恬静的下午,葛莱琴坐在圣泰门教堂里的长椅上。与以往不同,教堂内空旷无比,门口站着几个全副武装的士兵。斯宾塞躺在距离葛莱琴几个身位的地方,懒洋洋地擦拭着自己的短剑。
“斯宾塞,这就是当年班克斯爬的圣像。”葛莱琴指了指她面前,斯宾塞立马坐直。
“哦,就是这座?”斯宾塞对班克斯的往年糗事非常有兴趣。
“是啊,那时候我就趴在上面看着小班克斯被马里诺老师打屁股。”陷入回忆中的葛莱琴有些高兴,有些苦恼。
“当时他是不是很享受?”斯宾塞还拿短剑剑脊拍了拍自己的屁股,发出让葛莱琴脸红无比的**。
“你们都是流氓!”
“是啊是啊。但那家伙是大流氓。”
“葛莱琴。”
“恩?”
“我是国务大臣亚伦元帅的儿子。”
“恩。”
“你好像不惊讶。”
“谁没几个秘密呢?”
令人心怡的沉默。
“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好。”
斯宾塞站起身,把短剑插入剑鞘,伸了个懒腰,“我要去睡个美容觉,晚上还要干活呢。”
安菲尔德关心地看着班克斯的黑眼圈,“你这几天没睡过?”
班克斯根本没听安菲尔德在说些什么,他一直在稿纸上胡乱涂画,过了许久,发出满意地呼气声。
“殿下,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班克斯抬头看着皇储,发现安菲尔德早就盯着自己。
“还记得我上次说的那些诗句不是给我们看的,而是给其他人看的吗?”班克斯揉了揉眼睛。
“记得。”
“我还说那是审判。”班克斯把纸笔扔到一旁,站了起来。
“记得。”
“我说错了一半。这不仅仅是杀手在神经质一样的炫耀,而是暗语。”
“什么意思?”
“双重保险,殿下。诗句是标记。”班克斯低声向安菲尔德说道,“马上叫卫兵,要信得过的。”
一队巡逻的士兵脱离了既定路径,走在最前面的士官长伸出手命令小队把剑拔出剑鞘,禁声前行。圣泰门教堂几天前就被亚里布兰联防军接管了安保工作,哪怕是夜间,也有士兵来回巡逻警戒。士官长来到一个房间门口,敲响了木门,“马里诺神父,在吗?外面情况有变,我们必须把您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无人回应。
“马里诺神父,在吗?请把门打开。”士官长的声音坚毅有力,让人安心。
死一样的寂静。
士官长让开位置,示意旁边的士兵把门打开。
士兵干净利落地踹开门,后面的小队鱼贯进入昏暗的房间。士官长看着床上被子的隆起,最后确认了一遍,“马里诺神父,我是今晚的巡逻官,您现在并不安全。”
士官长一边说着一边划下高举的右手,一旁待命的士兵就拿起手中的剑不断向床刺去。羽绒纷飞,并没有想象中的鲜血飞溅出来,士官长把被子掀开,空无一人。
刹那房间被点亮,悠扬轻佻的口哨声从门外传来,斯宾塞在士兵的护卫下向茫然无措的小队鼓掌致意。带头的士官长苦笑着从胸口掏出一张纸片对斯宾塞说,“请帮我转交给马里诺神父。”
一位斯宾塞身后士兵走上前把纸条传给他的长官,上面的花体字写着“我是否可以这般斗胆放言,称为神明影像的人 ,要比那满缀星辰的夜影,更为明澈洁纯?”,果然是凯末尔手稿中第三段的诗句,斯宾塞点了点头。“你们脑子里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死到临头了还要讲究病态的美感。知道吗,你们的家人会为你们背叛祖国的行径感到羞耻!近卫军,我命令你们放下武器!”
士官长没有理睬他上司的命令,一声令下,他身后的士兵将剑贴面持于胸口,这是利维坦近卫军经典军姿,表明军人对帝国的忠心和热忱永不改变。随着一片刀剑声响起,斯宾塞身后的士兵紧张地拔剑张弩。
“恶心。”斯宾塞厌恶地看着他们。士官长又一声呼啸,那队士兵将长剑刺入自己的心脏,窗外的月光将满地的鲜血照耀地光彩夺目。这时,葛莱琴出现在门口,惊恐的看着斯宾塞,“我听到很大的动静,怎么回事?”
“殿下,有两拨杀手!”班克斯一边看着满脸疑惑的安菲尔德,一边把窗户关上。
“两拨?”
