散心的妹妹能哄的姐姐的婆婆暗自叹息娶错人?有哪个不懂事的小姑娘能明里奉诚暗里挑拔?
这不是个善茬啊,司嬷嬷几人一商量,就连忙给简如写了信,她们不知道小姐和简玲的姐妹情意如何,因此就不敢随便去处理,更何况,那是小姐的娘家妹妹,这万一哪点弄不好……在坏了小姐和娘家的交情怎么办?
虽然嫁过来之后,她们没看出小姐跟娘家有什么深厚的感情,可出嫁女的腰杆硬不硬,有五分得看娘家,这个事,她们不敢轻易决断。
这就看出情报落后的缺点了,要是宁香宁玉留在楚家坝,不说大耳光把简玲扇出去,也绝不对像司嬷嬷她们这么客气,可换成司嬷嬷她们,那就不一样了,她们是后来的,小樱年纪也小,对这里的事不算清楚,因此,也怪不得她们。
简如心里明白这个道理,但却依然无法阻止她满腔的愤怒。
单个刷她还不够,她们这是组了团啊!都赶着一个时候来,这是欺负人吗?一个落霞郡主就已经让她头痛欲裂,在加上一个最喜欢搞小动作的简玲,这简直是不让她活命了!
被两面夹击的简如心情非常不好,所以,楚寻进门的时候,她的脸色都没缓合回来,依然十分狰狞。
“如儿,林姑娘的品花宴怎样?热闹吗?你交到新朋友了吗?”被媳妇儿这两天的喜怒无常搞的特别敏感的楚寻,如小动物般的凑过来,瞪着迷离的凤眼,小心翼翼的说:“你,怎么没等我来接你就回来了啊?”
“朋友没交着,敌人到是交着了一个!”直接无视楚寻别的话,简如硬邦邦的说。
她知道这事跟楚寻没关系,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很无辜,可是,一想到就是因为这个家伙,她的孩子还没成型就生生落掉,她受了落霞那样的污,辱,那一股邪火就怎么压也压不下来。
“难道那位落霞郡主?”楚寻反射性的想起那位来搞笑的郡主,能当街对陌生男人请婚的女人,为难一下那男人的老婆似乎也没什么不可能的。
“你怎么知道?她来找你了?”简如一下就炸毛了,前世落霞也找过楚寻,不过那时候她不知道啊,是后来才听说,那股震憾力自然不如现在。
当面鄙视讽刺她不够,还转头就去撬她相公,这对任何一个女人来说,都是无法接受的深仇大恨。
看着他媳妇儿火冒三丈,七窍生烟的样子,楚寻暗自摸了摸‘噗通,噗通’乱跳的小心脏,然后一五一十的把落霞群主来找他时说的话,全学了出来。
不是他不会撒谎,也不是他太实诚,而是,他想要明确的告诉如儿,他不会有一丝一毫背叛的心思,他也不想骗她。
这份心意,简如感觉到了,所以,哪怕依然十分不爽快,她还是收敛起了那些牵怒的心思,毕竟,对落霞郡主这件事,楚寻表示了足够多的坚定,哪怕是前世,他们关系没那么好的时候,他依然明确的拒绝了落霞郡主,而且是在庆元帝默许的情况下。
她无法克求更多,就算她的孩子没了。
于是,她也把落霞在林国公府的言论一一说出,当然,是带着她‘理解’意义上的言论!
“来者不善啊!”楚寻抱膝坐在半塌上,半晌才叹了一口气。
这真是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啊,他招谁惹谁了?哪来这么个夜叉星啊!
“来者不善……又怎样?你想妥协?”简如压底声音,语气不善的威胁道。
“如儿,你别取笑我了!”楚寻苦笑。
就不说他跟如儿这给个公主都不换的情份,单说靖北王独女,落霞郡主这个人,就不是他敢碰的!
