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我什么都没听到,您什么也没说!”班克斯顿时面无人色,摆着手仓惶向后退去,安菲尔德的话宛如是沸腾滚烫的油正灌到他的耳中。这话绝不应该由皇储在这种场合下说出口,更不该由班克斯听到!
安菲尔德饶有兴趣地看着班克斯惊慌过度的表现,把手中的权杖遥空点了点他,“难道我不说出口,你就猜不到吗?胆子还是那么小。”
班克斯只好把自己的脸捏成扭曲的笑脸,他知道王座上的人其实对自己的蠢样非常满意。
“人真是一种软弱的东西啊。”安菲尔德阴郁地抬起头看着宫殿穹顶的壁画,自言自语起来,“不管是肉体还是精神都是那么脆弱。班克斯,你知道吗?我拿了一个枕头就杀死了我的父亲。”
“枕头很软,可当我把它压在我父亲的脸上时,他却拼命地挣扎。真是奇怪,他平时睡觉的时候不就是垫着枕头嘛?只不过以前是头在枕头上面,现在换成头在枕头下面罢了。”
“父皇可真不简单呢,明明一把年纪、精神失常了,而他精力却还是那么旺盛,我花了好大的力气才顶住了他胡乱挣扎的身体。”安菲尔德摸了摸自己的胸腹,“我的肋骨差点让那老东西踢断,在生死面前什么血浓于水的亲情可都是虚伪不堪的,我不怀疑当时他是想把我踢死。”
安菲尔德叹了口气,他还在回味那个惊心动魄、刺激无比的夜晚,“最终当我把枕头拿起来的时候,父皇的面容真是异常精彩,他整张脸泛着青色,双眼上翻,舌头拖得老长,口水流地到处都是,像一条死狗一样”
皇储自嘲的盯着自己手中的权杖,“利维坦的皇帝,死得却像一条狗。可谁让我的父亲这么弱呢?”
“至于爱默生,”皇储露出极度不屑的神色,“我真搞不懂你们这些独角兽,明明知道自己内部出了叛徒却不清洗,居然还想利用这个叛徒大做文章?都看出这是个坑了还一个劲往里跳,以为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搞几个计划就解决一切问题了?你的代理局长大人真把自己当光明神了。你说我怎么放心把这个帝国的安全交给你们这些人?”
安菲尔德把玩着手中的权杖,颇为惋惜地说道:“管他是英雄a还是英雄b,人死了一切就会烟消云散,再高明的阴谋诡计往往比不上一把弓弩简单高效,但爱默生却不懂这个道理。”
班克斯若有所悟地轻拍着自己的额头,尤利西斯在萨拉斯特的试探绝非无凭无据,仅是一时兴起之为。安菲尔德看到此景忍不住笑了出来,“你现在才想明白?正是我把英雄计划泄露了出去。”
“为什么呢?”班克斯疑惑地看着安菲尔德,这个帝国迟早是他的,他为什么要冒这样的风险?
“因为我实在是不想等了。”安菲尔德非常自豪地欣赏着整座宫殿,现在他是这里的主人,因此先前冒再大的风险也是值得的。“虽然军部都是一些头脑简单的家伙,但他们好歹说对了一件事,就是整个帝国只能有一个声音。既然我的父亲是个只知享乐的精神病,那只能由我来代劳了。”
“无论是巴夏礼还是欧福里翁都是蠢货,剩下那个亚伦,不过是个可怜的应声虫。”皇储越说越快,神采飞扬,“你猜我最后是倒向了激进派还是保守派?”
班克斯想了想,回答说:“都没有。”
安菲尔德一边大笑一边鼓掌,“是的,是的,不亏是我的班克斯。可那些蠢货到现在还没明白,巴夏礼和欧福里翁还以为我是支持他们的呢!至于亚伦,我说什么他都会举双手赞成!”
