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有点蹊跷。
向静莫名其妙辞职,难道是追随戴文华而去?没人能给出准确的信息。
而戴文华是许建军的弟弟一事,在他就职广告部大半年的时间里,一直守口如瓶,却在被辞退之时才昭然若揭。
这有点不正常,是不是暗藏玄机?
沈江河依然如往常一样,骑着单车在外边奔跑,在这一年的时间里,大部分都是如此,已经习惯成自然了,一天不出去跑,心里就觉得少了什么,有些不自在。
几乎每天都有楚江籍的广告业务员被解雇,也有不是楚江籍的员工入职,这些都是宁安安的杰作。
沈江河一直等待着宁安安找他谈话,实施可以让他刻骨铭心的报复,但时间如钟表的滴答滴答,如前行的脚步声,静静地流淌着。
这反倒让他有点惴惴不安,要来就痛快点,不要这般钝刀子割肉,宁安安,你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沈江河,有人呼你,让你回办公室。”正当他在虐中求虐之时,林西雅打电话给他。
终于来了!现在报社的人乃至客户,要找他时不会使用传呼,呼自己的,肯定是刚来广告部的宁安安。
以前她都是在无可奈何没有自信的情况下才会使用传呼找自己,现在做了自己的领导,还这么委婉?
“是不是那个宁安安找你?”
“传呼机不是在你那儿吗?我怎么知道?”
“我怎么觉得有些不对劲呢?”
“你只须记住我说的话就行了,别的都无关紧要。”
“如果宁安安对你不怀好意,我饶不了她!”
林西雅在电话里有些怒气冲冲,不知道她说这话底气从何而来。
他正要说话,林西雅却挂了电话,还是那副见风就是雨的样子,他只有苦笑。
沈江河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坐在了宁安安的面前。
宁安安在埋头看着一份报表,
他眼睛扫了一下,发现是自己的业绩明细。
还真是用心良苦,他自己都没有这个业绩表,只有去集团结算中心找人才能打印出来。
“江河,下面的话,我都是奉命行事,你不要有抵触心理。”宁安安看他的眼光中有一丝慌乱,然后,又迅速低了一下头,再抬头看他时,眼光却有了一股寒气。
“奉命?奉谁的命?是楚寒风,还是许建军?”
沈江河进来她办公室就已经预测到了结果,迎着那股寒气,无所畏惧。
“沈江河,你这是什么态度?我问什么,你只管回答就行!”宁安安提高了声音。
“你问什么都行!我问心无愧。”他却看着她,笑了起来。
“问心无愧?!你见死不救,我那么低声下气地求着你,你就给我这四个字?!”宁安安一下子被他的笑激怒了,她觉得这是对她的轻蔑,对她的藐视,对她的嘲讽。
看样子,她还在原来那个老板身份里徘徊,忘了现在新的身份。
他没想到,在这里,她还往事重提,来秋后算账,看来对自己似乎已经恨之入骨。
“宁总,我已经给你公司争取了生存的空间和时间,可你就是不听劝,我找了你小姨,找了段总,还有你爸,这些人的话你都不听,你让我怎么做?!”
他坚决予以回击,到现在她还没觉醒,还躺在千疮百孔的过去中哀嚎。
她脸色铁青,呼吸急促,气得抓起手里拿着的那张报表,只听纸张刺啦一声响,她才猛然意识到,今天的谈话已经超出界限。
她才慢慢地冷静下来,一言不发地调整着自己。
“你问吧,我配合你的工作。”他觉得自己也有些冲动了。
从宁安安一进入广告部,他心里就对她充满着敌意,想想,这个敌意其实不是针对她,而是她背后的许建军。
“从报表可以看出,你今年上半年的业绩比去年下半年的业绩,有所下降,你说说吧。”她换上了公事公办的语气。
“大姐,去年这个行业主要是我一个人在做,今年是我和林西雅一起,有没有加上她的业绩?再说,下半年的广告本来就好于上半年,这是行业规律。”
他的语气里,明显带有你不懂就不要乱说的意思。
他也听得出来,她这个问话,纯粹是无理找茬。
“话也不多说了,数据就是事实。现在报社单独成立分类广告部,依然隶属于广告部,从现在开始,你的身份是分类广告部副经理,工作直接向楚总汇报。”
宁安安一副宣布判决的样子。
分类广告部?副经理?
