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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云飞连占上风,那姓沙的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但偏偏硬是凭着一股子硬气不肯认输,眼见三少手中的葡萄还在不住扔来,灵机一动,从墙上摘下一面银铃扇鼓,挡在面前。
扇鼓是北方牧民所发明的一种乐器,以铁圈绷上羊皮制成。形状就像江南女子喜欢用的绢制团扇,只是要大上数倍,也要粗扩许多;鼓上安有一道手柄,外圈系有银铃,稍一抖动,便会发出一连串悦耳的声响。而以草鞭击鼓,虽及不上普通的大鼓、战鼓、铜鼓的声音一般雄浑有力,但音质清脆、利落铿锵,是草原民族节日祭祀之中格外喜爱的一种乐器。
“咚”地一声,三少手中一枚沙枣刚刚抛出。恰好打在鼓面。他原本就因手下留情,没有用上多大指力,而鼓上的羊皮颇有弹性,坚硬的沙枣打在上面,转眼便被弹开,砸到了矮几上的酒壶酒杯,好一阵“哐当”作响。
沈云飞原本就是为了不让那姓沙的出声打扰花老板的琴音。这才出手,谁知道现在搞得杂音不断,心里更不痛快。可是,那位花老板似乎依旧不为所动,手指疾弹数下,琵琶节奏稍稍发生了一点变化。虽与先前有所不同,但就是这一变,却与刚才那接连发出的声响融为了一体。就好像那不是无意间碰撞所发出的杂音,而像是有意在为琴曲和奏一般。
听到这一变化,沈云飞不由得眼前一亮,心中暗道:这位花老板定力好就不说了,琴艺竟然如此了得。如此稍加变化,就能将周遭的杂音化为和奏。
封伯熙在传授沈云飞音律的时候就曾说过,世间一切的声音,只要能找出其规律、加以引导变化,领悟造化之功,引导其不失自然,与心境、情形所融和,便能成就绝世妙曲。
妙真的琴曲虽然超凡脱俗,但所欠缺的,也就是因为它的,“脱俗”。所以只能将其形容为天籍、仙音,能令人心驰神往、气定魂安,但是或多或少地,缺少了一点人气。而在妙音弹奏之时,只要稍有打搅,便会使得琴音受损,气韵大失。
可现在。这位花老板能将杂音归于琴曲,调和万物、以人为本、入世通俗,真要论起琴技来,比起妙真圣女只高不低。
沈云飞受封伯熙指点。音乐造诣只深不浅,纵使自己还没达到那个,水准,但鉴赏的能力却已登峰造极。
只此一变,便已看出了这位花老板绝非寻常女子。只不过要按三少的判断,能达到“入世。的琴师,如非有着数十年的功力,体会人间百味,根本难以达到;可是这花老板看上去也不过二十来岁,怎么可能拥有如此神技?难道只是巧合?
心中存了这个念头,沈云飞索性决定一试,当下又接连扔出数枚沙枣,接连不断地敲打在那“沙将军”手中的银铃扇鼓上。
那姓沙的见这招“十分管用”沈云飞丢出的东西果然再也打不到自己脸上,得意之余,吐出嘴里的一干果品。便又朝着三少扑去。却忘了他挡是能挡了,但是要攻,却还没有那速度。
还没等他扑到沈云飞的跟前,三少几步飞燕凌波,便又绕到了苏外一边,随手一粒瓜子又扔了过去,“咚”地一声打在鼓面上。
这一打,是沈云飞有意而为之,原本刚好敲在节奏的空当处,如果之前只是巧合,那花老板此时的琵琶声非被打乱不可。
但花老板似乎早就看穿了沈云飞的目的似的,就在三少出手之时,她便伸手往琴弦上一按,四弦“嘎”地一声静止,犹如悬崖勒马、剑停项间,千钧之力悬于一发,揪得人连呼吸都为之停窒。而直至此时,沈云飞打出的那粒瓜子才落到鼓上。
就在那“咚”地一声之后,四弦齐响,犹如瓶破水迸、刀剑齐铮、万马奔腾,一举跃过了那道悬崖,气势竟比先前更为恢弘雄壮、豪迈慷慨。而沈云飞敲响的那一击鼓,在这齐鸣的琴音之中,竟然被扩大了无数倍,原本只是扇鼓的清脆之声,此时也随着那“嗡嗡。的颤音,变得犹如战鼓一般浑厚。
至此,沈云飞已认定。这位花老板的琴艺的确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正想上前施礼,却忘了一旁还有一位捣乱的“沙将军”呢。
姓沙的用扇鼓挡开瓜子,见怎么也砍不到沈云飞,心里早已无比急躁,此时竟将刀一收,随手从墙上摘下一杆胡笛。扎标枪似地朝着沈云飞砸了过去。
那胡笛破空而至,空气流经笛孔,竟发出“呜呜”之声,犹如有人吹奏。沈云飞伸手一勾,便将胡笛接到了手上。而此时,花老板四指连挥,一阵琶音连奏,犹如狂风席卷,黄沙漫天,转眼便将先前的刀枪之声掩盖了下去。沈云飞知道,这是曲子已经接近尾声,到了,“御甲”一段。
按曲子意境,此时应该表现比,箫索、万物俱静,年幕老将挑灯拭剑,追怀往事,心;心引。到了此处,曲调渐缓、琴音微颤,必须得一“静”字,才能体现出如此的韵味来。
刚才那一声胡笛,到是成功地让曲子由动转静,若继续下去,那“沙将军”接着胡搅蛮缠,又怎么安静得下来?
