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盛(1)

2017年的某个周末,我跟着社团里的几位学长从邬湖骑行去南平,当晚住在了火车站附近一家叫做红叶青年公寓的破旧改装旅馆,30块钱一夜。

叫做公寓,但实际上红叶青旅只有五间居民住宅夹墙板改成的小房间,特别的狭窄,还都是用的很多年前的老式铁制双层床,住着很不舒服,唯一的好处就是实在便宜的不像话。

要知道,南平这种大地方,热门旅游城市,物价可是相当不低的。16年我自己去那里玩时,基本都很难找到一百多一晚的住处了,更不用说这么30一夜的宾馆了。

也就是因为便宜,比租房还便宜,所以不大的屋里住着好几个人。

一号屋住的是一个刚成年的小孩子,长得一脸横肉,壮的跟头牛似的。听老板说,他也是跟我们一样玩山地车的,但人家比我们猛多了,是专业的车手,平时就全国各地到处跑着参加比赛,靠比赛赚钱。

真的就是干一行爱一行,那孩子其实也赢了不少钱,算的上挺富裕了。但他所有的钱,全砸到自己的车子上,只要不是比赛的时候,基本每天都在想办法摆弄自己的车子,爱车如命。所以他全部家当基本都在那辆车上了,自己平时也就拣一些最便宜的青旅住。

二号屋住的是一个刚毕业的老哥,采石矶那边毕业了来南平找工作的,但已经住了一个多月都没找到活了,又不敢回家,就那么每天耗着,焦虑的很。

三号屋下铺住的是一个没道德的自媒体人,整天编造一些谣言,想尽办法博人关注。同时他也就是我本章章名里说的这个人,宣盛辩。

四号屋住的是对情侣,说真的,在我还没经历过那种窘迫前,我是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住在这种地方,毕竟连半夜做事都得努力压着声音的日子实在太难熬。

而且即便他们努力压抑了,其实隔壁几个屋的也还是能听到声音的,只是大家都装作没听见而已。

五号屋在空着没人住。

因为我们一共来了八个人,红叶这边只能住五个人,所以大家就随机抽了一把签,抽中的人住红叶,没中的人去住另一家——清源。

我抽中了红叶,而且跟其他四人简单商量后,我就刚好跟宣盛辩分到了一个屋,因为他们都不抽烟,而我和宣盛辩都抽烟。

房东不抽烟,所以他也不让我们在屋里抽,我们只能在步梯口蹲着抽。而作为屋里唯二抽烟的人,我跟宣盛辩最初的聊天就是从一起蹲在步梯口抽烟开始的,那些住客的信息也是他告诉我的。

…………

作为一个曾经有过许多奇妙想法的我来说,碰上宣盛辩这么一个啥都敢写的混蛋,那真可以说是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

不过一根烟那么大会,简单闲话几句下来,他就很热情的要请我吃饭,并邀请我往他的个人公众号里投稿。

虽然所谓的请客吃饭只是简单的一碗面条,但对于那时候窘迫到只能长期住青旅的宣盛辩而言,其实也算是比较尽心了,所以我们就也聊了不少,也正是那顿饭才让我对他有了更详细的了解。

…………

宣盛辩也跟我一样来自偏远的小农村,但他比我大点,那会已经大专毕业一段时间了。

本来他已经在某家体量不小的汽车公司找到工作了,但因为受不了领导无止境的画饼和长期加班,就还是决定走回大学时干过的老本行——uc小编。

奈何随着短视频的慢慢普及,人们获取信息的渠道越来越多,总体民智上升,小编的工作越来越不好干,他也失业了。

但聪明人总是会有办法的,那时微信公众号其实就做的很不错了,很是出了一些爆款和靠此挣到钱的人。宣盛辩也就自己注册了一个公众号,从外网扒一些陈年烂货来忽悠国内的读者。

起初情况还是不错的,即便是国外不知多少年前的垃圾信息,很多人也看得津津有味的,而要是再绑上一些爱国情怀的话,那就能赚到更多钱了。

可惜后来那些老外都发现了这个财富密码,并且靠此迅速火了起来,赚了大钱,像宣盛辩这种盗视频的小编自然也就慢慢没了流量,过的很艰难。

所以在那之后,他就改变了自己的思路,走传统文化的路子,开始做一些诗歌赏析,发一些脑洞故事,慢慢的变成了一个类似网文写手的角色。

很可惜的是,读者的口味变得太快了,昨天还满嘴自豪的骂他们这些人是崇洋媚外,不停夸赞宝贵的传统文化,今天就又开始外国的月亮圆了,很多香蕉人。

所以宣盛辩的那个小公众号又不行了,虽然他依旧有很多脑洞,也准备了很多材料,但没啥人看了。

很神奇的是,当他放弃那些在我看来不错的想法并决定回头继续搬运国外垃圾时,他那些读者又开始骂他是墙头草,把他给举报了好多次。

这些都只是他失败的经历,其实也很普通,并不足以让我佩服且厌恶他这个人。

…………

为什么我会说宣盛辩是一个混蛋呢?这其实来自于他被举报后的一系列神奇操作。

大家都知道一个很朴素的道理,就是:能暴富的生意大多都写在刑法里。

但此外还有一种暴富方式我不知道大家知道不,一种新型的暴富方式:挑动对立搅混水,水越混越好,混水两头捞。

可能这么说比较抽象,那我就解释明白一些,也趁机复盘一下宣盛辩的混蛋操作步骤。

首先,投资买水军给自己的账号刷粉丝,并且发一些极端偏激言论,想办法捞到一些思想极端的脑残粉;、

然后,给自己弄个正好对立的账号,天天自己跟自己对喷,刷粉丝,也弄点支持者,让他们跟那边的脑残对喷。

具体实现就是,网上花几块钱买一堆用户数据,然后注册账号。如果是针对男女对立的话,就一半站在极端女拳师那边发言论,一半站在恶臭男那边发言论,不停挑唆他们互相攻击;如果针对那些饭圈的人的话,就跟平台合作,拿抽成,用不同的号到处喷,让她们不停花钱买平台的东西给爱豆打榜。