直接宣布不就完了?还绕这么个圈子。整个都市报广告部现在还没有副经理这个职务,沈江河在都市报用业绩率先打破了都市报广告部的记录,现在又将成为广告部第一个副经理?
工作直接向楚寒风汇报?这说明,她这个助理有名无实,就是个被利用的工具。
“我知道了,你来广告部的目的,来专栏市场部真正的目标就是要赶我走,是吧?”
沈江河已经意识到,宁安安就是一把枪,这把枪的扳机就在许建军手里,那个准星,可能在楚寒风那里。
“江河,你不要这样说我,这是广告部全才计划的需要,你还是配合一下吧。”
宁安安耷拉着脸。
沈江河不禁苦笑,自己曾经在段总面前做过她的道具,现如今,她这个总经理助理,就是个傀儡。
他没路可走了,服从工作安排,无论在哪,那就是天职。
跟宁安安说也没用,在她那里,对于他的工作安排就只是一个结果,无法改变。
副经理,多么堂而皇之的职位,明升暗贬,然后,在分类广告部,做不出业绩,又会用数据说话,那他在都市报的前途和命运可想而知。
虽然他在心里早做好了准备,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里面明摆着有许建军的算计,他在房地产行业中失败了,在分类广告中再一次败下阵来,这次却把自己推上去,这简直是对自己的羞辱。
这个羞辱,如无形中取人首级,如杀人不见血,还被人披上了被重用的外衣。
假如没有许建军的因素在里面,他倒可以坦然接受这个结果,但被人算计的事实,他不能接受。
他来到南江边,看着滔滔不绝的江水,自己的心也开始随波逐流。
每天早出晚归,烈日寒月,栉风沐雨,不停地奔波劳碌,换来的却是这般黯淡收场。
他坐在江边,一直默默地看着江水浊浪滚滚。
他看见了江中的一叶小舟,在奔腾的激流中搏击前进,心中一动,自己现在如同这叶小舟,瞬间又焕发出一种激情。
终点即是起点,他得做好重新启航的准备。
沈江河一下子又信心百倍起来。
他可以服从,但不想屈从,对于他的工作岗位,有许建军的设计,也有楚寒风的默许。
在去副经理的岗位之前,他想做最后的争取,决定去找找楚寒风。
估计楚寒风已回到家里,他在水果店买了一个果篮,然后直接奔他家而去。
楚寒风打开门,看见是他,就像以前他来这儿玩牌一样,迎进门来。
在楚寒风的家中,留有他的欢乐时光,以及刺激他买房的梦想。
“你来就是为了自己的工作?”楚寒风看着他把果篮放在厅中的茶几上,问他。
“楚总,我觉得在现在这个行业,我会做得更好。”他还期望楚寒风给他一次机会。
“你的能力我是认可的,多锻炼一下,不是坏事。”楚寒风反过来做他的工作。
从楚寒风的语气之中,他听出来了,决定了的事情无法更改,无论沈江河以前做过多大的贡献,吃了多少苦,那都属于过去,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继续发扬拓荒牛的精神,到陌生的领域再闯一闯。
一个人的成长,都得通过陌生的未知的领域来进行磨砺。
沈江河有些茫然失措,他想到了定位,楚寒风把他已经定好位,那就是他是革命的一块砖,哪儿需要就往那儿搬。别人失败的地方就是楚寒风要求他这个地方一定要成功的圣地。
他在楚寒风心里的定位,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的角色,就是需要他这个前人来栽树的最佳人选。
就是不要先想着收获,才去耕耘。
这句话他懂,如同不要因为赚钱去做事,而是为了做事去赚钱。
这就是楚寒风对他的充分信任,领导对自己坚定的肯定和信任那不是每个人都能得到的,在都市报广告部,他沈江河是第一个。
沈江河应该为此感到自豪,感到荣耀,感到广告部最高领导的无与伦比独一无二的关怀。
可他突然想到古京京那句话:楚寒风就知道画饼,一本正经说假话……
******
沈江河再一次在广告部消失。
林西雅看着他空荡荡的办公桌,有些慌了,急匆匆跑到一楼的分类广告部,空无一人,又跑到大院一角的单车棚,看见她熟悉的单车正静静地停放在那儿。
她一时呆了,脑中尽是沈江河让她不要掺合他的事情的话,她似乎明白了,就是她那天对他说过的,在交待后事。
这个脑念让她怒不可遏,气势汹汹地跑进宁安安的办公室。
“宁安安,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小人,你有本事冲着我来啊,在背后玩阴的,算什么本事?!”