“是的。恐怕您现在仍然处于危险之中。您需要卫兵的保护。”
“什么意思?”
“诗句是两拨杀手的暗号。第一波杀手将目标标记出来,如果任务失败,第二波杀手就会出现继续完成任务。”
“你是说,两拨杀手属于不同的组织?”
“还不能确定。也许是雇主雇佣了两批杀手。或许的确是两个组织有共同的目标。有很多种可能性。
“你的猜测有什么证据?”
“是爱默生伯爵告诉我们的。”
安菲尔德的疑惑更大了。
班克斯叹了口气,他实在摸不透这位代理局长大人的心思。“回想一下那次对话。爱默生伯爵已经隐约知道杀死耶格尔的人是谁,但他却没有行动,反而不惜暴露斯宾塞的身份去保护马里诺神父。这意味着什么?”
“那他为什么要告诉我们是斯宾塞呢?他完全可以不说出名字。”安菲尔德看着满脸油腻,眼袋青肿的班克斯,“你还是去休息一会吧,你现在看上去很糟糕。”
班克斯苦笑着,心想这是代理局长给自己出的一道测试题,但他嘴上却对安菲尔德说没什么大碍。
斯宾塞讪笑着掩上门,把葛莱琴拉到教堂外面,“发生了点意外,我会叫士兵把地板擦干净的。”
“马里诺老师呢?他还好吗?”葛莱琴被房间里的血和刀剑吓得瑟瑟发抖。
“马里诺神父很好,已经被我们转移到非常安全的地方。”斯宾塞安慰地拍着葛莱琴的后背,心想女人真的和男人不同,此刻的自己只感到战栗的兴奋和热血的滚烫。
葛莱琴低声说道,如水一般温柔,“斯宾塞,我觉得我再也见不到班克斯了。”
斯宾塞微笑着抽出别在腰间的短剑,月影略过剑身,也如水般阴冷,“我以我的剑起誓,你不会受到任何伤害。我和班克斯也算是同僚,所以这既是朋友间的承诺,也是独角兽的工作。”
葛莱琴没有回应斯宾塞的话,她抬头看着星空入了神,她想在这满天星辰中找到属于自己的一颗,这不切实际的幻想把她送入更深的忧愁。
“你回去以后有什么打算?”斯宾塞挠了挠头,不然他能干嘛,陪着葛莱琴一起数星星?
“没有。不知道。”葛莱琴的回答真诚而朦胧。
“结婚吧。我可以当伴郎。”斯宾塞收起了他一贯的轻佻和玩世不恭,也许每个男人都会有像女人一样憧憬未来的时候,斯宾塞的心中也有一个美丽的影子,在这万籁俱静的时刻,葛莱琴的侧脸让他堕入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结婚?好啊。”也许葛莱琴已经星空的幕布上编制起自己的梦。
“相信我,你会是一个好妻子的。”斯宾塞看着葛莱琴的侧脸,一个军人所要求的并不多,不是吗?在刀光剑影后的宁静中仔仔细细地品味自己内心的空洞,这绝不是软弱的象征,而是军人的宿命。
“对。我会是一个好妻子的。”葛莱琴露出微笑,如璀璨星辉把黑夜点亮,她想到了什么?
斯宾塞回到房间内,士兵正在清理现场,见到长官后马上停下了手中的活计。
“停下来干嘛,继续。”斯宾塞挥了挥手,“第一波已经躺在地上,还有第二波,甚至是第三波。先生们,从现在开始加大警备力量,每隔3个小时就转移一次马里诺神父,反正教堂的房间多着呢,听到没有!不要辱没四处的名声!”
房间内就发出沙哑的应诺声。
班克斯走出大门的时候,被房门外一队已经等候多时独角兽吓了一跳,爱默生伯爵向门内的皇储敬了军礼,“殿下,现在由这队独角兽负责您的安全。”门立刻被里面的人关上。面无表情的伯爵回身看了眼还在呆站着的班克斯,语言简洁有力,“实习生班克斯,明天早上到三处报道。”说完便离开了。
等独角兽代理局长走远,原本肃穆站成一排的独角兽士兵就用羡慕地眼神看着班克斯,几个胆大的还向实习生祝贺,恭喜他年纪轻轻就升入独角兽三处。
班克斯只感到无比的疲劳,连日连夜的思考榨干了他的精力和热情,这些士兵在说什么?我会是个好军人?也许吧。班克斯伸了个懒腰,他只想睡一觉,别无他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