反正无论是什么话题,什么事,都总要存在着对立的观点,只要自己两边都占住,既唱红脸又唱黑脸,就能挣钱。

第一次听到他这个想法时,我们已经聊了得有快一个小时了。

而且我本来也就知道那时候有些公众号和大v就靠这玩意赚钱,所以我倒也没啥惊讶的。

但我不惊讶就轮到他惊讶了,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他说的话,“既然你知道,为什么你不去做呢?”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只能委婉的提醒他:你想到的人家未必想不到,不然那些平台上天天脏乱的跟个厕所一样,平台为啥不管呢?而且喷来喷去的那群人里未必没有人家平台自己的机器人。

我这人做事向来求稳,而且我担心这样会触怒某些人,所以就没顺着这话说下去了,只劝他脚踏实地,先积累粉丝到一定量在考虑。

…………

我们本来想法也就差不多,所以才能聊到一块去,坐到一起嗦面条。

所以他跟我提的,关于增长粉丝的方法,其实也是个我知道,但很不齿的做法,也是个很让人反感却并不违法的东西:人血馒头。

这词也是属实比较抽象的了,但我觉得我还是能说出点浅显解释的。

虽然我们得承认,是媒体的力量让很多不见光的东西暴露了出来,但我们也应该知道,有些事情,它也并不是曝光越多越好的。

正义会不会虽迟但到,取决于曝光度,但也不单单只取决于曝光度。

就好像当年只会追着热度跑的网红,看哪里有热闹一窝蜂冲过去就是一顿采访,直播,发文。

实际上,他们这么做有考虑过被拍摄者的感受吗?

我记得当年有个所谓微笑哥,高速收费站的。

因为工作太累了,笑容很僵硬,被人给拍下来传到了网上,然会遭到群嘲。

人家收费员本身都说过好多次,不想靠此火起来,很不满于这种行为。

结果那时不还是,到处都是蹭热度的?直播,公众号发文,大v评论,直接把人家给推到了风口浪尖。

这还是好的,微笑哥是个成年人,心理承受能力还算强的,最后也重归平静生活了。

但有些跟苍蝇一样追着少年乃至幼童受害者咔咔拍个不停,写个不停的,还少吗?

除了蹭热度自己赚钱以外,他们有考虑过那些受害者的感受吗?

甚至把少数受害者逼到自杀后,它们又做了些什么呢?

…………

我最痛恨宣盛辩这人的也就是这点。

他不是那些我嘲讽为苍蝇的人群,却比他们更过分!

人家都是蹭热度,一窝蜂上,搞得一地狼藉。宣盛辩他不一样,他觉得随大流没前途,所以他就等着事件平息后再炒几波冷饭,给人家造成二三四次伤害。

哪怕人家人都没了,他也一样可以假惺惺的感慨一波,借此批判或怀念,收获一波点赞,却绝口不提自己之前是如何操作,如何伤害人家的。

即便是那些我很讨厌的公号里,其实有一小撮也是能让我欣赏的,人家最起码真的是想要帮忙解决问题的。

但我可以肯定的是,宣盛辩这混蛋跟我说他最近又尝试转型后的这第一个爆款时,说到那个最终受不了整天在村里被人嘲讽辱骂而自杀的孩子时,

他没有任何悔意或对那孩子的关心,他是洋洋得意于此,当作自己的一项功勋展示于我。

看他就着大蒜一边嗦面,一边满脸得意的跟我展示那篇文章的样子,我当即就火了,很是生气的拍了一把他的肩膀,直接把他的手机打掉在了面条碗里。

我没在意他手机的事,站起身来,张口就开始骂他,

“宣盛辩!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人家人都没了,你还在这炒冷饭,你……”

虽然我骂的挺难听,甚至连坐在我们后面那桌吃饭的小情侣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但白净帅气的宣盛辩依旧从容不迫,一边慢条斯理的把自己的手机从碗里捞出来,一边笑眯眯的伸手拉住想走的我,

“不吃啦?面条可没得罪你吧?”

“而且,”他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微笑着说道:“你不想知道这个孩子死前的故事吗?从她被欺负而怀孕之后的事,网上可没敢往后报道了。”

我没回答他,但也没走,就站在满是油腻的不锈钢方桌前,扭过头去看着面馆门外的霓虹灯,静默无语。

宣盛辩颇为惋惜的摇了摇头,叹道:“从你跟我讲完你第一个想法之后,我就知道咱们是一类人。你我的想法其实大差不差,我使用的方法你也知道,甚至我想到还没做的想法你也知道。可惜你不愿意用这些方法。”

…………

这话说完,靠近面馆门口的这张小方桌上一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我们都没说话。

沉默了可能大概几秒时间吧,还是年纪略大的他主动打破了沉默。

宣盛辩似乎永远都是那么镇静从容,即便是生气时也给人一种很温和的感觉。

他盯着碗里已经沱掉的面条,从烟盒里给自己掏出来一根煊赫门,面无表情的淡淡问我,

“还听吗?”

”算了!“

我叹了一口气,就那么背对着他,头也不回的向面馆外走去,

”再听下去,我怕自己变成你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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