“无论是保守派还是激情派都不足以收拾现在帝国这个烂摊子。”安菲尔德自得地摸着自己刚蓄出来胡子,“巴夏礼说得没错,解决叛乱、稳定国内秩序是当下的首要任务;欧福里翁他们的言论也绝非危言耸听,海格力斯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削弱利维坦的机会,他们一定会做些什么!可这就陷入了两难境地。你觉得应该怎样做?班克斯?”
班克斯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安菲尔德就露出一副舍我其谁的神情,他用力拍着王座的扶手,声音高亢洪亮,“位置决定眼界!整个利维坦只有我才有资格坐到这个位置上,所以我比任何人都站得高,看得远!战争!只有战争才能恢复利维坦的活力!腐败的政治、濒于崩溃的经济、无能的军部,虚弱的利维坦将在战争的硝烟中获得重生!所以我自成一个派别,复兴派!说到底,那些人不过是一些跳梁小丑,你真该去看看巴夏礼和亚伦被送上绞刑架时的表情。”
“原来是你一直在利用激进派和保守派对立?”班克斯敬畏地看着皇储,谁能猜到是利维坦的皇储在暗中煽动着外战的情绪,最终将军部分裂成两个彼此对立不容的声音?
“何止这么简单?”安菲尔德像一个顶级大厨在向他的食客介绍着他的佳肴,“我还需要梅菲斯特的配合来实行我的计划。我把耶格尔的身份透露给梅菲斯特,北边的野蛮人怎么可能按捺地住砍掉独角兽之角的诱惑?不给这头野狼一些甜头,它连侵犯一头熟睡雄狮的勇气都没有!”
班克斯倒吸一口冷气,这个男人的勇气、决心和手段已经超乎了他的想象。
“那杯毒酒是我自己准备的,亚里布兰教堂那儿我也有所安排,本来是想嫁祸给海格力斯,反正他们的名声已经够臭的了。没想到爱默生还是看出一些端倪来了。”安菲尔德笑眯眯地看着班克斯,“之后就是你的英雄计划了,你倒是帮了我不少忙呀,班克斯,你们把爱默生的敌人都赶到我这一边来了。”
“那几首诗呢?”班克斯结结巴巴地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不过是一些虚无缥缈的传说,小孩子的游戏罢了。”安菲尔德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他也不明白为何梅菲斯特执意要以凯末尔手稿里的诗句作为信号,他以前可不知道海格力斯人这么文艺,什么这一个那一个,简直不知所谓。
过了一会,安菲尔德以帝王的眼神和阴冷的语气质问班克斯:“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吗?”
班克斯深深地伏在地上,“因为您信任我,我也值得您信任。”
利维坦实质上的国主赞许地点了点头,尽管班克斯看不到这个景象,可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起来吧。新任独角兽的代理局长。”安菲尔德起身把自己的权杖在班克斯肩上点了点。“不要怀疑,战争马上就开始了,相信消息过几天就会传到斯科特。”
班克斯应声站了起来,可他的脸上并无得知自己荣升独角兽名义上最高指挥官后的狂喜与感激,而是满脸阴沉着对他的主人说:“陛下,我认为现在不适宜……”
“的确,我的帝国还未做好全面战争的准备。所以,我要你和梅菲斯特接触一下,亮出我们的底牌,这次就点到为止。”安菲尔德打断了班克斯的话,“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班克斯点了点头,他知道国内还需要一段时间来度过大清洗后的真空期,安菲尔德是要在战火中一点点重塑他的帝国。而他自己,则有太多的事情要去做了。
班克斯坐在马车中,在侍卫的护送下驶往壁垒,透过窗户他空洞地眼神略过在第一大道上熙攘往来的行人。这些人并不知道这个帝国刚刚经历了什么,他们过着平淡无奇却又充实无比的生活,无知的人才是幸福的人,因为他们不会去奢求不属于他们的东西,不是吗? 热闹的大街上不知是谁第一个叫骂起来,行人们纷纷把衣服提起来遮住头,原来是天空中飘起了连绵的细雨。
这不速自来的雨可真叫人意外,不过除了接受它之外还能做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