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其实你已经认识好几个大师啦。”圣拉斐尔走在前,班克斯跟在后,沿路的神职人员纷纷向教皇躬身行礼,教皇却时不时回身和班克斯说些闲话,仿佛这里只余他们两个活人。
老人和青年来到中央大教堂一间不起眼的屋前,圣拉斐尔手握门把,高兴地转头说道:“隐修会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门被打开,教皇不再侃侃而谈,眉飞色舞的脸也停止了活泼跃动。他向班克斯颔首:“来吧。圣尼布撒西,大家都在等你。”
屋内布置朴素简洁,没有繁复华美的装饰与家具,不过是一张椭圆形的长桌摆在房间中央,窗外的阳光冲过层层绿荫打到在座的人脸上形成光斑点点,显得圣洁而出尘。桌旁零零散散坐着6个大师,算上圣拉斐尔,还有6个空荡荡的席位虚位以待。
圣拉斐尔走向自己的座位,立定说道:“感谢尊敬的各位大师在百忙之中回到此地。时至今日,萨拉斯特终于迎回了最后一位圣徒,圣尼布撒西大师。”
在座的大师老少不一,服装各异,可他们都以自己的方式向班克斯表达自己的敬意。班克斯在进门后便一直盯着坐在主座上的大师。耶格尔披着萨拉斯特寻常可见的白袍,调皮地向他眨着眼。
“圣尼布撒西,入座吧。”圣拉斐尔像个主人一样安顿着小家伙,将他引到第十三个座位上,然后向他逐一介绍起各位大师。
“这是圣保罗大师。”耶格尔微笑着挥了挥手。
“这位是圣游斯丁大师。”一个身着神圣洛曼同盟贵族服饰的中年男子点头致意。
“这位是圣莫伦特大师。”瘦小的眼镜男挠了挠乱发。
“这位是圣格里高列大师。”正在念念有词的老人停止了絮叨,展颜一笑。
“这位是圣奥里根大师。”身着灰袍的老人嗯了一声。
“这位是圣哲罗姆大师。”两鬓已经灰白的中年人如有所思地摸着下巴。
“剩下还有5位大师没有出席,他们是圣彼得大师、圣奥古斯丁大师、圣德尔图良大师、圣爱留根纳大师以及圣司各特大师。”圣拉斐尔颇为遗憾地说道。
“能够凑齐8位大师,已经实属不易。”圣哲罗姆感慨起来,抑扬顿挫的声调散发出不惑之年的男子特有的气概和魅力。
“能看见圣尼布撒西大师回归,真好。”圣奥里根露出一口连年轻人都会羡慕的小白牙。
圣保罗说道:“萨拉斯特的十三位圣徒都已经回归,命运将书写最后的篇章。接下来就让我们各走各的路。愿各位尊敬的大师在安息之日找寻到属于自己的答案。”
在一阵不明难言的低语吟唱后,其余6位大师的声影就无声无息地消失于座上。
“真是了不起。”班克斯对此异象惊叹不已。
“想学吗?你也可以做到哦。”耶格尔怂恿起他的学生。
“不想学。我只是想起关于我的老师马里诺的一些事情。”
“圣司各特的本事可不止于此。”耶格尔欲言又止,他和班克斯隔着长桌面对面坐着。
“他去了东大陆,也许不再回来。这些大师本事即便本领通天也会有力有不逮的时候。”班克斯撇着嘴嘲讽那些技法不过是雕虫小技。
“他走了?也好,也好。”耶格尔双眉一拧,随即又舒展开来。
在一阵沉默后,班克斯深吸一口气,猛然将桌子拍得震天响!“你怎么活着?你凭什么还活着!”
“活着难道不好吗?人越活得越久就越想死皮赖脸地活下去。”耶格尔无辜地看着怒火中烧的班克斯,一副天经地义何苦来由的架势。
“说,一字不漏地说!不要再让我发觉你在撒谎!”班克斯咬牙切齿,由愤怒、无奈以及无力浇筑而成的字眼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他正在喷射岩浆热熔的喉舌。
“耐心些,亲爱的班克斯。你所渴求的真相即将大白。可在这之前,你必须知道另外一些事情。”耶格尔的慈眉善目变得无比凝重,“圣尼布撒西,有些事情你必须知道。”
“耐心总有穷尽的时刻,圣保罗。从现在起,你已经在透支我对你的耐心了。”圣尼布撒西不耐烦地在桌上敲着指节。
“关于圣尼克马伦隐修会,你了解多少?”耶格尔低眉顺眼地询问班克斯。
“在今天之前,毫无所知。”
“那我得从头说起了。隐修会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古洛曼帝国成立初期。”
“等等。萨拉斯特不是教历元年才成立的吗?”耶格尔的话勾起了班克斯的好奇心。
“隐修会比萨拉斯特的历史更为悠久,甚至可以说是隐修会创立了萨拉斯特。”耶格尔露齿莞尔,“或许这个世界是由光明神创造的,可信仰却不是自光明神开始的。在帝国建立初期,甚至在更早的时候,西大陆之上有十三个人自诩得到了神明的启示,他们掌握了不应存于人间的威能。悠长的岁月不乏机缘巧合,他们最终聚集到了一起。可这些圣徒发现彼此威能各异,对神明的理解也不尽相同。这让你想到了什么?”
“神明有可能不止一个?”
“你很宽容。”耶格尔极不端庄地放声大笑起来,“神明只有一个,信仰也只有一种,那就是光明神!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如果神明不是独一无二、全知全能、永恒存在的话,他凭什么称神?”耶格尔顿而幽幽地看着班克斯,“十三位圣徒各抒己见,既然大家在天启之中所视的神明模样各异、各司其职,那就去证明自己的观点吧。他们创立了隐修会,它存在的目的就是解读神明的启示,揭示神明的身份。千百年来圣徒的头衔以及其能力也一代代传承下来,直到发生了三次神迹。”
“在三次神迹过后,圣徒们的争论有结果了吗?”
“没有。倒是大多数圣徒声称启示自己的神明才是光明神。”耶格尔向班克斯问道:“罗素有没有向你展示他的神启?”
“有。”
“是不是和你所看到的神启不同?你是怎么理解这种差异的?”两位圣徒彼此对视着。
“的确很不相同。我把这种差异性理解为可能性的差别。”
“没那么简单,班克斯。你的解释可没把光明神‘存在’的可能性包含进去,你只是单纯地考虑光明神的存在方式的可能性。换言之,光明神可以不存在,也可以存在。而你的讨论是建立在光明神存在的基础之上,诸多的可能性仅仅是存在方式的可能性。你和罗素之间的观点归根结底是无法调和的。”
“如果光明神存在,而我看到的是虚无,这不是矛盾的吗?”
“光明神为什么不可以把自己隐藏起来呢?”
“我恰恰看到幕布之后空无一物。”
“也许是你挖得不够深。”
“那你凭什么确定现象之后必然有本质呢?这个信念可不是不证自明的。”
“你说的不错,不过这更加说明圣徒之间的神启是不可调和的。”
“有道理。”
“你现在知道这种心情了吗?对于我们来说,光明神可不只是存在于虚无缥缈的教会经典中。”
“你的话让我脑子更乱了。”班克斯苦笑道。
此时大门传来有节奏的敲门声。
“圣哲罗姆大师正在门外等你。”耶格尔轻松地看起窗外的景致,“去吧,班克斯。我们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