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单还算迅速,林西雅几乎是连蹦带跳地跑出来,看见在外边等候的沈江河,又一下子跳起来,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肩。
“沈江河,谢啦!”她说了一句,人却撒欢似的跑出去很远,一串串的笑声仿佛在大街上追着她奔跑着的身影。
沈江河理解她此时的心情,只是没想到,她有如此的体力,在这大热天,却能尽情狂奔,平时跑业务还唉声叹气,抱怨腿酸脚痛的。
看不出来,还是个戏精!沈江河笑了一下,一直听着她的笑声消失,才骑车赶往下一个客户。
林西雅一口气跑到市电大,几乎是撞开了苏丹青办公室的门,把她妈下了一大跳。
“妈,妈,……我,我成功啦,成功啦。”她抱住苏丹青的脖子,不停地摇晃,不住地跺着脚。
苏丹青被她折腾地天旋地转。
“你这死丫头!好好说!”苏丹青扯不开她,只有掐了她一下。一阵疼痛感才让她渐渐安静下来。
“妈,妈,我不会再让你失望了,你看,合同,我签的合同。”林西雅迫不及待从包里拿出认刊书,放在她妈面前。
“这么快?!你不是在哄你老妈我开心吧?!”苏丹青很有些不信。
“千真万确,哎呀,你怎么老用老眼光看人呀,不信,你问沈江河!”林西雅见她妈不相信,很不高兴。
“沈江河?你和他在一起?”苏丹青很有些惊喜。
林西雅平时有些恼恨沈江河如催命鬼一般,就没有告诉她妈,自己和沈江河搭档做招生行业。
苏丹青认为她刚去报社,对报纸广告几乎一无所知,至少得熟悉一个星期,没想到她刚入职就上了“战场”。
“我可找了这个校长好几次,他还算讲信用,我昨天喝了十二杯酒,他就给我下了一万二的订单。”
林西雅滔滔不绝,好久没这么开心过了,她这个样子,还是三年前刚工作第一次发了工资的时候。
苏丹青一直笑着听女儿燕语莺啼地说着,心里舒了一口气。
这还真是在她的期望之中意料之外,
这沈江河果真像自己希望的那样,在帮着林西雅,她能这么快出单,沈江河应该功不可没。
之前她让女儿向沈江河学习,林西雅还颇有怨言,现在从女儿的言语中,倒对这个沈江河似乎有那么点好感了,这才几天的功夫?!
到时候他真和女儿走在一起了,自己会不会反对?她有些胡思乱想,都是业务员,唉,她不敢往后想。
她现在对沈江河的好感度又提升了一个层次,但要说现在他和女儿一旦产生感情这事,还不是她所想,也有些不愿意的。
人的**都是随着事态的发展,而产生变化的。
“妈,妈,你傻笑什么?有没有听我说?!”林西雅看见她妈笑得有些恍惚,问了一句。
“我笑什么,为我女儿高兴,有自己喜欢做的事情,继续努力,可不能再掉链子。”苏丹青暗笑自己想歪了,日后日子长着呢,以后的事谁能说得清楚?
沈江河特地在下班之前回到办公室。
“看看你的工作日记,把这个客户前后沟通跟进的过程进行分析,然后总结一下。”
沈江河不能让她歇着,得趁她这个劲头继续努力。
之前自己在小广告公司出单后,分析了好多天,每一天的分析都有每一天的想法和判断,这对提高自己的业务能力很有帮助。
“哎呀,你得让我缓一缓,成天就知道催,催!”林西雅还在兴头上,有点飘。
“不能缓!现在!马上!”沈江河不容她有丝毫的懈怠。
他有点后悔,当时在宁安安那里和段总签了合同后,就应该督促宁安安乘胜追击。
这就是书上所说的“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一鼓作气,不仅是激情澎湃,更重要的是将会彻底扭转不利的局面,也会给自己带来意想不到的感知。
第一个订单就是一个坎,乘胜追击,以后就可能会一马平川。
而宁安安,就躺在那个订单上面,温存到现在,还是停留在原来的视界里,这样有可能会温水煮青蛙,以后想跳可能跳不出来了。
“行啦,行啦,我做就是。”林西雅看他说得那么严肃,语气不容商量,只有照办。
“分析之后,寻找下一个目标,我以后不可能天天跟你出去了,你得学会独立。”沈江河准备放手,让她自己去历练历练。
“那我一个人怎么做?”林西雅心里没底。
“所以要分析,分析好了,自然知道下一步怎么做了。”他不能让她对自己形成依赖,那样自己以后就相当被动了。
林西雅的工作日记写得跟一般女孩子写日记一样,很细致,连对方的笑容和不悦的表情都写了出来,字迹虽没有她姐林西萌那么令人赏心悦目,倒也娟秀,难道这都有遗传?