沈云飞一面不想破坏了这支难得的好曲,一面又想看到这花老板要如何化解这番难题,正在犹豫之时,耳畔风声乍至。那姓沙的见胡笛没能砸中沈云飞,又从墙上摘了一对铜镂,一前一后地朝着三少扔了过来。
那铜镂为纯铜所铸,边缘十分锋利,飞在空中回旋平稳,竟犹如两把高速旋转的飞刀。沈云飞有七绝玲珑手,接下这对铜镂自然不在话下。但他现在一手拿着胡笛,一手还抓着数枚沙枣,想要接下铜徒,就必须将手里的东西扔下;而这一扔,自然就要发出声响了。就算是不接光躲,任由铜钱飞过,那铜销也少不得要撞到墙上,声响更大。这一回,就是沈云飞不想破坏曲子意境,恐怕也是无能为力了;
三少叹了口气,回身疾转,躲过了里面而来的两片铜销,正想着要如何才能阻止拨片撞到墙上,就只听得“。丁丁。两声细响,犹如水滴敲击在金属上所发出的声响,那两片铜钱在发 过沈云飞身侧之后,竟然轻轻一颤,悄无声息地落到了地毯上;
绝!真是绝了!
沈云飞情不自禁地在心中发出一声感叹。
这令人叫绝的,不仅仅是能让两片铜镂悄然落地,最关键的还在于那两声细响。
要按三少的计划,最好是能无声地接下两片铜拔,固然成全了一个。“静。字,但此时那两声细响,犹如两滴浑浊老泪滴于剑身之上,把一幅老将拭剑、霸王御甲的悲暮之情演绎得简直淋漓尽致,直叫闻者也忍不住悲痛欲哭,替那位“霸王”组一把英雄泪。
整曲《霸王卸甲》就在这两滴“泪响”中划上尾声,那位花老板这才收琴站起,目光含笑地望向那姓沙的铁甲壮汉,柔声说道:“沙将军,您要来捧奴家的场,奴家感激不尽。但下一次可不可以换个方式,以免惊扰了奴家的客人?。
这位花老板,直到此时才出言阻止,语言尚且不温不火,看来定力还真的很不一般。沈云飞微微侧目。手中暗扣了两枚沙枣,以防那姓沙的脾气一上来,连花老板也不放过;可谁知回头一看,却见那姓沙的一反先前爆躁模样,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低头弯腰,拱手说道:“在下不敢,请花老板原谅适才鲁莽之罪。我这里还有急事,改天再来找花老板喝酒
说完,竟然转身便走,再也没多看沈云飞一眼。
“咦?”沈云飞微微一惊,扭头望向花老板,却正巧看到她目光一敛,表情微微发生了一丝变化。
“慑魂大法?!”三少恍然大悟。看来,这位花老板非但精通琴艺,竟然还是一位修魂高手。而她魂力之深,竟然到了沌云飞都看不透的地步。若不是三少目力过人,刚好看到她收回魂力时眼神的变化,恐怕丝毫不会发现站在眼前这位貌似柔弱的女子,竟然还会是一位深藏不露的绝世高人。
“你很厉害花老板转身望向沈云飞,脸上浮起一丝淡淡的笑容:“想不到仅从我一点眼神上的变化,你就能看出那姓沙的是中了慑魂大法
自从魂力达到隐魂境界,沈云飞自恃已鲜有人能看穿自己的想法,但是这位花老板却还是将其一眼看穿,三少心中一片骇然。
这样的女子,怎么可能只是区区一座酒楼老板,她隐身与此,必定有其不可告人的目的。如今自己看穿了她的实力,她会不会,
“你用不着害怕花老板微微一笑,“我花映月不是什么残忍好杀之辈,即使你知道了我的修为,我也不会杀你灭口。毕竟,如果杀了你,我在这些上恐怕就要少一个。知音了。
你说是吗?”
沈云飞当然知道这是指他先前有意试探其琴艺的事情,听到这里,他淡然一笑,说道:“在下还不配成为花老板的知音。毕竟刚才那一曲,恐怕还是花老板试在下比较多。怪不得每一位新来的客人都要由花老板亲自招待,我想知道,是不是每一次都会上演这么一出好戏呢?”
既然发觉这位花老板身怀绝技,沈云飞自然不会傻到还看不穿刚才所发生的事情;表面上看,似乎是那姓沙的无理取闹,存心搅局,但此时再看,恐怕是这位花老板以琴音魂力控制了那姓沙的壮汉,有意要试探沈云飞的功夫。
那姓沙的虽然没用出什么花招,但沈云飞的飞燕凌波、七绝玲珑手却是展露无遗。而现在,她恐怕也该看穿了三少的魂力到底有多少功底了。