做为新帝的近人,他早就知道庆元帝正憋着心思想收拾漠北呢,早则三,五年,多则十几年,反正早晚漠北这个自治地是要被撸掉的,他苦读了将近二十年,好不容易三元及第,前途远大的人,干嘛为了个当不了多长时间的郡马被庆元帝猜疑,远离政治圈啊。
当然,也有可能两人互撕的时候,庆元帝没撕过靖北王,可是,这可能性太小了,一国之力与一州之地差距那么明显,庆元帝也是年青力壮,又不是幼主登基,怎么可能撕不过靖北王。
如果不是有边关问题在,靖北王早就历代大燕帝撕成条儿了。
“如儿,我对你之心,天地可表,日月可鉴,你却这般怀疑我……”楚寻默落的垂下眼帘,话说,因为这几天媳妇儿情绪不稳,为了每晚‘劳累’的福利,他对说这些卖萌讨乖的已越来越习惯了。
被一箭射中红心,简如被甜言蜜语呼的四肢发麻,在无爆燥之力,两人没一会儿就腻歪起来了。
“这事你不用担心了,我会处理的。”在简如问起这事该怎么办的时候,楚寻拍着胸脯保证。
虽然楚寻的胸脯不是特别厚重,看起来也不怎么可靠,但简如实在没什么办法去解决这事,她能想到的办法,只有硬拖而已。
不是我军太无能,而是敌军太强大,有靖北王做靠山的落霞郡主,在京城不说有什么实权,但绝不是她一个没品没级的农妇能对付的了的。
“我有些怕落霞郡主去逼迫婆婆她们,你知道婆婆对我……”简如提了个醒,这是前世的经验教训。
“呃!”楚寻转过头看着简如,似乎有些奇怪她为什么会想到容氏,不过,看落霞郡主今日那个态度,也不能以常人度之,就算是担心过度,回去交代一声总是好的,于是,他颔首道:“好,我知道了,寻个工夫,我请一天假回去一趟。”
这种事,如儿一个做儿媳妇的实在不好去说,更何况她和容氏的相处……根本算不上友好。
“嗯!”简如点了点头,心中却还是有些不安。
她的不安是正确的,落霞郡主根本就不是一个能常理论之的人,一般姑娘被拒绝成那样,在大胆的也是老死不相往来,可落霞不一样,她享受猎物挣扎的乐趣,楚寻的反抗,反而让她的兴趣更加浓烈。
所以,被拒绝之后,她连府都没回,一架马车直接奔着楚家坝而去。
落霞既然想嫁楚寻,那自然会把他的基本情况调查清楚,家庭住址小菜一碟,她甚至还有容氏和楚凝的画像。
于是,准备充分的落霞郡主此时坐在楚家主屋的炕上,悠闲的看着立在下头,目瞪口呆的几个人。
容氏觉得她的腿一个劲儿的打颤,脑袋昏昏的,几乎都快站不稳了,她扶着脸盆架子,几乎用自言自语的音量,不敢置信的语气喃喃道:“郡主贵人要嫁我儿子?郡主,王爷的女儿?”
说完这话后,她晃了晃脑袋,似乎连自己都没法相信,而站在一旁的楚凝和简玲,也是一副见了活鬼的模样。
“本郡主来找你们,就是为了楚寻的婚事!”落霞郡主并未在意容氏等人的失礼,她轻敲了一下炕沿,惊醒几人后,这样说道。
院子里,小樱探头探脑的从房中伸出头来,往院门口去看,两个铁塔一样的侍卫如石像般堵在那里。
“嬷嬷,现在可怎么办啊?那两人守在大门口,咱们根本送不出信去啊!”转回屋,小樱急的团团乱跳。
汪嬷嬷被她转的眼晕,忙一摆手,老神在在的劝道:“别急,别急,咱们还弄不清那郡主是来干嘛的,现在急有什么用!来来,坐嬷嬷身边来,大晚上的转什么,眼不眼晕啊。”
“可是……”小樱连汗都下来了,却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坐在炕上,跟汪嬷嬷大眼瞪小眼,两相无语。
打破沉静的是司嬷嬷,人高马大的她几乎是缩着身从屋门里挤了进来。
“老司,屋里那帮人说的啥?”汪嬷嬷一改刚才的沉稳,两步就窜到司嬷嬷身边,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急声问道。
“这回要坏啊!”司嬷嬷脸色沉重,在宫里混了那么多年,她也有那一两样拿得出手的本事,别的不敢说,听墙角那是一绝,刚才那个郡主要求容氏代儿写休书的话,她是听的一清二楚,她握着拳,咬紧牙关说:“太太写了休书了,已经被那个郡主收走了。”这句几乎是从她牙缝里挤出来的。
一句话抛下来,屋里顿时跟按了消音一样,连蝈蝈都不叫了。三个人面面相觑,满满都是迷茫。
沉默半晌,小樱忽然问道:“嬷嬷,那人真是郡主吗?”如果不是,小姐是不是就没事了?
“看令牌不是假的!”司嬷嬷像外看了一眼,以不附合她形象的神态幽幽的叹了口气,宫里呆了那么多年,没混出什么大前程,可令牌她却绝不会认错。
“那可怎么……”小樱急的拔地而起,正想抓着两嬷嬷想办法,一声门响从外面传来,几人同时噤了声,齐齐凑到窗口去看。
落霞郡主虎虎生风的从屋里走出来,黑暗中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可那双眼却是精亮的,以司嬷嬷多年的经验来看,那走路的姿态和气场,充分散发着志得意满的感觉。
挥退了丫环,落霞郡主把那张休书放进了怀里,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酸爽,就好像在草原上举箭紧盯住胡狼,将要射击的瞬间般,让她感觉到了无比的紧张和痛快。
“你们守在儿,在本郡主下令前,谁都不能放出去。”她转头,对守门两个侍卫说道。
“是。”侍卫抱着应着。
靖北王府的侍卫都是层层挑选的,别说只是守门,就是把楚家全屠了,他们都不会有丝毫犹豫,所以落霞郡主很放心的迈开大长腿,准备离去……
“请郡主留步,民女有话要回禀。”一个满含紧张的稚嫩声音叫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