“你不能这么快就把我扔下吧?”林西雅顺口说了一句。
“你以后也不想身边有个累赘吧?!”沈江河漫不经心地说。
“好啊,沈江河,你敢说我是累赘!”林西雅有些气,抓起工作日记本佯装扔向他。
他学着楚寒风的样子,把双手别在身后,在林西雅的笑骂中走出了办公室。
他不得不刺激她,不能让暂时的兴奋,成了惰性养成的温床。
向静看见他走过来,幽幽地对他说:“你倒是挺有女人缘的。”
“没办法啊,这世界只有男人和女人,机遇都是一半一半,不过,我身边的男人还是多一点。”沈江河开起玩笑来。
对于她这个老乡,沈江河心中倒有些黛玉葬花的那种感觉,现在不敢奢望,只有遥望。
“我们就不能像以前那样吗?看不出,你还挺复杂的。”向静可能意识到了什么,也可能指责他想多了。
“在广告部,得像生活在幼儿园那样,分清男的女的,领导业务员就行,关系越简单越好。”沈江河暗示她,不这样简单,就会变得复杂。
“是我想多了。”向静笑了起来。
这笑容让他有些不自在,很多事情完全可以顺其自然的,但广告人必须随时应对环境的改变而改变,改变,改变,再改变。
假如他和向静处于另外一个职场里,形势可能会是另外一个样子,在广告这个职场,尤其是媒体广告职场,逐利,只有逐利你才有未来。
只有广告收益,才是媒体广告人存在的价值。
有一句话说不要为了利益而牺牲真实的自己,包括沈江河,想在广告行业做真实的自己,但现在他不得不为了自己的生存而进行取舍。
他只有冲着向静笑了笑,一种苦涩的味道。
肖桂花在旁边听着徐建军的耳语,却偏着头,眼睛看着沈江河,那眼光中有一丝无情冷酷的光芒,这让他感觉有一种不祥之兆。
他不知道他们又在酝酿什么,肯定是针对自己,为了各自的利益,广告人既要有在外面奋力厮杀的勇气,在内部又要有应对尔虞我诈的心理准备,战士加谋士,有勇有谋,是每一个广告业务员的标配。
李明星给他打电话,说以后周六吃完晚饭先去打保龄球,打完保龄球后再去喝酒。
这让他有些为难。
虽说喝酒包括陪酒的小费都由他们统一包办,但总不能什么让他们来替自己花销吧。
保龄球现在对他来说,是高端运动,玩不起,工资就这么点,提成也不多。
不答应吧,好不容易融进去的的关系,又不能不维持,他明白近朱者赤的道理,只不过现在要付出的成本比较高。
“你一定要过来!没有你喝酒没意思!当然希望打保龄球你也过来,球道我都订好了。”李明星似乎觉察到他犹豫的原因。
“穗城三少”在一起喝酒的时间并不长,但因为沈江河的加入,他喝酒的杀气颇能调节气氛,给他们带来一种新鲜的感觉。
“我准时到。”他下定决心,再难,也得小心耕耘这种关系。
能得到李明星的认可,沈江河是幸运的,让他更为幸运的是,在穗城三少面前,他唯一拥有他们认可的资本,就是自己的人品。
宁安安通过传呼,说她小姨找过她,让他去公司一下。
怎么不直接打电话说呢?难道害怕自己拒绝?有了苏丹青这个因素,他无论如何也得过去。
宁老头的话一直萦绕他耳边,有时想起来竟然失眠。
每天在外边跑,体累心也在受折磨,原来沾着枕头就能睡着,如今很有些漫漫长夜何时旦的感觉。现在他的广告订单没有变少,但业绩却在缩水。
学历教育机构,比较注意公众形象,所以广告规格比较大,现在这些学历教育机构已开始招生,广告计划已完毕。
剩下的都是些培训机构,广告诉求唯效果是图,刊登的广告版面规格小不说,巴不得在一个“豆腐块”中放进整个招生简章,文字密密麻麻,从没想过形象广告中的留白。
这种广告,就是让广告部的同事们打电话去增加效果都行不通,客户会在报名的学员中统计他们看什么媒体才决定前来报名的。
都市报现在的影响力和发行量在逐渐上升,但广告效果还是达不到培训机构的心理预期。
这让他的工作日渐艰难。
所以,在自己努力和结果不成正比的时候,宁老头的话如同春雷般,一遍又一遍地在提醒心中隐藏着的可恶的“虫子”,该出来活动活动了。
这些“虫子”在他神经指挥系统四处徘徊逗留,他有时禁不住,会沿着自己四处乱窜左冲右突的心绪,通过他以前参加过培训的职业生涯规划中的5个“W”来拷问自己的灵魂:
“我是谁?”