林西雅连珠带炮,指着她鼻子痛骂。
宁安安从没见过她这种样子,莫名其妙地惊愕失色。
“你说,沈江河做错什么了?为了工作,起早贪黑的,他有过怨言吗?!”
“这大热天的,你坐在办公室吹空调,他在外面晒太阳,你就不觉得羞愧?!”
林西雅越骂越起劲。
“西雅,西雅……”宁安安这才明白过来,她在为沈江河叫屈。
“宁安安,从此之后,我和你没完,我和你势不两立!”
林西雅不想听她分辩,骂完之后,也不管她,气冲冲地走出了她的办公室。
整个广告部一片安静,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林西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许建军听到叫骂声,走过来看了一眼林西雅,然后,背着手,走进了宁安安的办公室。
“怎么回事?”许建军看了一眼呆若木鸡的宁安安。
宁安安机械地摇了摇头,没说话。
楚寒风也走了进来,他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楚总,这沈江河撺掇林西雅闹事,这影响太坏了,以后这个计划还怎么实施?你还是管管吧。”许建军看见楚寒风,便一个劲地扇风点火。
“我没事,真得没事。”宁安安听见许建军这么说,只想息事宁人。
但她的话却让楚寒风觉得事态严重,昨晚已经和沈江河说得很清楚了,这是他委以重任,今天却出了这样的事,他脸色沉重。
“你叫夏洛过来!”楚寒风吩咐许建军。
……
“江河,你在哪呢?”夏洛打电话给他。
“我在集团资料室,看看这几年穗城日报和穗城晚报的分类广告,研究一下。”沈江河一手翻着报纸,一手拿着手机小声地说。
“去咖啡厅,我找你有事,就现在。”夏洛边走边说。
沈江河不知道夏洛找他什么事情,每天同住一起,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已经翻来覆去地说过了。
“江河,喝喝咖啡。”夏洛在他没到来之前,点了两杯咖啡,自己拿着一杯喝着,把另一杯推到他面前。
“老夏,什么好事?你平时不是不喝咖啡的嘛。”沈江河笑呵呵地说。
“江河,我刚来穗城就认识了你,这么长时间了,你的为人,你做事,我们都很佩服。”夏洛脸色有些尴尬。
“奶奶的,你找我就是说这些废话?我忙着呢。”沈江河没注意到他的脸色,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江河,你还是离开都市报吧……”夏洛不敢看他,无比叹息地说了一句。
沈江河脸上的笑容凝固,愣愣地看着他。
“是楚总的意思, 让我转达给你……”
“……”
“这事呢,还是得怪那个林西雅,她不那样找宁安安去闹,应该没事的。”
“……”
“你想开点吧,你有能力,去哪儿都是机会。”夏洛猛喝了一口咖啡。
沈江河的思维停顿了好大一会儿,才明白过来。
开始他不相信这个事实,须臾之间,又不得不接受,然后,摇摇头,最后,点点头。
“这事不怪林西雅!”他只说了一句。
他心里有些不舍,一年来的日日夜夜,自己始终如一,所有的心思,所有的激情,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广告。
尽管以前是多么地厌恶,多么地恐惧这个行业,但一踏进这个行业的门,他才明白,这就是自己的理想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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