“我想干什么?”
“我能干什么?”
“环境支持或允许我干什么?”
“最后我将成为什么?”
尽管他内心很坚定,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但面临这五个问题,他却很有些茫然。
茫然之中又想到“二八定律”:百分之二十的客户,完成了百分之八十的营业额。
自己的这些客户,在都市报客户这百分之二十的区间中吗?
答案令他沮丧,相对于工商广告,自己的这些客户充其量只能在都市报广告经营中起到锦上添花的作用。
都市报可以说是刚起步,自己实质上就是一个“拓荒牛”,尽管现在在广告部,自己还是“标杆”,但这个“标杆”马上就会被他人取代。
他有些困惑,但依然精神十足地走进了宁安安的公司。
她还是那种我见犹怜的样子,老实说,他欣赏她的冷,但也就是这种冷让他感觉到了心之距离。
距离在哪?什么样的距离?他说不出来。
“对不起啊,江河,以前是我没有替你考虑,你多担待吧。”宁安安低着头,满脸阴郁。
声音是那么地轻柔,近乎在诉说,她是在向他理想中恋人的样子靠拢?他在心里不禁为之动容。
他现在成了两个人,一个已经顺着宁老头给他描绘的那条路,走进了她的世界,在感受着她的内心;
另一个在防守,这不是父女之间轮番上阵,要求自己按照你们的想法来生活吗?
答应了,他可能会迷失而找不到自己;不答应,在这个大都市,那可能就是长征,所谓的前途命运,未知。
“你小姨跟你说了什么?”他还是让自己回到了眼前。
“她让我见好就收,意思是放弃吧。”她的语气中带有明显的不舍。
“那你怎么考虑?”沈江河已经知道了答案,但还是想确认一下。
见好就收,是他对苏丹青提出的办法之一,如果宁安安真的放弃,她完全没有必要找自己说道。
“我不想放弃,成立这个公司时,我就认定这就是我的梦想,我不能让自己的梦想破裂。”
听得出来,她在她的梦想中彷徨,又无限感伤。
“有没有想到解决的办法呢?”沈江河知道,现在这个行业,尚处于卖方市场,还有生存的时间和空间。
“我想让你来帮我,就算我求你了。”她突然抬起头来看着他,声音有些抖颤,凝噎一般。
她乞求的眼光让他有些心碎。
他不敢对视,心里有些慌乱,这是他最不愿意接受的,就像他以前最不想做广告业务一样。如果是走投无路,他会毫不犹豫。
但都市报是一条滚滚向前的大江大河,而她这儿,只是一潭池塘,过不了多长时间,这池塘就会干涸,他可能接受吗?
他说服不了自己。
“我想好了,你来做这个总经理,我给你打杂,公司的大小事务你说了算。”她的眼光一直没离开过他。
他有些眩晕,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不是矛盾,而是内心的两个人在做着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残酷厮杀。
他想张嘴,却无力洞开自己的心扉。
“江河,起初我觉得是公司需要你,后来,我发现自己也需要你。 ”宁安安完全是肺腑之言,语气于心,字字珠玑。
这就是宁老头眼里的图景,也是宁安安期盼的未来,现在真真切切地摆在他的面前,只要他答应,以后就会成为这个大都市的居民,俩人从此以后出双入对,比翼双飞……
他心中两个人的战争结束了,两败俱伤,没有赢家,这个结果,没有让他立即做出决定,也无法做出决定。
他站起身来,心中没有答案,就让时间来解决吧,宁安安的公司还有充裕的生存时间,在这个时间里,他也想得到答案,内心确切的答案。
“江河,我,我爱你……”她在他身后喃喃低语了一声。
声音虽小,但他清清楚楚地听到了。
是因为公司她的梦想而爱,还是出于她真心的爱?
他踩着单车飞奔,想起那天在果园和她在一起的情景,有些恍惚,不时会回头看看单车的后座,却是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